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從古至今都是人類所歌頌的對象，母愛是偉大的，無私的，也是最溫暖的，可這對於展昭來說卻猶如鏡花水月，從來就沒有得到過。

十歲之前的記憶至今都是一片空白，十歲之後他醒來便是孤身一人，就算是一年後母子重逢，他也不過是僅知道了一個名字，沈蓉。

沈蓉從來就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更別提像所有母親那樣抱他一次，即便是兩人同在趙家生活了五年，沈蓉對他也永遠都是一副素不相識的樣子，因為沈蓉早就瘋了。

冬天的冷風呼嘯著從耳邊擦過，趙禎帶著展昭來到帝都市醫院的那間豪華病房時，展昭的記憶還停留在沈蓉十年前的樣子。

病房裡的布置奢侈而舒適，溫暖的氣息充斥著每一個角落，可展昭在看到病床上蜷縮著的那個婦人時，整顆心都彷彿墜入了冰窖。

這哪裡還是沈蓉，哪裡還是他那個號稱天朝第一正妹的母親，白色的布單下蓋著的分明就是一具幹枯的木乃伊。

曾經俊美無雙的容顏只剩下一副緊裹著蠟黃皮膚的骨架，搭在床沿邊的手臂瘦的猶如風幹的雞爪，也只有深陷的眼窩裡那一對突起的眼珠，還在一頭凌亂的白髮後微微閃爍。

「小飛，愣著幹嘛？快過去啊，那是你媽……」趙禎回頭扯住展昭的手腕，將他拉到沈蓉床前。

「飛，飛兒……」看似奄奄一息的沈蓉忽然來了精神，原本無神的眼中閃過一抹微弱的亮光，顫抖著伸出十根枯藤般的手指向他迎來。

「……」展昭緩緩蠕動了幾下嘴唇卻未吐出一字，只是僵直著身子，獃獃地看著，並非他已經變得心狠冷漠，而是他還無法接受眼前這個女人。

「飛兒……」沈蓉終於支撐不住，眼中的亮光也隨著垂落的手臂頹然泯滅。

一旁的趙禎略顯尷尬，左右看了看，咳了一聲說道，「呃，那個我先出去一下，你們母子倆也好好相處一會兒……」

厚重的房門無聲地關閉，寂靜的空氣里只有兩人彼此的呼吸聲，展昭搓了搓手慢慢蹲下，盯著沈蓉的眼睛看了半晌，才終於張開嘴巴，「您……」「我……」

「我……」「你……」

兩人難得的默契一次，同時開口卻又同時打住，尷尬之中都有些舉足無措。

展昭突然帶著一絲無奈微微笑起，伸手握住沈蓉幹枯的手指，輕聲說道，「您先說。」

沈蓉點了點頭，示意展昭按下床頭的開關，扶她坐起。展昭依言而行，又隨手從旁邊取來一隻沙發靠背塞在沈蓉的背後。

沈蓉十分努力的將自己的身子坐穩，艱難地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亂不堪的白髮，這才沖著展昭微微一笑，「飛兒，其實……其實你不是我兒子。」

想像中的震驚並沒有在展昭臉上浮現，展昭就坐在她的身旁，依舊握著她那隻冰冷幹枯的手掌。

展昭輕輕點頭，「我知道。」

「你，你知道？」展昭的反應顯然讓沈蓉非常驚訝。

「是，」展昭看著沈蓉溫柔地笑著，「過去您對我的冷漠暫且不說，就是剛剛從我進屋時，您的腦中依然在抗拒我。」

沈蓉的眼中露出一抹驚恐，「你，你居然都知道？你，你能知道我，我在想什麼？」

「是，」展昭點了點頭，看著沈蓉的眼睛道，「其實我只有一個問題想不明白……您，您為什麼一直認為我不是您的兒子？」

「為什麼？呵呵……」沈蓉含淚而笑，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起展昭，「用我一個母親的心……」

沈蓉說著緩緩抬手，輕輕撫摸上展昭的眼角眉梢，「從那年我第一眼見到你時，我就感覺到了，你雖然擁有我兒子的身體，但你的確不是他……我的兒子早在十五年前的那個除夕夜裡就已經死了……而我也馬上就要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