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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國志演義

    Part 28

    小說: 三國志演義 作者:Guanzhong Luo 字數:9758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6:06

    肅聞言,呆了半晌,曰:「想玄德不負我。」瑜曰:「子敬乃誠實人也。劉備梟雄

    之輩,諸葛亮奸猾之徒,恐不似先生心地。」肅曰:「若此,如之奈何?」瑜曰:「子

    敬是我恩人,想昔日指囷相贈之情,如何不救你?你且寬心住數日,待江北探細的回,

    別有區處。」魯肅跼蹐不安。

    過了數日,細作回報:「荊州城中揚起布旛做好事,城外別建新墳,軍士各挂孝。

    」瑜驚問曰:「沒了甚人?」細作曰:「劉玄德沒了甘夫人,即日安排殯葬。」瑜謂魯

    肅曰:「吾計成矣。使劉備束手就縛,荊州反掌可得!」肅曰:「計將安出?」瑜曰:

    「劉備喪妻,必將續娶。主公有一妹,極其剛勇,侍婢數百,居常帶刀,房中軍器擺列

    遍滿,雖男子不及。我今上書主公,教人去荊州為媒,說劉備來入贅。賺到南徐,妻子

    不能勾得,幽囚在獄中,卻使人去討荊州換劉備。等他交割了荊州城池,我別有主意。

    放子敬身上,須無事也。」

    魯肅拜謝。周瑜寫了書呈,選快船送魯肅投南徐見孫權,先說借荊州一事,呈上文

    書。權曰:「你卻如此糊塗!這樣文書,要他何用?」肅曰:「周都督有書呈在此,說

    用此計,可得荊州。」

    權看畢,點頭暗喜,尋思:「誰人可去?」猛然省曰:「非呂範不可。」遂召呂範

    至,謂曰:「近聞劉玄德喪婦。吾有一妹,欲招贅玄德為婿,永結姻親,同心破曹,以

    扶漢室。非子衡不可為媒,望即往荊州一言。」範領命,即日收拾船隻,帶數個從人,

    望荊州來。

    卻說玄德自沒甘夫人,畫夜煩惱。一日,正與孔明閒敘,人報東吳差呂範到來。孔

    明笑曰:「此乃周瑜之計,必為荊州之故。亮只在屏風後潛聽。但有甚說話,主公都應

    承了。留來人在館驛中安歇,別作商議。」

    玄德教請呂範入,禮畢坐定。茶罷,玄德問曰:「子衡來必有所諭?」範曰:「範

    近聞皇叔失偶,有一門好親,故不避嫌,特來作媒。未知尊意若何?」玄德曰:「中年

    喪妻,大不幸也。骨肉未寒,安忍便議親?」範曰:「人若無妻,如屋無梁,豈可中道

    而廢人倫?吾主吳侯有一妹,美而賢,堪奉箕帚。若兩家共結秦晉之好,則曹賊不敢正

    視東南也。此事家國兩便,請皇叔勿疑。但我國太吳夫人甚愛幼女,不肯遠嫁,必求皇

    叔到東吳就婚。」玄德曰:「此事吳侯知否?」範曰:「不先稟吳侯,如何敢造次來說

    ?」玄德曰:「吾年已半百,鬢髮斑白。吳侯之妹,正當妙齡,恐非配偶。」範曰:「

    吳侯之妹,身雖女子,志勝男兒。常言:『若非天下英雄,吾不事之。』今皇叔名聞四

    海,正所謂淑女配君子,豈以年齒上下相嫌乎?」玄德曰:「公且少留,來日回報。」

    是日設宴相待,留於館舍。至晚與孔明商議。孔明曰:「來意,亮已知道了。適間

    卜易得一大吉大利之兆。主公便可應允。先教孫乾和呂範回見吳侯。面許已定,擇日便

    去就親。」玄德曰:「周瑜定計欲害劉備,豈可以身輕入危險之地?」孔明大笑曰:「

    周瑜雖能用計,豈能出諸葛亮之料乎!略用小謀,使周瑜半籌不展;吳侯之妹,又屬主

    公;荊州萬無一失。」

    玄德懷疑未決。孔明竟教孫乾往江南說合親事。孫乾領了言語,與呂範同到江南,

    來見孫權。權曰「吾願將小妹招贅玄德,並無異心。」孫乾拜謝,回荊州見玄德,言吳

    侯專候主公去結親。玄德懷疑不敢往。孔明曰:「吾已定下三條計策,非子龍不可行也

    。」遂喚趙雲近前,附耳言曰:「汝保主公入吳,當領此三個錦囊。囊中有三條妙計,

    依次而行。」即將三個錦囊,與雲貼肉收藏。孔明先使人往東吳納了聘,一切完備。

    時建安十四年冬十月。玄德與趙雲,孫乾取快船十隻,隨行五百餘人,離了荊州,

    前往南徐進發。荊州之事,皆聽孔明裁處。玄德心中怏怏不安。到南徐,適船已傍岸。

    雲曰:「軍師分付三條妙計,依次而行。今已而此,當先開第一個錦囊來看。」

    於是開囊看了計策,便喚五百隨行軍士,一一分付如此如此。眾軍領命而去,又教

    玄德先往見喬國老。那喬國老乃二喬之父,居於南徐。玄德牽羊擔酒,先往拜見,說呂

    範為媒,娶夫人之事。隨行五百軍士,都披紅挂綵,入南郡買辦物件,傳說玄德入贅東

    吳,城中人盡知其事。孫權知玄德已到,教呂範相待,且就館舍安歇。

    卻說喬國老既見玄德,使入見吳國太賀喜。國太曰:「有何喜事?」喬國老曰:「

    令愛已許劉玄德為夫人,今玄德已到,何故相瞞?」國太驚曰:「老身不知此事!」便

    使人請吳侯問虛實,一面先使人於城中探聽。人皆回報:「果有此事。女婿已在館驛安

    歇。五百隨行軍都在城中買豬羊過果品,準備成親。做媒的女家是呂範,男家是孫乾,

    俱在館驛中相待。」國太吃了一驚。

    少頃,孫權入後堂見母親。國太搥胸大哭。權曰:「母親何故煩惱?」國太曰:「

    你直如此將我看承得如無物!我姐姐臨危之時,分付你甚麼話來?」孫權失驚曰:「母

    親有話明說,何苦如此?」國太曰:「男大須婚,女大須嫁,古今常理。我為你母親,

    事當稟命於我。你招劉玄德為婿,如何瞞我?女兒須是我的!」

    權吃了一驚,問曰:「那裏得這話來?」國太曰:「若要不知,除非莫為。滿城百

    姓,那一個不知?你倒瞞我!」喬國老曰:「老夫已知多日了,今特來賀喜。」權曰:

    「非也。此是周瑜之計。因要取荊州,故將此為名,賺劉備來拘囚在此,要他把荊州來

    換;若其不從,先斬劉備。此是計策,非實意也。」

    國太大怒,罵周瑜曰:「汝做六郡八十一州大都督,直恁無條計策去取荊州,卻將

    我女兒為名,使美人計!殺了劉備,我女便是望門寡,將來再怎的說親?須誤了我女兒

    一世!你們好做作!」喬國老曰:「若用此計,便得荊州,也被天下恥笑。此事如何行

    得!」

    說得孫權默然無語。國太不住口的罵周瑜。喬國老勸曰:「事已如此,劉皇叔乃漢

    室宗親,不如真個招他為婿,免得出醜。」權曰:「年紀怕不相當。」國老曰:「劉皇

    叔乃當世豪傑,若招得這個女婿,也不辱了令妹。」國太曰:「我不曾認得劉皇叔,明

    日約在甘露寺相見。如不中我意,任從你們行事;若中我的意,我自把女兒嫁他。」

    孫權乃大孝之人,見母親如此言語,隨即應承,出外喚呂範,分付來日甘露寺方丈

    設宴,國太要見劉備。呂範曰:「何不令賈華部領三百刀斧手,伏於兩廊?若國太不喜

    時,一聲號舉,兩邊齊出,將他拏下。」權遂喚賈華分付先準備,只看國太舉動。

    卻說喬國老辭吳國太歸,使人去報玄德,言來日吳侯,國太親自要見,好生在意。

    玄德與孫乾,趙雲商議。雲曰:「來日此會,多凶少吉,雲自引五百軍保護。」

    次日,吳國太,喬國老先在甘露寺方丈坐定。孫權引一班謀士,隨後都到,卻教呂

    範來館驛中請玄德。玄德內披細鎧,外穿錦袍,從人背劍緊隨,上馬投甘露寺來。趙雲

    全裝貫帶,引五百軍隨行。來到寺前下馬,先見孫權。權觀玄德儀表非凡,心中有畏懼

    之意。

    二人敘禮畢,遂入方丈見國太。國太見了玄德,大喜,謂喬國老曰:「真吾婿也!

    」國老曰:「玄德有龍鳳之姿,天日之表;更兼仁德布於天下;國太得此佳婿,真可慶

    也。」玄德拜謝,共宴於方丈之中。

    少刻,子龍帶劍而入,立於玄德之側。國太問曰:「此是何人?」玄德答曰:「常

    山趙子龍也。」國太曰:「莫非當陽長阪抱阿斗者乎?」玄德曰:「然。」國太曰:「

    真將軍也!」遂賜以酒。趙雲謂玄德曰:「卻纔某於廊下巡視,見房內有刀斧手埋伏,

    必無好意。可告知國太。」玄德乃跪於國太席前,泣而告曰:「若殺劉備,就此請誅。

    」國太曰:「何出此言?」玄德曰:「廊下暗伏刀斧手,非殺備而何?」

    國太大怒,責罵孫權:「今日玄德既為我婿,即我之兒女也。何故伏刀斧伏刀手於

    廊下?」權推不知,喚呂範問之。範推賈華。國太喚賈華責罵,華默然無言。國太喝令

    斬之。玄德告曰:「若斬大將,於親不利。備難久居膝下矣。」喬國老也相勸。國太方

    叱退賈華。刀斧手皆抱頭鼠竄而去。玄德更衣出殿前,見庭下有一石塊。玄德拔從者所

    佩之劍,仰天祝曰:「若劉備得返回荊州,成王霸之業,一劍揮石為兩段。如死於此地

    ,劍剁石不開。」言訖,手起劍落,火光迸濺,砍石為兩段。

    孫權在後面看見,問曰:「玄德公如何恨此石?」玄德曰:「備年近五旬,不能為

    國家剿除賊黨,心常自恨。今蒙國太招為女婿,此平生之際遇也。恰纔問天買卦,如破

    曹興漢,砍斷此石。今果然如此。」權暗思:「劉備莫非用此言瞞我?」亦掣劍謂玄德

    曰:「吾亦問天買卦。若破得曹賊,亦斷此石。」卻暗暗祝告曰:「若再取得荊州,與

    旺東吳,砍石為兩半!」手起劍落,巨石亦開。至今有十字紋痕石尚存。後人觀此勝蹟

    ,作詩讚曰:寶劍落時山石斷,金環響處火光生。兩朝旺氣皆天數,從此乾坤鼎足成。

    二人棄劍,相攜入席。又飲數巡,孫乾目視玄德。玄德辭曰:「備不勝酒力,告退

    。」孫權送出寺前,二人並立,觀江山之景。玄德曰:「此乃天下第一江山也!」至今

    甘露寺碑上云:「天下第一江山」。後人有詩讚曰:  江山雨霽擁青螺,境界無憂樂

    最多。昔日英雄凝目處,巖崖依舊抵風波。

    二人共覽之次,江風浩蕩,洪波滾雪,白浪掀天。忽見波上葉小舟,行於江面上,

    如行平也。玄德歎曰:「『南人駕船,北人乘馬』,信有之也。」孫權聞言自思曰:「

    劉備此言,戲我不慣乘馬耳。」乃令左右牽過馬來,飛身上馬,馳驟下山,復加鞭上嶺

    ,笑謂玄德曰:「南人不能乘馬乎?」玄德聞言,撩衣一躍,躍上馬背,飛走下山,復

    馳騁而上。二人立馬於山坡之上,揚鞭大笑。至今此處名為「駐馬坡」。後人有詩曰:

    馳驟龍駒氣概多,二人並轡望山河。東吳,西蜀成王霸,千古猶存駐馬坡。

    當日二人並轡而回。南徐之民,無不稱賀。玄德自回館驛,與孫乾商議。乾曰:「

    主公只是哀求喬國老,早早畢姻,免生別事。」次日,玄德復至喬國老宅前下馬。國老

    接入,禮畢,茶罷,玄德告曰:「江左之人,多有要害劉備者,恐不能久居。」國老曰

    :「玄德寬心:吾為公告國太,令作護持。

    玄德拜謝自回。喬國老入見國太,言玄德恐有人謀害,急急要回。國太大怒曰:「

    我的女婿,誰敢害他!」即時便教搬入書院暫住,擇日畢姻。玄德自入告國太曰:「只

    恐趙雲在外不便,軍士無人約束。」國太教盡搬入府中安歇,休留在館驛中,免得生事

    玄德大喜。數日之內,大排筵會,孫夫人與玄德結親。至晚客散,兩行紅炬,接引

    玄德入房。燈光之下,但見槍刀簇滿;侍婢皆佩劍懸刀,立於兩旁。諕得玄德魂不附體

    。正是:驚看侍女橫刀立,疑是東吳設伏兵。畢竟是何緣故,且看下文分解。

    第五十五回:玄德智激孫夫人,孔明二氣周公瑾

    卻說玄德見孫夫人房中兩邊槍刀森列,侍婢皆佩劍,不覺失色。管家婆進曰:「貴

    人休得驚懼。夫人自幼好觀武事,居常令侍婢擊劍為樂,故爾如此。」玄德曰:「非夫

    人所觀之事,吾甚心寒,可命暫去。」管家婆稟覆孫夫人曰:「房中擺列兵器,嬌客不

    安,今可去之。」孫夫人笑曰:「廝殺半生,尚懼兵器乎?」命盡撤去,令侍婢解劍伏

    侍。當夜玄德與孫夫人成親,兩情歡洽。玄德又將金帛散給侍婢,以買其心,先教孫乾

    回荊州報喜。自此連日飲酒。國太十分愛敬。

    卻說孫權差人來柴桑郡報周瑜說:「我母親力主,己將吾妹嫁劉備。不想弄假成真

    。此事還復如何?」瑜聞大驚,行坐不安,乃思一計,修密書付來人持回見孫權。權拆

    書視之。書略曰:

    「瑜所謀之事,不想反覆如此。既已弄假成真,又當就此用計。劉備以梟雄之姿,

    有關、張、趙雲之將,更兼諸葛用謀,必非久屈人下者。愚意莫如軟困之於吳中,盛為

    築宮室,以喪其心志;多送美色玩好,以娛其耳目;使分開關、張之情,隔遠諸葛之契

    ,各置一方,然後以兵擊之,大事可定矣。今若縱之,恐蛟龍得雲雨,終非池中物也。

    願明公熟思之。」

    孫權看畢,以書示張昭。昭曰:「公瑾之謀,正合愚意。劉備起身微末,奔走天下

    。未嘗享受富貴。今若以華堂大廈,子女金帛,令彼享用,自然疏遠孔明、關、張等。

    使彼各生怨望,然後荊州可圖也。主公可依公瑾之計火速行之。」

    權大喜,即日修整東府,廣栽花木,盛設器用,請玄德與妹居住;又增女樂數十餘

    人,并金玉錦綺玩好之物。國太只道孫權好意,喜不自勝。玄德果然被聲色所迷,全不

    想回荊州。

    卻說趙雲與五百軍在東府前住,終日無事,只去城外射箭走馬。看看年終,雲猛省

    :「孔明分付三個錦囊與我,教我一到南徐,開第一個;住到年終,開第二個;臨到危

    急無路之時,開第三個。於內有神出鬼沒之計,可保主公回家。此時歲已將終,主公貪

    戀女色,並不見面,何不拆開第二個錦囊,看計而行?」遂拆開視之。原來如此神策。

    即日徑到府堂,要見玄德。

    侍婢報曰:「趙子龍有緊急事來報貴人。」玄德喚入問之。雲佯作失驚之狀曰:「

    主公深居畫堂,不想荊州耶?」玄德曰:「有甚事如此驚怪?」雲曰:「今早孔明使人

    來報,說曹操要報赤壁鏖兵之恨,起精兵五十萬,殺到荊州,甚是危急,請主公便回。

    」玄德曰:「必須與夫人商議。」雲曰:「若和夫人商議,必不肯放主公回。不如休說

    ,今晚便好起程。遲則誤事。」玄德曰:「你且暫退,我自有道理。」

    雲故意催逼數番而出。玄德入見孫夫人,暗暗垂淚。孫夫人曰:「夫君何故煩惱?

    」玄德曰:「念備一身飄蕩異鄉,生不能侍奉二親,又不能祭祀宗祖,乃大逆不孝也。

    今歲旦在邇,使備悒怏不已。」孫夫人曰:「你休瞞我。我已聽知了也。方纔趙子龍報

    說荊州危急,你欲還鄉,故推此意。」玄德跪而告曰:「夫人既知,備安敢相瞞?備欲

    不去,使荊州有失,被天下人恥笑;欲去又捨不得夫人:因此煩惱。」夫人曰:「妾已

    事君,任君所之,妾當相隨。」玄德曰:「夫人之心,雖則如此,爭奈國太與吳侯安肯

    容夫人去?夫人若可憐劉備,暫時辭別。」言畢,淚如雨下。孫夫人勸曰:「夫君休得

    煩惱。妾當苦告母親,必放妾與君同去。」玄德曰:「縱然國太肯時,吳侯必然阻擋。

    」孫夫人沈吟良久,乃曰:「妾與君正旦拜賀時,推稱江邊祭祖,不告而去,若何?」

    玄德又跪而謝曰:「若如此,生死難忘。切勿漏泄。」

    兩個商議已定。玄德密喚趙雲分付:「正旦日,你先引軍士出城,於官道等候。吾

    推祭祖,與夫人同走。」雲領諾。建安十五年春正月元旦,吳侯大會文武於堂上。玄德

    與孫夫人入拜國太。孫夫人曰:「夫主想父母宗祖墳墓,俱在涿郡,晝夜傷感不已。今

    日欲往江邊,望北遙祭,須告母親得知。」國太曰:「此孝道也,豈有不從?汝雖不識

    舅姑,可同汝夫前去祭拜,亦見為婦之禮。」孫夫人同玄德拜謝而出。

    此時只瞞著孫權。夫人乘車,止帶隨身一應細。玄德上馬,引數騎跟隨出城,與趙

    雲相會。五百軍士前遮後擁,離了南徐,趲程而行。當日孫權大醉,左右近侍扶入後堂

    ,文武皆散。比及眾官探得玄德夫婦逃遁之時,天色已晚。要報孫權,權醉不醒。及至

    睡覺,已是五更。

    次日,孫權聞知走了玄德,急喚文武商議。張昭曰:「今日走了此人。早晚必生禍

    亂。可急追之。」孫權令陳武、潘璋選五百精兵,無分晝夜,務要趕上拏回。二將領命

    去了。孫權深恨玄德,將案上玉硯摔為粉碎。程普曰:「主公空有沖天之怒。某料陳武

    、潘璋必擒此人不得。」權曰:「焉敢違我令!」普曰:「郡主自幼好觀武事,嚴毅剛

    正,諸將皆懼。既然肯順劉備,必同心而去。所追之將,若見郡主,豈肯下手?」

    權大怒,掣所佩之劍,喚蔣欽、周泰聽令,曰:「汝二人將這口劍去取吾妹并劉備

    頭來!違令者立斬!」蔣欽、周泰領命,隨後引三千軍趕來。

    卻說玄德加鞭縱轡,趲程而行,當夜於路暫歇兩個更次,慌忙起行。看看來到柴桑

    界首,望見後面塵頭大起,人報追兵至矣。玄德慌問趙雲曰:「追兵既至,如之奈何?

    」趙雲曰:「主公先行,某願當後。」轉過前面山腳,一彪軍馬攔住去路。當先兩員大

    將,厲聲高叫曰:「劉備早早下馬受縛!吾奉周都督將令,守候多時!」原來周瑜恐玄

    德走脫,先使徐盛、丁奉引三千軍馬於衝要之處紮營等候,時常令人登高遙望,料得玄

    德若投旱路,必經此道而過。當日徐盛、丁奉瞭望得玄德一行人到,各綽兵器截住去路

    。玄德驚慌勒回馬問趙雲曰:「前大有攔截之兵,後有追趕之兵:前後無路,如之奈何

    ?」雲曰:「主公休慌:軍師有三條計,多在錦囊之中。已拆兩了兩個,並皆應驗。今

    尚有第三個在此,分付遇危難之時,方可拆看。今日可急,當拆觀之。」便將錦囊拆開

    ,獻與玄德。

    玄德看了,急來軍前泣告孫夫人曰:「備有心腹之言,至此盡當實訴。」夫人曰:

    「夫君有何言語,實對我說。」玄德曰:「昔日吳侯與周瑜同謀,將夫人招贅劉備,實

    非為夫人計,乃欲幽囚劉備而奪荊州耳。奪了荊州,必將殺備。是以夫人為香餌而釣備

    也。備不懼萬死而來,蓋知夫人有男子之胸襟,必能憐備。昨聞吳侯將欲加害,故託荊

    州有難,以圖歸計。幸得夫人不棄,同至於此。今吳侯又令人在後追趕,周瑜又使人於

    前截住,非夫人莫解此禍。如夫人不允,備請死於車前,以報夫人之德。」

    夫人怒曰:「吾兄既不以我為親骨肉,我有何面目重相見乎!今日之危,我當自解

    。」於是叱從人推車直出,捲起車簾,親喝徐盛、丁奉曰:「你二人欲造反耶?」徐、

    丁二將慌忙下馬,棄了兵器,聲喏於車前曰:「安敢造反:為奉周都督將令,屯兵在此

    專候劉備。」孫夫人大怒曰:「周瑜逆賊!我東吳不曾虧負你!玄德乃大漢皇叔,是我

    丈夫。我已對母親、哥哥說知回荊州去。今你兩個山腳去處,引著軍馬攔道路,意欲劫

    我夫妻財物耶?」徐盛、丁奉喏喏連聲,口稱:「不敢。請夫人息怒。這不干我等之事

    ,乃是周都督的將令。」孫夫人叱曰:「你只怕周瑜,獨不怕我?周瑜殺得你,我豈殺

    不得周瑜?」把周瑜大罵一場,喝令推車前進。徐盛、丁奉自思:「我等是下人,安敢

    與夫人違拗?」又見趙雲十分怒氣,只得把兵喝住,放條大路教過去。

    恰纔行不得五六里,背後陳武、潘璋趕到。徐盛、丁奉備言其事。陳、潘二將曰:

    「你放他過去差了。我二人奉吳侯旨意,特來追捉他回去。」於是四將合兵一處,趲程

    趕來。玄德正行間,忽聽得背後喊聽大起。玄德又告孫夫人曰:「後面追兵又到,如之

    奈何?」夫人曰:「夫君先行,我與子龍當後。」玄德先引三百軍,望江岸去了。子龍

    勒馬於車傍,將士卒擺開,專候來將。四員將見了孫夫人,只得下馬,拱手而立。夫人

    曰:「陳武、潘璋,來此何幹?」二將答曰:「奉主公之命,請夫人、玄德回。」夫人

    正色叱曰:「都是你這夥匹夫,離間我兄妹不睦!我已嫁他人,今日歸去,須不是與人

    私奔。我奉母親慈旨,另我夫婦回荊州。便是我哥哥來,也須依禮而行。你二人倚仗兵

    威,欲待殺害我耶?」罵得四人面面相覷,各自尋思:「他一萬年也是兄妹。更兼國太

    作主;吳侯乃大孝之人,怎敢違逆母言?明日翻過臉來,只是我等不是。不如做個人情

    。」軍中又不見玄德;但見趙雲怒目睜眉,只待廝殺;因此四將喏喏連聲而退。孫夫人

    令推車便行。徐盛曰:「我四人同去見周都督,告稟此事。」

    四人猶豫未定,忽見一軍如旋風而來;視之,乃蔣欽、周泰。二將問曰:「你等曾

    見劉備否?」四人曰:「早晨過去,已半日矣。」蔣欽曰:「何不拏下?」四人各言孫

    夫人發話之事。蔣欽曰:「便是吳侯怕道如此,封一口劍在此,教先殺他妹,後斬劉劉

    備。違者立斬!」四將曰:「去之已遠,怎生奈何?」蔣欽曰:「他終是些步軍,急行

    不上。徐、丁二將軍,可飛報都督,教水路棹快船追趕;我四人在岸上追趕。無問水旱

    之路,趕上殺了,休聽他言語。」於是徐盛、丁奉飛報周瑜;蔣欽、周泰、陳武、潘璋

    四個領兵江趕來。

    卻說玄德一行人馬,離柴桑較遠,來到劉郎浦,心纔稍寬。沿著江岸尋渡,一望江

    水瀰漫、並無船隻。玄德府首沈吟。趙雲曰:「主公在虎口中逃,出今已近本界,吾料

    軍師必有調度,何用憂疑?」玄德聽罷,驀然想起在東吳繁華之事,不覺淒然淚下。後

    人有詩歎曰:

    吳蜀成婚此水澄,明珠步幛屋黃金。誰知一女輕天下,欲易劉郎鼎峙心。

    玄德令趙雲望前哨探船雙,忽報後面塵土沖天而起。玄德登高望之,但見軍馬蓋地

    而來,歎曰:「連日奔走,人困馬乏,追兵又到,死無地矣!」看看喊聲漸近。正慌急

    間,忽見江岸邊一字兒拋著拖篷船二十餘隻。趙雲曰:「天幸有船在此!棹過對岸,再

    作區處!」

    玄德與孫夫人便奔上船。子龍引五百軍亦都上船。只見船艙中一人綸巾道服,大笑

    而出,曰:「主公且喜!諸葛亮在此等候多時。」船中扮作客人的,皆是荊州水車。玄

    德大喜。不多時,四將趕到。孔明笑指岸上人言曰:「吾己算定多時矣。汝等回去傳示

    周郎,教休再使美人記手段。」岸上亂箭射來,船已開的遠了。蔣欽四將,只好呆看。

    玄德與孔明正行間,忽然江聲大振,回頭視之,只見戰船無數。帥字旗下,周瑜自

    領慣戰水軍,左有黃蓋,右有韓當,勢如飛馬,疾似流星。看看趕上,孔明教棹船投北

    岸,棄了船盡皆上岸而走,車馬登程。周瑜趕到江邊,亦皆上岸追襲。大小水軍,盡是

    步行。止有為首官軍騎馬。周瑜當先,黃蓋、韓當、徐盛、丁奉緊隨。周瑜曰:「此處

    是那裏?」軍士答曰:「前面是黃州界首。」望見玄德軍馬不遠,瑜令併力追襲。

    正趕之間,一聲鼓響,山谷內一隊刀手擁出,為首一員大將,乃關雲長也。周瑜舉

    止失措,急撥馬便走。雲長趕來,周瑜縱馬逃命。正奔走間,左邊黃忠,右邊魏延,兩

    軍殺出。吳兵大敗。周瑜急急下得船時,岸上軍士齊聲大叫曰:「周郎妙計安天下,陪

    了夫人又折兵!」瑜怒曰:「可再登岸決一死戰!」黃蓋、韓當力阻。瑜自思曰:「吾

    計不成,有何面目去見吳侯!」大叫一聲,金瘡迸裂,倒於船上。眾將急救,卻早不省

    人事。正是:兩番弄巧翻成拙,此日含嗔卻帶羞。未知周郎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五十六回:曹操大宴銅雀臺,孔明三氣周公瑾

    卻說周瑜被諸葛亮預先埋伏關公,黃忠,魏延三枝軍馬,一擊大敗。黃蓋、韓當急

    救下船,折卻水軍無數。遙觀玄德,孫夫人車馬僕從,都停住於山頂之上,瑜如何不氣

    ?箭瘡未癒,因怒氣沖激,瘡口迸裂,昏絕於地;眾將救醒,開船逃去。孔明教休追趕

    ,自和玄德歸荊州慶喜,賞賜眾將。

    周瑜自回柴桑。蔣欽等一行人馬自歸南徐報孫權。權不勝忿怒,欲拜程普為都督,

    起兵取荊州。

    周諭又上書,請興兵雪恨。張昭諫曰:「不可。曹操日夜思報赤壁之恨,因恐孫、

    劉同心,故未敢興兵。今主公若以一時之忿,自相吞併,操必乘虛來攻,國勢危矣。」

    顧雍曰:「許都豈無細作在此。若知孫、劉不睦,操必使人勾結劉備。備懼東吳,必投

    曹操。若此,則江南何日得安?為今之計,莫若使人赴許都,表劉備為荊州牧。曹操知

    之,則懼而不敢加兵於東南。且使劉備不恨於主公。然後使心腹用反間之計,令曹劉相

    攻,吾乘隙而圖之,斯為得耳。」權曰:「元歎之言甚善。但誰可為使?」雍曰:「此

    間有一人,乃曹操敬慕者,可以為使。」權問何人。雍曰:「華歆在此,何不遣之?」

    權大喜,即遣齎表赴許都。歆領命起程,逕到許都求見曹操。聞操會群臣於鄴郡,慶賞

    銅雀臺,歆乃赴鄴郡侯見。

    操自赤壁敗後,常思報仇;只疑孫劉併力,因此不敢輕進。時建安十五年春,造銅

    雀臺成。操乃大會文武於鄴郡,設宴慶賀。其臺正臨漳河。中央乃銅雀臺,左邊一座名

    玉龍臺,右邊一座名金鳳臺,各高十丈。上橫二橋相通,千門萬戶,金碧交輝。

    是日,曹操頭戴嵌寶金冠,身穿綠錦羅袍,玉帶誅履,憑高而坐。文武侍立臺下。

    操欲觀武官比試弓箭,乃使近侍將西川紅錦戰袍一領,挂於垂楊枝上,下設一箭垛

    ,以百步為界。分武官為兩隊。曹氏宗族俱穿紅,其餘將士俱穿綠。各帶雕弓良箭,跨

    鞍勒馬,聽候指揮。操傳令曰:「有能射中箭垛紅心者,即以錦袍賜之。如射不中,罰

    水一良。」號令方下,紅袍隊中,一個少年將軍驟馬而出。眾視之,乃曹休也。休飛馬

    往來,奔馳三次,扣上箭,拽滿弓,一箭射去,正中紅心。金鼓齊鳴,眾皆喝冞。曹操

    於臺上望見大喜,曰:「此吾家千里駒也!」方欲使人取錦袍與曹休,只見袍隊中,一

    騎飛出,叫曰:「丞相錦袍,合讓俺外姓先取,宗族中不宜攙越。」

    操視其人,乃文聘也。眾官曰:「且看文仲業射法。」文聘拈弓縱馬一箭,亦中紅

    心。眾皆喝采,金鼓亂鳴。聘大呼曰:「快取袍來!」只見紅袍隊中,又一將飛馬而出

    ,厲聲曰:「文烈先射,汝何得爭奪?看我與你兩個解箭!」曳滿弓,一箭射去,也中

    紅心。眾人齊聲喝采。視其人,乃曹洪也。洪方欲取袍,只見綠袍隊裏又一將出,揚弓

    叫曰:「你三人射法,何足為奇!看我射來!」眾視之,乃張郃也。郃飛馬翻身,背射

    一箭,也中紅心。四枝箭齊齊的攢在紅心裏。眾人俱道:「好射法!」郃曰:「錦袍須

    該是我的!」

    言未畢,紅袍隊中一將飛馬而出,大叫足稱異!看我奪射紅心!」眾視之,乃夏侯

    淵也。淵驟馬至界口,紐回身一箭射去,正在四箭當中。金鼓齊鳴。淵勒馬按弓大叫曰

    :「此箭可奪得錦袍麼?」只見綠袍隊裏,一將應聲而出,大叫:「且留下袍與我徐晃

    !」淵曰:「汝更有何射法,可奪我袍?」晃曰:「汝射紅心,不足為異。看吾單取錦

    袍!」拈弓搭箭,遙望柳條射去,恰好射斷柳條,錦墜地。徐晃飛取錦袍,披於身上,

    驟馬至臺前聲喏曰:「謝丞相袍!」曹操與眾官無不稱羨。晃纔勒馬要回,猛然臺邊躍

    出一個綠袍將軍,大呼曰:「你將錦袍那裏去?早早留下與我!」眾視之,乃許褚也。

    晃曰:「袍已在此,汝何敢強奪!」褚更不回答,竟飛馬來奪袍。兩馬相近,徐晃便把

    弓打許褚。褚一手按住弓,把徐晃拖離鞍轎。晃急棄不了弓,翻身下馬,褚亦下馬,兩

    個揪住廝打。操急使人解開。那領錦袍己是扯得粉碎。操令二人都上臺。徐晃睜眉怒目

    ,許褚切齒咬牙:各有相鬥之意。操笑曰:「孤特視公等之勇耳。豈惜一錦袍哉?」便

    教諸將盡都上臺,各賜蜀錦一疋。諸將各各稱謝。操命各依位次而坐。樂聲競奏,水陸

    並陳。文官武將輪次把盞,獻酬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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