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春風得意馬蹄疾(5)
小說: 太後娘娘請自重 作者:安茹公爵 字數:2312 更新時間:2019-12-05 14:56:09
廊外的薔薇在暑氣日增中悠然地綻放,濃密如少女秀髮般的柳條垂落,斑斕的蝴蝶與討喜的鳥兒嬉戲其間,鳴蟬的聲音也帶著初夏的憊懶,安逸而閑散。
恰好與院內的人形成鮮明反差。
「父親,今天這都第三個了……難道我們就這樣看著那些人都去投奔若敖凜那個小子?!」
若敖誦趴在床上,背上被戒尺打出來的傷口即便包了絲帛,也難掩血痕。此刻他正惡狠狠地瞪著那面隔開若敖凜與他院落的圍牆,眼底的怨毒幾乎要溢出來:「連大宗伯親自都去看他了,這樣下去是要將父親與我置於何地?!」
大宗伯按禮制,又稱春官,在南楚掌禮法祭祀之事,雖無實權,卻很是清貴,平時最重視嫡庶禮法,大宗伯如今親自來探望若敖凜,顯然是已經承認了若敖凜的嫡子身份,故而若敖誦沉不住氣了。
若敖決坐在他旁邊,聽他這樣說,再好的修養也難掩厭煩:「若不是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為父會如此被動?!你還有臉說!」
若敖誦自知理虧,又慣常怕了父親,因此被若敖決一瞪也慫了,唯唯諾諾道:「兒子,兒子有錯……連累父親了。」
只是他不敢說的是,他還背著若敖決派了人去毒殺若敖凜,現在看來似乎也石沉大海。
「罷了,造化弄人。」若敖決不由自主地長嘆一聲,他比誰都清楚,若敖凜是自己的骨肉,所以他一直都很矛盾,既想抹去這個自己曾經的污點,又捨不得殺了這個妘兒與自己的孩子。
這就是自己亂|倫的報應嗎?
「父親?」若敖誦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父親對人有多心狠手辣他再清楚不過,甚至自己這一身的傷,都是父親為了得到曾祖諒解親手打的,巫醫甚至私下告訴他母親,自己差點就被打斷了脊樑骨。母親為此跟父親哭鬧了好幾次,結果又被關了禁閉。
再回想起這些年父親對自己和若敖凜的態度,他更覺得與其說父親疼愛自己,不如說只是盡義務把自己作為傳人養大,反而是對出身卑賤的若敖凜多加照拂。從小到大,他也不是完全沒聽過有關父親和那個「妘夫人」的傳言,難道父親仍然對那個妘夫人舊情未了,甚至還把這份感情轉移到了若敖凜身上?!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怎麼辦?他母親怎麼辦?!
「父親……您不會也,也站在若敖凜那邊吧?!」
若敖決正滿心對自己過去糊塗行為做懺悔,卻見若敖誦扯住自己的下擺,一臉警惕又害怕,背上還帶纏著染血的綢緞,心中某個被隱藏多年的部分突然觸動:的確,他對不起若敖凜,可誦兒他就沒有虧欠嗎?子不教父之過,這些年他把一切罪責都推給姜女,放任誦兒變成這樣不學無術,又稱得上什麼大丈夫?
說到底,誦兒也只是個十六歲的孩子。
「父親?」若敖誦驚奇地看著父親面目突然柔和,甚至摸了摸他的額頭,上一次父親這樣摸他額頭還是在他十歲時候,那時父親還沒有總是罵他母親是個瘋婦,也沒有見到他就追問他的功課、嫌棄他不爭氣。
「為父下手重了,還疼嗎?」
若敖誦激動地眼淚直流:「不,不疼!」
父親還是念著自己的!他就知道!
望著自己名正言順的嫡長子,回想起對自己言語粗暴、厲聲指斥的若敖凜,若敖決心中已然下了決斷:「若敖凜的對手是為父和你,為父怎麼可能與他講和?他出身存疑,戾氣深重,為父決不能將若敖氏交給這樣一個人!」
若敖凜,他終究是自己的一個錯誤,心軟只會讓這個錯誤擴大,他必須親手糾正這一切。
要怪,就怪這無常的命運吧,誰讓若敖凜不是自己正妻的兒子?
「家主既然已有決斷,可否聽婦人一言?」
突然,角落的屏風後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若敖決先是一驚,等對方從屏風後走出才皺起眉頭:「你怎麼在此?」
「我來看護我兒,也是來為家主提供一個選擇。」來者可不就是被關了許久的姜夫人。
若敖決與她相處十餘年,彼此也算了解,可今日一臉嚴肅的姜女卻與平日總是與他撒潑打鬧的形象完全不同,這不免讓他有種脫離掌控的危機感。
「什麼意思?」他緊盯著姜女,一副生怕對方圖謀不軌的模樣。
相處十餘年的丈夫對自己如此警惕,即便姜夫人早已習慣,卻依舊忍不住難過,慘然一笑道:「你是我夫,這是我兒,我豈能害你?」
若敖決也意識到自己行為有些過了,但他可沒有跟女人道歉的習慣,只是臉色閃過一絲尷尬,清了清嗓子掩飾一番:「你說,何事?」
「你也知我是田國王室女,為母國傳句話也是理所當然。誦兒身上流著田國的血,田國自然更希望誦兒能夠迎娶太後,也願意為此提供支持。」姜夫人將來意娓娓道來,也不多看若敖決一眼,似乎一心只有兒子,「田國不是強國,想讓太後嫁過去幾乎沒有可能,但如若與若敖氏一起扶植誦兒卻並非不可能。」
若敖誦一聽,臉上立刻閃過狂喜:「母親是說,田國願意助我?」
「當然。」姜夫人坐在兒子身邊,憐愛地揉了揉兒子的發頂。
「田國又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若敖決可不是他兒子那麼好糊弄,「出賣南楚?」
「我不過是個婦人,田國使者希望跟家主詳談。」姜夫人懶懶的將鬢髮別到耳後。
若敖決眉頭更深。
同為臣子,他自然明白田國所求必將出賣南楚,可這終究是為天下、後世所不齒,不到萬不得已他還不願敗壞名聲。
「容我考慮考慮。」
「家主盡可考慮,不過我聽說不日若敖凜就要同太後與秦珩同游,以太後這般看重,家主可真還有猶疑的機會?」
「你不過是個婦人,懂些什麼!」若敖決立刻站起身,「我自會考慮,你也別忘了你是南楚若敖氏的女人。」語罷,拂袖而去。
「說我是若敖氏的女人,可你心裡又何曾把我當做你的家人過?」姜夫人攥緊了袖口,指尖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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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現在可正是春風得意,不但太後娘娘垂青,就連敵國君主也青眼有加,今日還去赴那祁國秦珩的宴,該好好打扮一番才是,怎麼穿的這麼樸素?」
若敖凜難得的彎著嘴角,聽到身邊策馬同游的好友魚季抱怨也只是丟了個白眼:「打扮什麼?我又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去擇婿。」
魚季吐吐舌頭:「也是,太後喜歡你,想來你穿什麼都是好的。」
「太後喜歡你」這句話讓若敖凜不由得聯想到那個晚上,那隻鮫人從水裡款款走出的模樣,不由一陣惡寒:「少說兩句吧,你比麻雀還嫌聒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