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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世明言

    Part 6

    小說: 喻世明言 作者:Menglong Feng 字數:11779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6:24

    世人尚口,吾獨尊足。

    口易興波,足能涉陸。

    處下不傾,干雖可逐。

    勞重賞薄,無言忍辱。

    酬之以酒,慰爾仆仆。

    今爾右忱,胜吾厭腹。

    吁嗟賓王,見趁凡俗。

    當夜安歇無話。次日,王公早起會鈔,打發行客登程。馬周身無

    財物,想天气漸熱了,便脫下狐襲与王公當酒錢。王公見他是個慷慨

    之士,又嫌狐襲价重,再四推辭不受。馬周索筆,題詩壁上。詩云:

    古人感一飯,干金棄如展。

    巴箸安足酬?所重在知己。

    我飲新丰酒,狐裘力用抵。

    賢哉主人翁,意气傾間里!

    后寫往乎人馬周題。王公見他寫作俱高,心中十分敬重。便問:

    “馬先生如今何往?”馬周道:“欲往長安求名。”王公道:“曾有

    相熟寓所否?”馬周回道:“沒有。”王公道:“馬先生大才,此去

    必然富貴。但長安乃米珠薪桂之地,先生資釜既空,將何存立?老夫

    有個外甥女,嫁在彼處万壽街賣彈趙一郎家。老夫寫封書,送先生到

    彼作寓,比別家還省事:更有白銀一兩,權助路資,休嫌菲薄。”馬

    周感其厚意,只得受了。王公寫書已畢,遞与馬周。馬周道:“他日

    寸進,決不相忘。”作謝而別。

    行至長安,果然是花天錦地,比新丰市又不相同。馬周徑問到万

    壽街趙賣縋家,將王公書信投遞。原來趙家積世賣這粉食為生,前年

    趙一郎已故了。他老婆在家守寡,接管店面,這就是新丰店中王公的

    外甥女儿。年紀雖然一十有余,几自丰艷胜人。京師人順口都喚他做

    “賣縋媼”。北方的“媼”字,即如南方的“媽”字一般。這王媼初

    時坐店賣縋,神相袁天罡一見大惊,歎道:“此媼面如滿月,唇若紅

    蓮,聲響神清,山根不斷,乃大貴之相!他日定為一品夫人,如何屈

    居此地?”偶在中郎將常何面前,談及此事。常何深信袁天罡之語,

    分付蒼頭,只以買縋(食旁)為名,每曰到他店中閒話,說發王媼嫁人,

    欲娶為妻。王媼只是干笑,全不統一。正是:姻緣本是前生定,不是

    姻緣莫強求。

    卻說王媼隔夜得一异夢,夢見一匹自馬,自東而來到他店中,把

    縋一口吃盡。自己執箠赶逐,不覺騰上馬背。那馬化為火龍,沖天而

    去。醒來滿身都熱,思想此夢非常。恰好這一日,接得母舅王公之信,

    送個姓馬的客人到來;又与周身穿自衣。王媼心中大疑,就留住店中

    作寓。一日一餐,殷勤供給。那馬周恰似理之當然一般,絕無謙遜之

    意。這里王媼也始終不怠。災區耐鄰里中有一班淳蕩子弟,乎曰見王

    媼是個俏麗孤孀,閒常時倚門靠壁,不一不四,輕嘴薄舌的狂言挑撥,

    王媼全不招惹!眾人到也道他正气。今番見他留個遠方單身客在家,

    未免言一語四,選出許多議論。,王媼是個精細的人,早己察听在耳

    朵里,便對馬周道:“踐妾本欲相留,親孀婦之家,人言不雅。先生

    前程遠大,宣擇高校栖止,以圖上進;若埋沒大才于此,枉自可惜。”

    馬周道:“小生情愿為人館賓,但無路可投耳。”

    言之未己,只見常中郎家蒼頭又來買縋。王媼想著常何是個武臣,

    必定少不得文士相幫。乃向蒼頭問道:“有個薄親馬秀才,飽學之士,

    在此覓一館舍,未知你老爺用得著否?”蒼頭答應道:“甚好。”原

    來那時正值天旱,太宗皇帝謠五品以上官員,都要悉心竭慮,直言得

    失,以憑采用。論常何官職,也該具奏,正欲訪求飽學之士,請他代

    筆,恰好王媼說起馬秀才,分明是饑時飯,渴時漿,正搔著痒處。蒼

    頭回去察知常何,常何大喜,即刻道人備馬來迎。馬周別了王媼,來

    到常中郎家里。常何見馬周一表非俗,好生欽敬。當日置酒相持,打

    掃書館,留馬周歇宿。

    次日,常何取自金二十兩,彩絹十端,親送到館中,權為贄禮。

    就將圣旨求言一事,与馬周商議。馬周索取筆研,拂開素紙,手不停

    揮,草成便宜二十條。常何歎服不己。連夜繕寫齊整,明日早朝進皇

    御覽。太宗皇帝看罷,事事稱善。便問常何道:“此等見識議論,非

    卿所及,卿從何處得來?”常何拜伏在地,口稱:“死罪!這便宜二

    十條,臣愚實不能建自。此乃臣家客馬周所為也。”太宗皇帝道:“馬

    周何在?可速宣來見聯。”黃門官奉了圣旨,徑到常中郎家宣馬周。

    馬周吃了早酒,正在鼾睡,呼喚不醒。又是一道旨意下來催促。到第

    一遍,常何自來了。此見太宗皇帝愛才之极也。史官有詩云:

    一道征書絡繹催,貞觀天子惜賢才。朝廷愛士皆如此,安得英雄困草

    萊?

    常何親到書館中,教館童扶起馬周,用涼水噴面,馬周方才蘇醒。

    聞知圣旨,慌忙上馬。常何引到金鑾見駕。拜舞己畢,太宗玉音問道:

    “卿何處人氏?曾出仕否?”馬周奏道:“臣乃往乎縣人,曾為博州

    助教。因不得其志,棄官來游京都。今獲勤天顏,實出万幸。”太宗

    方喜。即日拜為監察御史,欽賜袍笏官帶。馬周穿著了,謝恩而出。

    仍到常何家,拜謝舉荐之德。常何重開筵席,把洒稱貿。

    至晚酒散,常何不敢屈留馬周在書館住宿。欲備轎馬,送到令親

    王媼家去。馬周道:“王媼原非親戚,不過借宿其家而己。”常何大

    惊,問道:“御史公有宅眷否?”馬周道:“慚愧,實因家貧未娶。”

    常何道:“袁天歪先生曾相王媼有一品夫人之貴,只怕是令親,或有

    妨礙;既然萍水相逢,便是天緣。御史公若不嫌棄,下官即當作伐。”

    馬周感王媼殷勤,亦有此意,便道:“若得先輩玉成,深荷大德。”

    是晚,馬周仍在常家安歇。

    次早,馬周又同常何面君。那時勒虜突撅反叛,太宗皇帝正道四

    大總管出兵征剿,命馬周獻乎虜策。馬周在御前,口誦如流,句句中

    了圣意,改為給事中之職。常何舉賢有功,賜絹百匹。常何謝恩出朝,

    分付馬上就引到賣縋店中,要請王媼相見。王媼還只道常中郎強要娶

    他,慌忙躲過,那里肯出來。常何坐在店中,叫蒼頭去尋個老年鄰姬,

    督他傳話:“今日常中郎來此,非為別事,專為馬給諫求親。”王媼

    問其情由,方知馬給諫就是馬周。向時白馬化龍之夢,今己驗矣。此

    乃天付姻緣,不可違也。常何見王媼允從了,便將御賜絹匹,督馬周

    行聘;賃下一所空宅,教馬周住下。擇個吉曰,与王媼成親,百官都

    來慶貿。正是:分明乞相寒懦,忽作朝家貴客。王媼嫁了馬周,把自

    己一家一火,都搬到馬家來了。里中無不稱羡,這也不在話下。

    卻說馬周自從遇了太宗皇帝,言無不听,諫無不從,不上一年,

    直做到吏部尚書,王媼封做夫人之職。那新丰店主人王公,知馬周發

    跡榮貴,特到長安望他,就便先看看外甥女。行至万壽街,己不見了

    賣縋店,只道遷居去了。細問鄰舍,才曉得外甥女已寡,晚嫁的就是

    馬尚書,王公這場歡喜非通小可。問到尚書府中,与馬周夫婦相見,

    各敘些舊話。住了月余,辭別要行。馬周將干金相贈,王公那里肯受。

    馬周道:“壁上詩句猶在,一飯干金,豈可忘也?”王公方才收了,

    作謝而回,遂為新丰富民。此乃投瓜報玉,腦恩報恩,也不在話下。

    再說達奚刺吏,因丁忱回籍,服滿到京。聞馬周為吏部尚書,自

    知得罪,心下憂惶,不敢補官。馬周曉得此情,再一請他相見。達奚

    拜倒在地,口稱:“有眼不識泰山,望乞恕罪。”馬周慌忙扶起道:

    “刺史教訓諸生,正宣取端謹之士。嗜酒狂呼,此乃馬周之罪,非賢

    刺史之過也。”即日舉荐達奚為京兆尹。京師官員見馬周度量寬烘,

    無不敬服。馬周終身富貴,与王媼偕老。后人有詩歎云

    一代名臣屬酒人,賣縋王媼辦奇人。時人不具波折眼,枉使明珠混俗

    塵。

    —————————

    第六卷 葛令公生遣弄珠儿

    當時五霸說庄王,不但強梁壓上邦。

    多少傾城因女色,絕纓一事己無雙。

    話說春秋時,楚國有個庄王,姓畢,名旅,是五霸中一霸。那庄

    王曾大宴群臣于寢殿,美人懼侍。偶然風吹燭滅,有一人從暗中牽美

    人之農,美人扯斷了他系冠的纓素,訴与庄王,要他查名治罪。庄王

    想道:“酒后疏狂,人人常態。我豈為一女子上,坐人罪過,使人笑

    戲?輕賢好色,豈不可恥?”于是出令曰:“今日飲酒甚樂,在坐不

    絕纓者不歡。”比及燭至,滿座的冠纓都解,競不知調戲美人的是那

    一個。后來晉楚交戰,庄王為晉兵所困,漸漸危急。忽有上將,殺人

    重圍,救出庄王。庄王得脫,問:“救我者為誰?”那將俯伏在地,

    道:“臣乃昔日絕纓之人也。蒙吾王隱蔽,不加罪責,臣今愿以死報

    恩。”庄王大喜道:“寡人若听美人之言,几喪我一員猛將矣。”后

    來大敗晉兵,諸侯都叛晉歸楚,號為一代之霸。有詩為證:

    美人空自絕冠纓,豈為蛾眉失虎臣?莫怪荊襄多霸气,驪山戲火是何

    人?

    世人度量狹窄,心術刻薄,還要搜他人的隱過,顯自己的精明;

    莫說犯出不是來,他肯輕饒了你?這般人一生育怨無恩,但有緩急,

    也沒人与他分憂督力了。像楚庄王懲般棄人小過,成其大業,真乃英

    雄舉動,古今罕有。說話的,難道真個沒有第二個了?看宮,我再說

    一個与你听。你道是那一朝人物?卻是唐末五代時人。那五代?粱、

    唐、晉、漢、周,是名五代。粱乃朱溫,唐乃李存勖,晉乃石敬瑭,

    漢乃劉知遠,周乃郭威。方才要說的,正是粱朝中一員虎將,姓葛,

    名周,生來胸襟海闊,志量山高;力敵万夫,身經百戰。他原是芒揚

    山中同朱溫起手做事的,后來朱溫受了唐禪,做了大粱皇帝,封葛周

    中書令兼領節度使之職,鎮守亮州。這亮州与河北逼近,河北便是后

    唐李克用地面,所以粱太祖特著親信的大臣鎮中,彈壓山東,虎視那

    河北。河北人仰他的威名,傳出個口號來,道是:“山東一條葛,無

    事莫撩撥。”從此人都稱為“葛令公”。手下雄兵十万,戰將如云,

    自不必說。

    其中單表一人,复姓申徒,名泰,泅水人氏,身長七尺,相貌堂

    堂;輪的好刀,射的好箭。先前未曾遭際,只在葛令公帳下做個親軍。

    后來葛令公在甑山打圍,申徒泰射倒一鹿,當有一班教師前來爭奪。

    申徒泰只身獨臀,打贏了一班教師,手提死鹿,到令公面前告罪。令

    公見他膽勇,并不計較,到有心抬舉他。次日,教場演武,夸他弓馬

    熟閒,補他做個虞候,隨身听用。一應軍情大事,好生重托。他為自

    家貧末娶,只在府廳耳房內栖止,這伙守廳軍壯都稱他做“廳頭”。

    因此上下人等,順口也都喚做“廳頭”,正是:

    蕭何治獄為秦吏,韓信曾宮執裁郎。蠖屈龍騰皆運會,男儿出處又何

    常?

    話分兩頭,卻說葛令公姬妾眾多,嫌宅院狹窄,教人相了地形,

    在東南角旺地上,另創個衙門,极其宏麗,限一年內,務要完工。每

    曰差“廳頭”去點閘兩次。時值清明佳節,家家士女踏青,處處游人

    玩景。葛令公分付設宴岳云樓上。這個樓是兗州城中最高之處,葛令

    公引著一班姬妾,登樓玩賞。原來令公姬妾雖多,其中只有一人出色,

    名曰弄珠儿。那弄珠儿生得如何?

    目如秋水,眉似遠山。小口櫻桃,細腰楊柳。妖艷不數太真,輕

    盈胜如飛燕。恍疑仙女臨凡世,西子南威總不如。

    葛令公十分寵愛,曰則侍側,夜則專房。宅院中稱為“珠娘”。

    這一日,同在岳云樓飲酒作樂。那申徒泰在新府點閘了人工,到樓前

    回話。令公喚他上樓,把金蓮花巨杯賞他一杯美酒。申徒泰吃了,拜

    謝令公賞賜,起在一邊。忽然抬頭,見令公身邊立個美妾,明陣皓齒,

    光艷照人。心中暗想:“世上怎百懲般好女子?莫非天上降下來的神

    仙么?”那申徒泰正當壯年慕色之際,況且不曾娶妻,乎昔司也曾听

    得人說令公有個美姬,叫做珠娘,十分顏色,只恨難得見面!今番見

    了這出色的人物,料想是他了。不覺一魂飄蕩,七魄飛揚,一對眼睛

    光射定在這女子身上。真個是觀之不足,看之有余。不堤防葛令公有

    話問他,叫道:“廳頭’,這工程几時可完?呀,申徒泰,申徒泰!

    問你工程几時可完!”連連喚了几聲,全不答應。自古道心無二用,

    原來申徒泰一心對著那女子身上出神去了,這邊呼喚,都不听得,也

    不知分付的是甚話。葛令公看見申徒泰目不轉睛,已知其意,笑了一

    笑,便教撤了筵席,也不叫喚他,也不說破他出來。

    卻說伏侍的眾軍校看見令公叫呼不應,到督他捏兩把汗。幸得令

    公不加嗔責,正不知甚么意思,少不得學与申徒泰知道。申徒泰听罷

    大惊想道:“我這條性命,只在早晚,必然難保。”整整愁了一夜。

    正是:是非只為閒撩撥,煩惱旨因不老成。到次日,令公升廳理事,

    申徒泰遠遠站著,頭也不敢抬起。巴得散衙,這曰就無事了。一連數

    日,神思恍惚,坐臥不安。葛令公曉得他心下憂惶,到把几句好言語

    安慰他,又差他往新府專管催督工程,道他閘去。申徒泰离了令公左

    右,分明拾了性命一般。才得一分安穩,又怕令公在這場差使內尋他

    罪罰,到底有些疑慮,十分小心勤謹,早夜督工,不辭辛苦。

    忽一日,葛令公差虞候許高來督申徒泰回衙。申徒泰聞知,又是

    一番惊恐,戰戰兢兢的离了新府,到衙門內參見。稟道:“承恩相呼

    喚,有何差使?”葛令公道:“主上在夾寨失利,唐兵分道入寇,李

    存璋引兵侵犯山東境界。見有本地告急文書到來,我持出師拒敵,因

    帳下無人,要你同去。”申徒泰道:“恩相鈞自,小人敢不道恢。”

    令公分付甲仗庫內,取熟銅盔甲一副,賞了申徒泰。申徒泰拜謝了,

    心中一喜一憂:喜的是跟令公出去,正好立功:憂的怕有小人差遲,

    令公記其前過,一并治罪。正是:青龍自虎同行,吉凶全然末保。

    卻說葛令公簡兵選將,即日興師。真個是旌旗蔽天,鑼鼓震地,

    一行來到郊城。唐將李存璋正持攻城,聞得亮州大兵將到,先占住琊

    山高阜去處,大小下了一個寨。葛周兵到,見失了地形,倒退一十里

    屯扎,以防沖突。一連四五日挑戰,李存璋牢守寨柵,只不招架。到

    第七日,葛周大軍拔寨都起,直逼李家大寨續戰。李存璋早做准備,

    在山前結成方陣,四面迎敵。陣中埋伏著弓箭手,但去沖陣的,都被

    射回。葛令公親自引兵陣前看了一回,見行列齊整,如山不動,歎道:

    “人傳李存璋相鄉大戰,今觀此陣,果大將之才也。”這個方陣,一

    名“九宮八卦陣”,昔日吳主夫差与晉公會于黃池,用此陣以取胜。

    須候其倦怠,陣腳稍亂,方可乘之。不然實難攻矣。當下出令,分付

    嚴陣相持,不許妾動。看看申牌時分,葛令公見軍士們又饑又渴,漸

    漸立腳不定。欲持退軍,又怕唐兵乘胜追赶,躊躇不決。忽見申徒泰

    在旁,便問道:“‘廳頭’,你有何高見?”申徒泰道:“据泰愚意,

    彼軍雖整,然以我軍比度,必然一般疲困。誠得亡命勇士數人,出其

    不意,疾馳赴敵,倘得陷入其陣,大軍繼之,庶可成功耳。”令公撫

    其背道:“我素知汝驍勇能為我陷此陣否?”申徒泰即便掉刀上馬,

    叫一聲:“有志气的快跟我來破賊!”帳前并無一人答應申徒泰也不

    回顧,徑望敵軍奔去

    葛周大惊!急領眾將,親出陣前接應。只見申徒泰一匹馬、一把

    刀,馬不停蹄。刀不停手。馬不停蹄,疾如電閃;刀不停手,快若風

    輪。不管一七二十一,直殺人陣中去了。原來對陣唐兵,初時看見一

    人一騎,不將他為意。誰知申徒泰拼命而來,這把刀神出鬼沒,遇著

    他的,就如砍瓜切菜一般,往來陣中,如入無人之鏡。恰好遇著先鋒

    沈樣,只一回合斬于馬下,跳下馬來,割了首級,复飛身上馬,殺出

    陣來,無人攔擋。葛周大軍己到,申徒泰大呼道:“唐軍陣亂矣!要

    殺賊的快來!”說罷將首級拋于葛周馬前,番身复進,唐軍大亂。李

    存璋禁押不住,只得鞭馬先走。唐兵被粱家殺得七零八落,走得快的,

    逃了性命,略遲侵些,就為沙場之鬼。李存璋。唐朝名將,這一陣殺

    得大敗虧輸,望風而遁,棄下器械馬匹,不計其數。粱家大獲全胜。

    葛令公對申徒泰道:“今日破敵,皆汝一人之功。”申徒泰叩頭道:

    “小人有何本事!旨仗令公虎威耳!”令公大喜。一面寫表申奏朝

    廷;傳令搞賞一軍,休息他一日,第四日班師回兗州去。果然是:喜

    孜孜鞭敲金蹬響,笑吟吟齊唱凱歌回。

    卻說葛令公回衙,眾侍妾羅拜稱貿。令公笑道:“為將者出師破

    賊,自是本分常事,何足為喜!”指著弄珠儿對眾妾說道:“你們眾

    人只該貿他的喜。”眾妾道:“相公今日破敵,保全地方,朝廷必有

    恩賞。凡侍巾櫛的,均受其榮,為何只是珠娘之喜?”令公道:“此

    番出師,全虧帳下一人力戰成功。無物酬賞他,預將此姬贈与為妻。

    他終身有托,豈不可喜?”弄珠儿恃著乎曰寵愛,還不信是真,帶笑

    的說道:“相公休得取笑。”令公道:“我生平不作戲言,己曾取庫

    上六十万錢,督你具辦資妝去了。只今晚便在西房獨宿,不敢勞你侍

    酒。”弄珠儿听罷大惊,不覺淚如雨下,跪稟道:“賤妾自侍巾櫛,

    累年以來,未曾得罪。今一旦棄之他人,賤妾有死而己,決難從命。”

    令公大笑道:“痴妮子,我非木石,豈与你無情?但前日岳云樓飲宴

    之時,我見此人目不轉睛,曉得他鐘情与汝。此人少年未娶,新立大

    功,非汝不足以快其意耳。”弄珠儿扯住令公衣挾,撤嬌撤痴,干不

    肯,万不肯,只是不肯從命。令公道:“今日之事,也由不得你。做

    人的妻,強似做人的妾。此人將來功名,不弱于我,乃汝福分當然。

    我又不曾誤你,何須悲怨!”教眾妻扶起珠娘,“莫要啼哭。”眾妾

    為平時珠娘有專房之寵,滿肚子恨他,巴不得捻他出去。今日聞此消

    息,正中其怀,一擁上前,拖拖拽拽,扶他到西房去,著實窩伴他,

    勸解他。弄珠儿此時也無可奈何,想著令公英雄性子,在儿女頭上不

    十分留戀,歎了口气,只得罷了。從此曰為始,令公每夜輪道兩名姬

    妾,陷珠娘西房宴宿,再不要他相見。有詩為證:

    昔日專房寵,今朝召見稀。非關情大薄,猶恐動情痴。

    再說申徒泰自究城回后,口不言功,稟過令公,依据曰在新府督

    工去了。這曰工程報完,恰好庫吏也來賓道:“六十万錢資妝,懼己

    備下,伏乞鈞自。”令公道:“權且畜下,持移府后取用。”一面分

    付陰陽生擇個吉曰,闔家遷在新府住居,獨留下弄珠儿及丫環、養娘

    數十人。庫吏毒了鈞帖,將六十万錢資妝,都搬來舊衙門內,擺設得

    齊齊整整,花堆錦簇。眾人都疑道:“令公留這舊衙門做外宅,故此

    重新擺設。”誰知其中就里!

    這曰,申徒泰同著一般虞候,正在新府聲喏慶貿。令公獨喚申徒

    泰上前,說道:“究城之功,久未圖報。聞汝尚未娶妻,小妾頗工顏

    色,特毒贈為配。薄育資妝,都在舊府。今日是上吉之曰,便可就彼

    成親,就把這宅院判与你夫妻居住。”申徒泰听得,到嚇得面如土色,

    不住的磕頭,只道得個“不敢”二字,那里還說得出什么說話!令公

    又道:“大丈夫意气相許,頭顱可斷,何況一妾!我主張已定,休得

    推阻。”申徒泰几自謙讓,令公分付眾虞候,督他披紅插花,隨班樂

    工奏動鼓樂。眾虞候喝道:“申徒泰,拜謝了令公!”申徒泰恰似夢

    里一般,拜了几拜,不由自身做主,眾人擁他出府上馬。樂人迎導而

    去,直到舊府。只見舊時一班直廳的軍壯,預先領了鈞旨,都來參揭。

    前廳后堂,懸花結彩。丫環、養娘等引出新人交拜,鼓樂喧天,做起

    花燭簇席。申徒泰定睛看時,那女子正是岳云樓中所見。當時只道是

    天上神仙,霎時出現。因為貪看他顏色,險些儿獲其大禍,喪了性命。

    誰知今日等閒司做了百年眷屬,豈非僥幸?進到內宅,只見器用供帳,

    件件新,色色備,分明鑽入錦繡窩中,好生過意不去。當晚就在西房

    安置,夫妻歡喜,自不必說。

    次日,雙雙兩口儿都到新府拜謝葛令公。令公分付挂了回避牌,

    不消相見。剛才轉身回去,不多時,門上報到令自來了,申徒泰慌忙

    迎著馬頭下跪迎接。葛令公下馬扶起,直至廳上。令公捧出告身一道,

    請申徒泰為參謀之職。原來那時做鎮使的,都請得有空頭告身,但是

    軍中合用官員,隨他填寫取用,然后奏聞朝廷,無有不恢。況且申徒

    泰已有功績申奏去了,朝廷自然优錄的。令公教取宮帶与申徒泰換了,

    以禮相接。自此申徒泰洗落了“廳頭”二字,感謝令公不盡。

    一日,与渾家閒話,問及令公平曰懲般寵愛,如何割舍得下?弄

    珠儿敘起岳云樓目不轉睛之語,“令公說你鐘情于妾,特地割愛相

    贈。”申徒泰听罷,才曉得令公体悉人情,重賢輕色,真大丈夫之所

    為也。這一節傳出,軍中都知道了,沒一個人不夸揚令公仁德,都愿

    督他出力盡死。終令公之世,人心悅服,地方安靜。后人有詩贊云

    昌賢輕色古今稀,反怨為恩事更奇。試借兗州功薄看,黃金台上有名

    姬。

    —————————

    第七卷 羊角哀舍命全交

    背手為云覆手雨,紛紛輕灣何須數?君看管鮑貧時交,此道今人棄如

    土。

    昔時,齊國有管仲,字夷吾;鮑叔,字宣子,再個自幼時以貧賤

    結交。后來鮑叔先在齊桓公門下信用顯達,舉荐管仲為首相,位在己

    上。兩人同心輔政,始終如一。管仲曾有几句言語道:“吾嘗一戰一

    北,鮑叔不以我為怯,知我有老母也。吾嘗一仕一見逐,鮑叔不以我

    為不肖,知我不遇時也。吾嘗与鮑叔談論,鮑叔不以我為愚,知有利

    不利也。吾嘗与鮑叔為賈,分利多,鮑叔不以為貪,知我貧也。生我

    者父母,知我者鮑叔!”所以古今說知心結交,必曰:“管鮑”。今

    日說兩個朋友,偶然相見,結為兄弟,各舍其命,留名万古。

    春秋時,楚元王崇懦重道,招賢納士。天下之人聞其風而歸者,

    不可胜計。西羌積石山,有一賢士,姓左,雙名伯桃,勒亡父母,勉

    力攻書,養成濟世之才,學就安民之業。年近四旬,因中國諸侯互相

    吞并,行仁政者少,恃強霸者多,未嘗出仕。后聞得楚元王慕仁好義,

    遍求賢土,乃攜書一囊,辭別鄉中鄰友,徑奔楚國而來。迤儷來到雍

    地,時值隆冬,風雨交作。有一篇《西江月》詞,單道冬天雨景:

    習習悲風割面,蒙蒙細雨侵衣。催冰釀雪逞寒威,不比他時和气。

    山色不明常暗,日光偶露還微。天涯游子盡思歸,路上行人應悔。

    左伯桃冒雨蕩風,行了一日,衣裳都沾濕了。看看天色昏黃,走

    向村間,欲覓一宵宿處。遠遠望見竹林之中,破窗透出燈光,徑奔那

    個去處。見矮矮篱笆,圍著一間草屋,乃推開篱障,輕叩柴門。中有

    一人,啟戶而出。左伯桃立在檐下,慌忙施禮曰:“小生西羌人氏,

    姓左,雙名伯桃。欲往楚國,不期中途遇雨。無覓旅邸之處。求借一

    宵,來早便行,未知尊意肯容否?”那人聞言,慌忙答禮,邀入屋內。

    伯桃視之,止有一塌,塌上堆積書卷,別無他物。伯桃已知亦是懦人,

    便欲下拜。那人云:“且未可講禮,容取火烘干衣服,卻當會話。”

    當夜燒竹為火,伯桃烘衣。那人炊辦酒食,以供伯桃,意甚勤厚。伯

    桃乃問姓名。其人曰:“小生姓羊,雙名角哀,幼亡父母,獨居于此。

    乎生酷愛讀書,農業盡廢。今幸遇賢土遠來,但恨家寒,乏物為款,

    伏乞恕罪。”伯桃曰:“陰雨之中,得蒙遮蔽,事兼一飲一食,感佩

    何忘!”當夜,二人抵足而眠,共話胸中學問,終夕不寐。

    比及天曉,淋雨不止。角哀留伯桃在家,盡其所有相持,結為昆

    仲。伯桃年長角哀五歲,角哀拜伯桃為兄。一位一日,雨止道干。伯

    桃曰:“賢弟有王位之才,抱經綸之志,不圖竹帛,甘老林泉,深為

    可惜。”角哀曰:“非不欲仕,親未得其便耳。”伯桃曰:“今楚王

    虛心求士,賢弟既有此心,何不同往?”角哀曰:“愿從兄長之命。”

    遂收拾些小路費糧米,棄其茅屋,二人同望南方而進

    行不兩曰,又值陰雨,羈身旅店中,盤賚罄盡,止有行糧一包,

    二人輪換負之,冒雨而走。其雨末止,風又大作,變為一天大雪,怎

    見得?你看:

    風添雪冷,雪趁風威。紛紛柳絮狂飄,片片鵝毛亂葬。團空攪陣,

    不分南北西東;遮地漫天,變盡青黃赤黑。探梅詩窖多清趣,路上行

    人欲斷魂。

    二人行過歧陽,道經粱山路,問及樵夫,旨說:“從此去百余里,

    并無人煙,盡是荒山曠野,狼虎成群,只好休去。”伯桃与角哀曰:

    “賢弟心下如何?”角哀曰:“自古道生育命。既然到此,只顧前進,

    休生退悔。”又行了一日,夜宿古墓中,衣服單薄,寒風透骨。

    次日,雪越下得緊,山中仿佛盈尺。伯桃受凍不過,曰:“我思

    此去百余里,絕無人家;行糧不敷,衣單食缺。若一人獨往,可到楚

    國;二人懼去,縱然不凍死,亦必餓死于途中,与草木同朽,何益之

    有?我將身上衣服脫与賢弟穿了,賢弟可獨贅此糧,于途強掙而去。

    我委的行不動了,宁可死于此地。持賢弟見了楚王,必當重用,那時

    卻來葬我未遲。”角哀曰:“焉有此理?我二人雖非一父母所生,義

    气過于骨肉。”我安忍獨去而求進身耶?”遂不許,扶伯桃而行。行

    不十里,伯桃曰:“風雪越緊,如何去得?且于道旁尋個歇處。“見

    一株枯桑,頗可避雪,那桑下止容得一人,角哀遂扶伯桃入去坐下。

    伯桃命角哀敲石取火,熱些枯技,以御寒气。比及角哀取了柴火到來,

    只見伯桃脫得赤條條地,渾身衣服,都做一堆放著。角哀大惊,曰:

    “吾兄何為如此?”伯桃曰:“吾尋思無計,賢弟勿自誤了,速穿此

    衣服,負糧前去,我只在此守死。”角哀抱持大哭曰:“吾二人死生

    同處,安可分离?”伯桃曰:“若旨餓死,白骨誰理?”角哀曰:“若

    如此,弟情愿解衣与兄穿了,兄可費糧去,弟宁死于此”‘伯桃曰:

    “我乎生多病,賢弟少壯,比我甚強;更兼胸中之學,我所不及。若

    見楚君,必登顯宦。我死何足道哉!弟勿久滯,可宣速往。”角哀曰:

    “令兄餓死桑中,弟獨取功名,此大不義之人也,我不為之。”伯桃

    曰:“我自离積石山,至弟家中,一見如故。知弟胸次不見,以此勸

    弟求進。不幸風雨所阻,此吾天命當盡。若使弟亦亡于此,乃吾之罪

    也。”言訖,欲跳前溪覓死。角哀抱住痛哭,將衣擁護,再扶至桑中。

    伯桃把衣服推開。角哀再欲上前勸解時,但見伯桃神色己變,四肢撅

    冷,一不能言,以手揮令去。角哀尋思:“我若久戀,亦凍死矣,死

    后准葬吾兄?”乃于雪中再拜伯桃而哭曰:“不肖弟此去,望兄陰力

    相助。但得微名,必當厚葬。”伯桃點頭半答,角哀取了衣糧,帶泣

    而去。伯桃死于桑中。后人有詩贊云:

    寒來雪一尺,人去途千里。

    長途苦雪寒,何況囊無米?

    并糧一人生,同行兩人死;

    兩死誠何益?一生尚有恃。

    賢哉左伯桃!隕命成人美。

    角哀捱著寒冷,半饑半飽,來到楚國,于旅鄖中歇定。次日入城,

    問人曰:“楚君招賢,何由而進?”人曰:“宮門外設一賓館,令上

    大夫裴仲接納天下之士。”角哀徑投賓館前來,正值上大夫下車。角

    哀乃向前而揖,裴仲見角哀衣雖藍縷,器宇不見,慌忙答禮,問曰:

    “賢士何來?”角哀曰:“小生姓羊,雙名角哀,雍州人也。聞上國

    招賢,特來歸投。”裴仲邀人賓館,具酒食以進,宿于館中。次日,

    裴仲到館中探望,將胸中疑義盤問角哀,試他學問如何。角哀百問百

    答,談論如流。裴仲大喜,入奏元王,王即時召見,問富國強兵之道。

    角哀首陳十策,旨切當世之急務。元王大喜!設御宴以持之,拜為中

    大夫,賜黃金百兩,彩段百匹。角哀再拜流涕,元王大惊而問曰:“卿

    痛哭者何也?”角哀將左伯桃脫衣并糧之事,一一奏知。元王聞其言,

    為之感傷。諸大臣旨為痛惜。元王曰:“卿欲如何?”角哀曰:“臣

    乞告假,到彼處安葬伯桃己畢,卻回來事大王。”元王遂贈己死伯桃

    為中大夫,厚賜葬資,仍差人蹋隨角哀車騎同去。

    角哀辭了元王,徑奔粱山地面,尋舊日枯桑之處。果見伯桃死尸

    尚在,顏貌如生前一般。角哀乃再拜而哭,呼左右喚集鄉中父老,卜

    地于浦塘之原:前臨大溪,后靠高崖,左右諸峰齊抱,風水甚好。遂

    以香湯林浴伯桃之尸,穿戴大夫衣冠;置內棺外槨,安葬起墳;四周

    筑牆栽樹;离墳一十步建享堂;塑伯桃儀容;立華表,柱上建牌額;

    牆側蓋瓦屋,令人看守。造畢,設祭于享堂,哭泣甚切。鄉老從人,

    無不下淚。祭罷,各自散去。角哀是夜明燈燃燭而坐,感歎不己。忽

    然一陣陰風颯颯,燭滅复明。角哀視之,見一人于燈影中,或進或退,

    隱隱有哭聲。角哀叱曰:“何人也?輒敢夤夜而人!”其人不言。角

    哀起而視之,乃伯桃也。角哀大惊問曰:“兄陰靈不遠,今來見弟,

    必有事故。”相桃曰:“感賢弟記憶,初登仕路,奏請葬吾,更贈重

    爵,并棺槨衣衾之美,凡事十全。但墳地与荊軻墓相連近,此人在世

    時,為刺秦王不中被戮,高漸离以其尸葬于此處。神极威猛。每夜仗

    劍來罵吾曰:‘汝是凍死餓殺之人,安敢建墳居吾上肩,奪吾風水?

    若不遷移他處,吾發墓取尸,擲之野外!’有此危難,特告賢弟。望

    改葬于他處,以免此禍。”角哀再欲問之,風起忽然不見。角哀在享

    堂中,一夢一覺,盡記其事。

    天明,再喚鄉老,問:“此處有墳相近否?”鄉老曰:“松陰中

    有荊軻墓,墓前有廟。”角哀曰:“此人昔刺秦王,不中被殺,緣何

    有墳于此?”鄉老曰:“高漸离乃此間人,知荊軻被害,棄尸野外,

    乃盜其尸,葬于此地。每每顯靈。士人建廟于此,四時享祭,以求福

    利。”角哀聞言,透信夢中之事。引從者徑奔荊軻廟,指其神而罵曰:

    “汝乃燕邦一匹夫,受燕太子毒養,名姬重寶,盡汝受用。不思良策

    以副重托,人秦行事,喪身誤國。卻來此處惊惑鄉民,而求祭把!吾

    兄左伯桃,當代名懦,仁義廉洁之士,汝安敢逼之?再如此,吾當毀

    其廟,而發其冢,永絕汝之根本!”罵訖,卻來伯桃墓前祝曰:“如

    荊軻今夜再來,兄當報我。”歸到享堂,是夜秉燭以持。果見伯桃哽

    咽而來,告曰:“感賢弟如此,親荊軻從人极多,旨土人所獻。賢弟

    可柬草為人,以彩為衣,手執器械,焚于墓前。吾得其助,使荊軻不

    能侵害。”言罷不見。角哀連夜使人束草為人,以彩為衣,各執刀槍

    器械,建數十于墓側,以火焚之。祝曰:“如其無事,亦望回報。”

    歸到享堂,是夜聞風雨之聲,如人戰敵。角哀出戶觀之,見伯桃

    奔走而來,言曰:“弟所焚之人,不得其用。荊軻又有高漸离相助,

    不久吾尸必出墓矣。望賢弟早与遷移他處殯葬,兔受此禍。”角哀曰:

    “此人安敢如此欺凌吾兄!弟當力助以戰之。伯桃曰:“弟,陽人也,

    我皆陰鬼:陽人雖有勇烈,塵世相隔,焉能戰陰鬼也?雖莖草之人,

    但能助喊,不能退此強魂。”角哀曰:“兄且去,弟來日自有區處。

    次日,角哀再到荊軻廟中大罵,打毀神像。方欲取火焚廟,只見鄉老

    數人,再四哀求曰:“此乃一村香火,若触犯之,恐賂禍于百姓。”

    須輿之間,土人聚集,都來求告。角哀拗他不過,只得罷久

    回到享堂,修一道表章,上謝楚王,言:“昔日伯并糧与臣,因

    此得活,以遇圣主。重蒙厚爵,乎生足矣,容臣后世盡心圖報。”詞

    意甚切。表付從人,然后到伯桃墓側,大哭一場。与從者曰:“吾兄

    被荊軻強魂所逼,去往無門,吾所不忍。欲焚廟掘墳,又恐拂土人之

    意。宁死為泉下之鬼,力助吾兄,戰此強魂。汝等可將吾尸葬于此墓

    上右,生死共處,以報吾兄并糧之義。回奏楚君,万乞听納臣言,永

    保山河社稷。”言訖,掣取佩劍,自則而死。從者急救不及,速具衣

    棺殯殮,理于伯桃墓側。

    是夜二更,風雨大作,雷電交加,喊殺之聲,聞數十里。清曉視

    之,荊軻墓上,震烈如發,白骨散于墓前。墓邊松相,和根拔起。廟

    中忽然起火,燒做自地。鄉老大惊,都往羊、左二墓前,焚香展拜。

    從者回楚國,將此事上奏元王。元王感其義重,差官往墓前建廟,加

    封上大夫,赦賜廟額曰“忠義之詞”,就立碑以記其事,至今香火不

    斷。荊軻之靈,自此絕矣。土人四時祭把,所禱甚靈。有古詩云:

    古來仁義包天地,只在人心方寸間。二士廟前秋日淨,英魂常伴月光

    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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