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說: 他給我上茶我想上他 作者:楚阿辞 字數:2183 更新時間:2019-12-21 18:51:23
於是而後的幾日里,柳冬再不敢見他,而萬鳶這幾日里,也未曾來過如意巷。二人的交情實也淡如清水,柳冬不往康王府見他,萬鳶也不來如意巷見他,前些時日的溫柔如水,恍如夢一場。
或許,從始至終,唯有柳冬自以為是他的朋友罷了。
那日心情甚好,本想著與他閑聊近日以來的趣事,可卻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頓罵,頓時之間,甚是失落。他不喜歡他看不起自己,那句「下等平民」的話,他一直記在心裡,如何也忘不掉。
新歲里的如意巷,甚為喜氣。雕著生肖的燈籠,高高掛於樹梢之上,待寒風拂來時,便晃呀晃的,惹得那映照於街巷的橘光,也忽明忽暗了起來,燈皮上所雕的生肖,也轉呀轉的,好似活了起來一樣,不細看,真以為是它們入了畫中。
柳冬的茶鋪開在巷尾,平日里的生意也不大如意。他這人性子不好,太過於平淡,寡言少語,實在令人覺得無趣得很,所以身邊的朋友來來去去,最終只餘下他一人。
在未遇萬鳶之前,他早已慣了無朋友相伴的日子,他平淡如水的歲月里,唯有他最愛的茶葉,還有夫人一直陪伴著他。可這之後呢?那康王萬鳶悄無聲息來至他本該淡如水的歲月里,溫暖了他本該寂寞的春秋,而後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罷了。
朋友,於他而言,有或無都是一樣的。反正,到最後都只會餘下他一個人。
新歲過後,便又平淡了下來。只是如意巷裡,高掛於樹梢上的燈籠遲遲未取下,總有錯覺以為尚在新歲。
安靜的午後里,柳冬在櫃檯前,泡了一壺清茶,嗅著淺淺茶香,算著賬目。纖長的指撥動著算盤珠子,而後又執起筆,沾了墨於帳簿上寫著賬目。
末了,擱筆。他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嘗得滿口茶香。
悠閑地坐在櫃檯前,在燦金陽光映照入鋪中時,他便翻著書卷,品著香茗,看得很是入神。微寒的風自遠處拂來,吹過了初開的寒梅,也吹過了高掛樹梢的燈籠。
遠處的琵琶樂聲,彷彿隨風飄來一般,輕輕的,吹入了耳中。在安靜的如意巷中,聽得很是清楚。
看書看得倦了,他也有些昏昏欲睡起來,將書卷合起,單手支著下頷,看著鋪外的初開寒梅,聽著遠方傳來的悠悠樂聲,更覺睡意朦朧。
驀地,忽聽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頓時將他驚醒,睡意於剎那間消散全無,他立時坐直了身子,蹙著眉頭看著那急急忙忙跑進茶鋪的人。
那人生得方頤大嘴,看起來甚是老實。他看見柳冬,連忙朝著他說了一通,然而,說了半晌,再看柳冬,他仍是愣愣的模樣,似乎不大明白。
可這也不怪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忽被人驚醒,醒來後又聽人快嘴快舌地說完一通話,誰能聽得進去啊!
那人「嘖」了一聲,一掌拍落於櫃檯上,朝著他喊:「柳冬,咱們的茶葉被扣住了!」
哦!
記起來了。
上月月初還是月中時,與他一同入了一批極品冬茶,那茶葉是冬芽冬采,所以很是稀少,為了入這批極品冬茶,柳冬自是花了不少銀錢。
如今聽他說這船冬茶被扣住,自是訝然地瞪大了眼眸,腦中一時轉不過來,適才的愜意悠然之意已是消散全無。
那人著急地在鋪中打轉,自語著「如何是好」。回頭再看柳冬,見他翻找著東西,好似不慌不忙的模樣,讓他氣得牙癢,當下大步行上前去,又是一掌拍落在櫃檯上,「啪」的一聲,嚇得柳冬身子一顫。
「做甚?」柳冬抬起臉來,不悅地問道。
「該是我問你做甚。」
「我打算書信與官吏,求他放了我們那船茶葉。」說著,柳冬復又轉過身去,翻找出了紙。
那人蹙著眉頭看著,在見他當真要執筆寫字時,連忙伸手奪了他手中的筆,而後連帶著筆,又是一掌拍落於櫃檯上。
「你這人,看似聰明,卻愚笨得很!先前,我聽聞你與康王交情不錯,那何不求康王出面?!」那日柳冬的宴上,他也有來,自是看出康王與柳冬的親密。
求他出面……
幾日前,不知自己何時惹惱了他,無端挨了一頓罵,最後也是不歡而散,以為過了幾日便會好了,卻發覺萬鳶竟再不來這如意巷了。
若是,而今去求他,他當真會答應嗎……
無甚把握。
與柳冬一同入了那批冬茶的人,見他低首思量不言語時,連忙佯哭道:「柳冬,那船冬茶,可是花了我一整月的錢啊!」裝模作樣地抹著眼淚,垂下的衣袖卻未有半點濕意。
柳冬瞥了他一眼,輕聲道:「其實我與王爺之交情,並非你想的那般好。」
「啊?」那人疑惑地看著他,而後抬手撓了撓頭,道,「不是,眼下先不管你與他交情如何,可你與他相識,求他出個面,倒也不難吧……」
「難。」
「那康王不是喜愛集天下珍寶?若不然咱們湊點兒銀子……」
話音未落,便被柳冬打斷:「那便是賄賂。」
「……」那人一時語塞。
嘖,竟還有如此不懂人情世故之人……他聽聞此話後,也是無言以對了。
也怪不得眼前這人沒什麼好友,平日里寡言少語便算了,一言語便是又直又無趣,若是沉默時,又冷得如同冰一般,碰之則寒,可若將它捂熱了,卻化之為水。
可他確實生得好看。初見他時,還以為是古畫里的神仙,自畫中步入了濁世,卻不沾半點俗塵。
而那喜愛集天下珍寶的閑王萬鳶,也是如此以為的。那涼薄成性的王爺,是從未付過真心,縱使是那京城第一美人,也曾被他負過傷過。
那個閑王,向來如此。
不論是甚河東正妹,亦或是南國正妹,只要輕易得到後,便隨意待之。待他玩膩後,自又去尋別的美人來高興了。
昔日甚是得寵的,都是現下康王府上的姬妾。可她們自搬入康王府後,便如府上那些堆積成山的珍寶一樣,放在那小小的房中,積著厚厚的塵埃,卻始終等不來為它們拂去塵埃之人。
沉默了半晌,那人才問道:「那你打算如何?」
柳冬聞言,靜想了一會兒,才答:「為了求他出面而送甚奇珍異寶,如此行為實在不妥。」說著,他的指尖搭在了算盤珠子上,有些心虛地撥動了幾下,「我會去求他出面的……只是,不是現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