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堂的管事帶進來幾個面生的少女，在小院里訓著話，荀衡耳尖聽見了些許，便出來瞧了一眼。

管事見了她，便急忙帶著那些女孩子一起跪下行禮。

荀衡見那些少女臉生，便留心多看了兩眼，共有六個女孩，其間有兩個容貌清麗的。女孩子都瞧著只十三四歲的樣子，個個偷偷抬眼看她，只當她看不見。

「都是新採買的女孩子嗎？」

管事見問，便連忙答道:「是的，府里的丫頭公子沒帶幾個過來，院里實在缺人，便吩咐人在外頭採買了幾個，都是伶俐懂事的。」

荀衡點點頭，便要轉身回屋。

管事又開口叫住她，荀衡瞧了他一眼，見他面上似有猶疑，便主動問:「何事。」

「公子……公子身邊也少伺候的人，不如也可挑兩個去。」

管事這話一出，那些跪著的女孩子都偷偷挺直了腰背。

荀衡瞧著那些女孩子，若有所悟。

怨不得會找了兩個生的不錯的女孩來，原來打的這個主意。

「也好，春雨一個人伺候是累了些，便挑兩個送過去交給春雨調教罷。」

荀衡對用幾個下人這樣的事並不上心，擺擺手便讓管事自己去決定了。

今日她要過去陪柳姨娘用午飯。

柳姨娘自她出生之後，二十多年來一直都是個冷淡的性子，對什麼都不怎麼熱衷，自不用說吃食一類。

荀衡還小時，是因著柳姨娘不受寵，所以飲食上十分簡陋清淡，後來荀衡從商，有條件過得好些了，柳姨娘卻說習慣了清淡飲食，棉布素衣，不必改變。

荀衡不敢違拗柳姨娘的意思，便只能悄悄吩咐下人多多用著些心思，盡量讓柳姨娘過得舒心些。

如今柳姨娘小院里的飯食已經擺下，柳姨娘身邊的秀紅站在門前等她，見她踏進小院，便立刻露出個溫和的笑意來。

荀衡自小便是秀紅待她最為親厚，柳姨娘性格冷淡，都是秀紅無微不至地照顧她，所以如今她對秀紅，也是發自真心的敬愛。

「秀紅姐姐怎麼站在這風口裡，如今天還熱著，可別著了暑氣。」

秀紅待荀衡走近，便拉過她的手，笑意親切道：「還不是你這個大孩子，個子生的這樣高，走路卻慢的很，讓姨娘等得心焦，沒得拿我這麼個下人出氣，打發我出來等著了。」

「是衡的不是，讓娘親久等。」

荀衡聽得秀紅如此說，臉上多了幾分笑意。

進了裡屋，果然柳姨娘已經坐在了桌邊，荀衡見了柳姨娘，便不敢再像在秀紅面前時那般調笑，帶著恭敬坐下，謹遵著食不言的禮數。

用飯畢，柳姨娘淺嘗了口茶，淡淡開口道：「聽說老太太有意給你定親？」

荀衡愣了下，點了頭答是。

她沒有問為什麼只是在常青園裡提過幾句還並沒有影跡的事情柳姨娘是怎麼知道的，柳姨娘自有她自己的做事方法，那些她都不想過問。

柳姨娘冷笑了聲：「也是，你都二十一歲了，換了別家男子，莫說是娶妻，只怕孩子都生了許多了。」

「孩兒已跟祖母說了，此時不適合成親，將此事往後拖了。」

「拖？能拖多久，一個大男人，二十多歲都不娶親，豈不是叫人說閑話？你的婚事，遲早都是要有個結果的。」

柳姨娘有些心氣不順，荀衡都是理解的。她垂下了眸子，她和柳姨娘都心知肚明，眼前這道坎有多麼難以跨過。

不娶妻，多半會惹來閑言碎語，且永平侯那裡根本圓不過去，若只是惹了永平侯厭棄，失了京城資產倒還是小事，萬一招了旁人懷疑她的身份，泄露出去，她們母子倆都要沒命。

若娶妻，不管娶的是個什麼女子，久不與其同房肯定惹人懷疑。若直接言明，荀衡自是有法子叫那女子不敢透露半分，可無緣無故威脅一個無辜女子，毀人一生，這事荀衡卻也做不出。

母子倆對視了會子，齊齊嘆了口氣。

或許是不想再提這樣的糟心事，柳姨娘便轉而問起了別的事情：「那李氏似乎是想給她小兒子娶忠寧伯府的女兒？」

「是。」

「呵，這李氏真是年紀大了，越發的愚蠢，小兒媳出身比世子夫人還要尊貴，可虧她想得出。」

「祖母並不同意，只不過孩兒瞧著，李氏並沒有真的死心。」

柳姨娘喝了口茶，似乎想起了什麼，又道：「我記得，你小時候，是認識那林家的姑娘的，那姑娘是個什麼品性？」

「是認識，」荀衡如實答，「不過自從孩兒十四歲離了學堂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那姑娘了。那時林家姑娘還不過十歲，看不出是個什麼性子。」

想了想，又答，「不過孩兒聽說，那姑娘如今生的很好，性子似乎是有些驕縱。」

「驕縱？」柳姨娘眨了眨眼，「那豈不好，不如便想點法子，叫你五弟遂了願，到時世子鬧將起來，這府里可就熱鬧了，那樣自沒人再顧得上你我母子。」

荀衡聞言皺了皺眉，她回想了下七八年前見過的那個女孩子，記得是個粉麵糰一樣的小姑娘，可愛得很，如今長大了，必然也是個美人。再想想荀麒那副懦弱無能的模樣，實在是委屈了人家小姑娘。

「那不過是個小姑娘，沒的為了這種不光彩的事利用人家，」荀衡搖搖頭，深不以為然，「為人立世，有所為有所不為，不應該為了我這點事，扯上別人。」

柳姨娘盯著荀衡看了好一會子，冷笑一聲。

「不想我倒能養出個君子來。」

荀衡心頭一跳，想要開口解釋，柳姨娘卻別過身擺了下手。

「去吧！在父親妾室的院里呆這麼久像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