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微涼，雲緩慢流動，遠方深遠廣闊。半截落日散發著最後的光芒，街道房屋都被染上了淡橘色。

地上寥寥落落幾片枯黃的葉子，踩上去清脆。

巴洛克建築風格的劇院前白粉色的花組成了巨大鋼琴圖案，花中央，幼小的天使表情閑淡的拿著豎琴，藕般粗細的胳膊劃著琴弦。

孩童歡笑打鬧追逐，老人坐在長椅上，手心裡捧著一小撮幹麵包，灰白色的飛鴿紛紛而來。靜謐的大地上，時間彷彿靜止。

這裡場景永遠相似，即使曾經的孩童長大，老人逝世，生命鏈循環往複，總會有其他人來代替。

我下車後看到了陳決遠，他站在劇院門口，手裡握著一隻紅玫瑰。

我朝他走去，微風卷著蕭瑟氣息撲面而來。

他把玫瑰遞給我，我順手接上。

說來，這也是從前的習慣，無論我們約會地點在哪，他都會帶上一隻玫瑰。

那時我們剛剛建立戀愛關係。

夏日的遊樂場。他被幼年的小女孩追著，求買下一隻玫瑰送給心上人。禁不起小姑娘的軟磨硬泡，三兩句就繳械投降。

我那個時候看出他有些窘迫，拿著玫瑰花，憋著笑，「你知道玫瑰花的花語麼？」

他看著我，不自覺嘴角上揚，「是什麼。」

「我愛你，每一天。」我仰頭，在他唇瓣蜻蜓點水印下一吻，笑著說「謝謝你啊陳先生，我感受到你的愛意了。」

那天之後，每日清晨家裡花園的郵箱里都會多一隻新鮮嬌艷的玫瑰。

十幾歲，情竇初開，我又怎麼受得了每天一隻玫瑰花「真切愛意」？

無非是被熱豬油蒙了心，現在冷卻下來，結成塊附著在我的心臟上，連呼吸都沉重。

。

劇院內部為環形，視野寬闊，幾乎座無虛席，卻不覺得過分擁擠。

我們剛坐下來不久，燈光就暗下來，嘈雜聲也同時彌散。

大概是從小教育的影響，母親閑暇時常常把我和哥哥帶來這，我對於這些常人看來的高雅的玩意兒不討厭，甚至喜愛。

按照唐戰平的話來說，就是裝逼。

我也只當他是放屁。

鄰座的小丫頭嘴裡含著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舞台，像是被吸了魂一樣。

我收回目光，有點想念我的小丫頭了，她小時候是不是也經常這樣，盯著電視機熒幕，睜著大眼睛，夢想著穿上芭蕾舞裙，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當一隻萬眾矚目的白天鵝。

我見那孩子拽了下旁邊年輕女士的衣袖，女人低下身，小孩手扣在她耳朵旁，悄聲說，「媽媽，我以後也想當白天鵝，我可不可以變得和姐姐一樣啊。」

女人聲音溫和，「囡囡乖，人們總能得到他們最想要的東西，所以囡囡也可以。」

我輕笑了一聲，心裡說不上的無奈，有些泛酸。慾望往往和實際背道相馳。

正想著，陳決遠的手搭了上來，與我十指相扣。

如坐針氈。

他輕輕玩捏著我的手，或食指劃過我的手心，或在我的指腹上打圈，每當我試圖抽回手，就會被他緊緊握住。

我只好分散注意力，把心思放到舞台上。

芭蕾舞臨到末尾，音樂最為陡峭，劇情也被推進到高/潮。

可憐的王子終於發現真相了，他的夢中情人早都被害死了，而眼前身著黑衣，與他所愛之人一模一樣的女巫就是罪魁禍首。

接受不了現實，王子心如死灰，瘋癲踉蹌地走向懸崖，彷彿在遠處看見了自己的愛人，露出灰敗笑容的同時，縱身一躍——

。

「哥，你覺得我演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