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尹不語，聽他繼續用昂揚的聲調：「就是他教我打籃球！他看起來很兇對不對？像一頭熊，我一開始也很怕他，但是其實他很溫柔，我打不好他都不罵我，」說著要去淋浴了，「等我幾分鐘。」

修尹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許是空間過於安靜，腦海里忽然盪起來阿蔣曾說過的話：「……過幾年他長大了碰到別的男人，一個個比你會說比你能操，你有什麼自信留他？」

修尹微微出神，想現階段自己還可以用自身的光環吸引他，可是小孩越長大越優秀，遲早會比他更加閃耀。站在舞台上的人，總會接收到更多愛的注視，也能握到更多人的雙手。他不會一直是那個鄉村少年，不可能一直待在二樓看風景，也未必看得上幾十層的風景了……到那時，他怎麼留他？

「我想吃火鍋，」坐上副駕駛的小孩興緻勃勃，「我在朋友圈看到有火鍋店新開張，消費一律五折呢！」

這就去。修尹一貫沉默，李玉生自顧自和他說今天堂哥的事，還有籃球隊，興沖沖問：「後天我打友誼賽，你有沒有空來看啊？」也沒等他回應，就說關於這場比賽的前前後後。

對於他什麼時候迷上籃球的，修尹察覺自己對此一無所知。失控感，就像方向盤不在他手中。到達目的地。停車位里停車，修尹鎖了車門，小孩幾次推不開，不由疑惑：「門好像壞了。」

一回頭，對上男人深沉的目光。十分鐘後，副駕駛座上的人變成坐駕駛座上的人了，被親得四肢發軟，有點哭笑不得，將埋首在他頸項間呼吸的男人珍惜地抱了又抱：「今天很累嗎？對不起呀，還要你來接我。」

車子里的空間談不上寬敞，尤其是一個座位要容納兩個人的時候。李玉生儘力調整自己在他身上的位置，又回身確認他拔了車鑰匙，免得誤碰什麼按鈕，發生意外。修尹一改往常強勢，柔柔軟軟地吻他，聽到他在接吻間隙的詢問，也不答話。

李玉生哪裡感覺不出來他沉默背後的失落情緒，他懂他的沉默，以前就懂，現在反而想著神一樣的男朋友偶爾也會向他撒撒嬌呢，他心裡受用得不行，感覺自己此刻就像撫摸老虎腦袋的動物飼養員。

是肚子傳出來的咕嚕聲打破這份溫情。

李玉生不好意思地摸摸小肚子，又傾身抱他：「我明天沒有課，今晚和你回家好不好？」

「嗯。」

動物飼養員怎麼忽略了，老虎吃人不吐骨頭。等到他在友誼賽當天掙扎著要出門卻因不可言喻的痛而下不來床時，才猛地意識到自己是被男人的醋罈子扣在家裡了。在兩天前無知無覺，這兩天也任因男人的示弱而予取予求，一時間氣也氣不起來笑也笑不出來，給強哥打電話說去不了了，對方沒多說，替補不是不夠，他不去就有其他人頂，友誼賽罷了。

再一個電話call去男人辦公室：「你太過分了！」這樣控訴的語氣，其實還是帶笑的，「你不想我去可以直接說嘛，幹嘛…幹嘛那樣。」羞惱各半分。

他早上出門去上班也不打擾他，可能是怕吵醒他又讓他記起來今天有比賽吧。

男人語氣平淡：「疏忽。」

李玉生覺得他吃醋起來很可愛，也就不追究他的私心了。在家無事，去隔壁串門，恰好遇上錢寧收工回來拉著行李箱進家門，對方招呼他進去。李玉生在他家客廳坐著，看他忙裡忙外地收拾而自己無事可做，就和他說大總裁吃醋的事，對方聽了也笑。

「不過我好像總聽你說他的優點，連他不讓你參加比賽也覺得他可愛，他在你眼裡沒有缺點嗎？」

「啊？」

「沒有缺點的人，好像有點不真實哦，」錢寧收拾著茶幾，空出位置給放一杯水給他，「人肯定是有缺點的吧，要麼是你情人眼裡出西施，要麼是他還沒給你看那一面。」

李玉生想想，如果說沒看過他哪一面，大概是沒看過他工作的一面吧。男人辦公時他從不在身側，亦或是去工作室搞學術時，他也不可能跟著——失聯這種情況曾經在初夜後好很多，但最近一陣子又儼然有忙到失聯的趨勢——唯一看過他的學術風采，也只是那一次講座罷了。除此之外，他確實沒看過他工作的一面。

但是在工作上找到什麼缺點好像也太苛刻。而生活里——用過的鍋碗瓢盆隨意一堆，非必要情況不清洗；臟衣服亂放，不積極洗襪子；早晨用完牙膏洗面奶都不放回原位；房間地板八百年拖一次……他知道。他們畢竟同居很久很久了。不過這些在他眼裡不是缺點：在家裡鬆懈著，不那麼一絲不苟肯定是正常的，何況修尹不和他同居的話還有管家傭人可以使喚，沒有人跟著了就兼顧不到也很正常。

那麼，還有其他呢？李學霸方方面面嚴謹思考。在為人處世上，大總裁肯定是游刃有餘的，他的工作崗位不允許他木訥愚笨不通情達理；在道德品質上更加沒得說，他的修養甩平常人幾條街……嗯，他沒有和錢寧一條一條地數——大總裁不要面子的嗎——只是和他說，修尹肯定和他真心相待。

「你不考慮請家政服務嗎？」看他明明是回家休息還要先收拾屋子，李玉生好心地提出建議。

「還沒找到合適的，你有什麼推薦嗎？」

「阿尹用的是他們自己家的，你也可以去看看。」

「哦～原來是替男朋友的公司招攬客戶來了。」

李玉生笑：「事實就是！阿尹很滿意那個阿姨來著，她收拾得很幹凈！」

「那除了打掃衛生，有沒有會做飯的？」

「這些你要去公司問問，他不用阿姨做飯。」

大總裁一般是在公司吃。今天李玉生既然在家，心情也不錯，就做午飯等他回來吃。

修尹中午一點多到家，三菜一湯只剩一個排骨湯還在燉著。開胃菜還是甜膩的深吻。李玉生攀著他的肩頭，聽話地報告自己在家幹嘛，看到他的眼神因為「去找錢寧」而動，笑得不行，這個男人上輩子就是壇醋吧？！好在親吻夠甜，中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