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路途遙遠
小說: 浮雲流水十年間 作者:酒纸画白 字數:4496 更新時間:2019-12-26 06:02:10
「許兄,你恢復功力了?」月灀梨只披了一件厚厚的披風,還光著腳。
許風流抬眼,看見落在他白嫩的脖頸間的紅痕,移開了目光,道「既然月兄出來了,那麼我也不用再上樓去告別了,就此別過罷。」
許風流是何等倔強與驕傲,他再是風流,卻從來不欠感情債。感情這種東西傷心又傷神,如果沒有兩情相悅,註定會有一方會受傷。嘴上說著不痛不痛,不疼不疼,心卻已經疲憊。
月灀梨拉住許風流,道「哎,許兄,你聽我把話說完好嗎?」
「不用了!」許風流這點自尊與驕傲還是要保留住的,「我現在不殺他,不代表這輩子都不會不想殺他。」如果真的殺不了他,那麼他也不會再涉及江湖了罷。解決完芒大人的事情,江湖上就再無許風流。
「如果你不想聽我說,那麼這封信收下罷,是他留給你的。」月灀梨道。
許風流方未說話,便有一人下樓而來,手裡提著一雙白靴。
月灀梨紅著臉道「這便是你想見的暗芝閣閣主宮齊宇,你有什麼事可以問他。」
宮齊宇淡淡掃過許風流,將目光定在月灀梨赤裸在外的雙腳上。
宮齊宇道「你記得我說過什麼?」
月灀梨的臉登時紅的不像話,「記記記得。」
梨兒,今後,你若是教人看見你雙腳一次,我便疼你一次。
「記得就好。」宮齊宇蹲下身子為月灀梨穿上靴子,起身抱起他。
月灀梨害怕道「宇,剛才我們不是已經……今天能不能不……」
抬眼看見宮齊宇的面癱臉,帶著不語而威的威懾力,月灀梨小聲道「看在許兄的面子上,你能不能給我一個面子?」
「好。」宮齊宇放下月灀梨,月灀梨雀躍地看向許風流,沒有一秒,便被身後之人扭過臉面,「福利。」
月灀梨咬著下唇,心不甘情不願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宮齊宇這句話是對許風流說的,可是許風流卻在看信。
幻櫻,這一首詩就是你最後想對我說的話嗎?你不是說不會離開我的嗎?還是我已經對你產生了依賴……
『栝州風流結情緣,思君只在點滴間。花鏈鎖情江湖遠,一別而慎幾風險。』
「你若真怕我有危險,又為何一聲不吭地理我而去,只留二十八字讓我空念……」許風流呢喃道。
「你怎知他離開,不是另尋他法護你。他功力流散,被硬劍所傷,你們又強行歡-好,這會要了他的命,你知不知道?」宮齊宇冷冷道,讓別人一心想要爭取過來的許風流,在他眼裡不過是個不懂情愛的糊塗鬼。這樣的人,留在身邊,也不見得多有用。
人的名氣,並不能代表他的真實水準。這世上有多少好東西,不是被吹出來的呢?原本不好的東西,被裹上華麗的外殼,便會躋身好的行列,原本好的東西,被裹上華麗的外殼,便會躋身更好的行列。
這世上沒有幾樣東西是依著它原本的面貌而存在的,無數的的東西皆是或高或低於它原本的能力與特色而存在。
這一點在人的身上,尤為體現。
「什麼?」許風流驚訝,夢幻櫻不是說歡-好是可以讓他恢復功力的嗎?這不是他們靈語花教的中乘之術嗎?
「他們不是說,我們那樣是可以讓他恢復功力的嗎?」
「讓他恢復功力?我看是讓你恢復功力罷!」宮齊宇漠然道「畫中春是無解,因為解它之毒關乎男子尊嚴,一般的男子,有誰會願意被他人壓在身下。畫中春的毒只不過是用來懲罰個別人的。解畫中春的毒,只需與相愛之人歡好三時,便可解。夢幻櫻會突然離開,只能說明他命在旦夕,不容再拖。」
「你怎麼會知道幻櫻的名字?難道你知道他的身份?你們為何會在幻櫻的房間?」許風流收起信,看向宮齊宇。
「若是來者的真實身份都不了解,我這暗芝閣還怎麼存在?至於我們為何在夢幻櫻的房間,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這暗芝閣,我哪裡不能住。」
「就依你所說。」許風流沉著道,心裡還有一事不解,不能不問,若是此時不弄個水落石出,這個冤大頭不知道要做到何時呢。
「我還有一事不解。」許風流道。
「何事?但說無妨。」宮齊宇道。
月灀梨看著他們擦著火藥味的對話,提著一顆心,上不來下不去。可不能打起來啊。
「范濤畫一事,我需要一個說法。」
「范濤畫?」宮齊宇沈聲向月灀梨看去,「這件事你都敢說?」
月灀梨低著頭,為難道「我沒有說什麼,哈哈,哈哈,是不是許兄?」
月灀梨慢慢踱到許風流身邊,抓住他後背的衣服,壓低了聲音道「許兄,我能單獨解釋這件事嗎?」
「我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誰說都一樣,在哪裡說我也不在乎。」許風流認真道。
宮齊宇看向月灀梨,嘴角帶著玩味的笑意道「這件事我還沒找你算呢,你倒是會利用。」
月灀梨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咬咬牙看向許風流道「先前我要去天境堡求『境浮璃』,答應一境堡主要把你引到天境堡去,便拿范濤畫的事情騙了你。范濤畫雖然是你與夢幻櫻打下山崖的,但當時事態緊迫,各路人馬對你們圍追堵截,要你們的命,你們的出手已是手下留情了。而且范濤畫也沒有什麼大傷。」
「但事不如人願,濤畫在崖低被本閣人所傷,毀了面容,失了功力,我找到他的時候,他還吊著一口氣,這些年我到處在尋找能治好他的藥材,那時聽說天境堡的『境浮璃』有恢復面容與功力之效,我便前去求藥,然後便答應一境堡主引你去天境堡。」
「這麼說來,是一境堡主故意引我去天境堡,小柳兒並沒有被他扣留?」許風流道「那麼那根銀針是怎麼回事?」
「銀針?什麼銀針啊?」月灀梨不解。
「你最後出手時的那根銀針,中了那根銀針,我方漸漸被鎖住功力。」許風流道。
「哦哦,我想起來了,」月灀梨揮著手道「那是一境堡主給我的,畫中春的毒也是他叫我塗上去的。」
「沒想到,一境堡主竟是一開始就把我算進去了。」許風流恨恨道。一境堡主這樣的對手還真是可怕,所有人都以為一切還沒有開始,他卻已經看到了結局。
「對了,芒大人特意讓我回來接你,我們得趕緊走。」月灀梨道,完全忽略落在自己身上拿到冷冽的目光。
他可不想今天晚上……
「月兄所言甚是,芒大人的信我已經收到,事態緊急,我們應該早點入宮。」許風流道,面向宮齊宇道「幾日來,叨擾了閣主,許風流今日便告辭!」
「許大俠不必客氣,你要說的話,早有人說過了,食物馬匹我已備好,下山便可見得。」宮齊宇道,目光不動聲色地掃向月灀梨,淡淡道「路上小心點!」
「我知道啦,我都走了,還不能溫柔地說句話。」月灀梨嘟囔道。
「如果不舒服的話,記得吃藥。」
「你……吃吃吃吃吃,每次都是吃藥……都怪你!」月灀梨吼道,「還叫人家騎馬。」
「你們趕時間,我已經命人在馬背上墊了厚墊子,不會太……」宮齊宇話說到最後,最後一個字硬是被月灀梨捂在了手裡。
「我走了!」月灀梨大步走著,向背後的人甩了甩手,「別想我!」
宮齊宇笑笑,目送兩人,直至眼簾一片白茫茫。他抬手接住一片雪花,喃喃道「又下雪了。」
兩人行至山腳下,果真看見兩匹追風好馬。月灀梨看向其中一匹馬的馬背,簡直想一口氣背過去。這馬背被厚墊墊的那麼高?是怕一次性摔不死他嗎?
「太過分了,我都走了,還要欺負我!」月灀梨不高興道。
許風流拍了拍那馬的馬背,道「的確不安全。」許風流順手將馬背上的厚墊扯出來幾塊,又試試手感,看看高度,朝著面仰山頂的月灀梨,道「月兄,我們可以出發了。」
「嗯。」月灀梨牽過馬繩,飛身上馬,活動了一下,覺得挺好的,向許風流笑道「還是許兄善解人意,不像那個大木瓜。」
許風流笑笑,「這一路不會太平,月兄可真的要小心了。」
月灀梨道「 大皇子現在按兵不動,只等花枝羨的消息,宮中各位大臣忠的也是愚忠,聰明的倒也不見得聰明,許兄有所不知,這一段時間王上因生母之死被燕木閣鬧得揪心,外加大皇子失蹤,天境堡蠢蠢欲動,唉,那滋味真是有的他受的。」
「大皇子仍無消息?」
「對王上與諸位大臣而言,自是如此。但對於我來說,就不是了。」
「此話怎講?」
「我這陣子已經探得,鳳城名廚鳳塵染可能是大皇子的相好的。我曾經潛入他家中,無意間見到他在自己的屋子裡,對著簾後之人俯首唯命,連一境堡主也得不到手的人,竟然會對簾後的人畢恭畢敬的,著實教人生疑,我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方才發現那人竟是大皇子——風弛皓。」
月灀梨說道這裡不禁激動起來,下面的話更是讓許風流也羞紅了臉。只聽月灀梨津津樂道說道「風流,我跟你說,真沒想到,我們大皇子也喜歡男子。若不是無意瞧見一幅真人男子春-宮-圖,我指不定還要把宮清涵送到宮裡去給他做妃子。可誰知偏讓我碰見了,你倒是說說,大皇子養在宮裡的那群女人以後要怎麼活啊……」
許風流未曾料到,之前一字一板地做著琴仙樣的月灀梨,會有如此的一面。他看了看月灀梨還掛在嘴角的笑意,淡淡道「月兄,竟有如此一面,也著實教人匪夷所思。」
月灀梨抽了抽嘴角,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許兄,人生啊,當哭則哭,該笑則笑,老是板著張面孔,像那個大木瓜一樣,有甚意思。人生最多不過是百年,你我皆近而立之年,難道這點還不懂嗎?我自小看著親人一個一個離世,生活這種東西,還真是那麼回事。哭著是一天,笑著也是一天,板著臉是一天,嘻哈著也是一天。」
「所言甚妙,只是人活在當世,怎可落得一人瀟灑,棄天下黎民百姓於不顧,在何位,盡何責。若世人皆如月兄所思,天下不復天下,家國不復家國,何來喜悲,何來瀟灑!」
「你說的也是在理,生在當下,凡事生不由己。我說的何其瀟灑,其實也難全心意。只待你我白首,方能悠閑一二,便已足矣。」
許風流點點頭,沒再說話。月灀梨也默契地沒有再說什麼。兩人一路向壺州的方向而來,殊不知路上等待他們的又是怎樣的刀光血影,雨雪冰霜。
兩人行至霽州,人馬盡倦,月灀梨提議在客棧過一晚再走,許風流點頭下馬,將兩人的馬交給店小二,兩人入內打坐。
兩人方才坐下,便瞧見斜對面的一桌突然大聲爭論起來。
一人拍著桌子叫嚷道「那小子家的老房子你也敢拆?上次被警告的事情你忘了嗎?那小子現在可是暗芝閣的人,你們誰惹得起暗芝閣的人?」
另一人道「你他媽就是個孬種!他奶奶的,我們拆了他家的房子,沒有人通知他,他就是通天地本事也找不到這裡來。再說等他聞訊趕來,我們早就賺到銀子,拍完屁股走人了。」
「說的不錯!吃完飯趕緊去把剩下的房子也給拆了,那小子指不定這輩子都不知道這事呢。這麼多年沒有回來過,誰知道他是生是死,說不定他已經死了。」
「我說你們兩個領頭的吵起來,叫我們看著好意思嗎?有錢賺,就趕緊賺一把。」
「真是的!從來沒有遇到過你們這樣領頭的人……」
月灀梨聽了這些話,攥緊了拳頭,雙眼冒火地看向斜對面的那桌人。
許風流喝了一口茶,抬眼看向月灀梨,試探道「月兄,你如此心急惱怒,可是有什麼事?」
月灀梨道「那群混蛋竟然想把我家的房子拆幹凈了賣錢!我饒不了他們!」月灀梨說著,便欲起身去找那桌人算賬。
許風流急忙拉住他,「此行不易生事,可回去一探再做打算!」原來月灀梨家在霽州,也並非是無親無故之人,只是從未聽他說起過,全當他一面之詞那樣,以為他是個孤兒。
「我等不及了!」月灀梨掙脫許風流的手,道「那是我家人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我不能讓那些混蛋拆了房子!」
「我原本想先吃個飯再回去看看的,現在看來這頓飯是吃不下了。許兄你慢吃,我要去處理一下這件事。」原本冒火惱怒的雙眼,轉眼充滿了殺戮的氣息。
許風流不喜殺戮,帶勁地拉住月灀梨的手道「我們先去看看,那些人飯後也會去的,到時候再做打算!」
月灀梨不依,卻被許風流大力拉扯出去。上飯的小兒吆喝著,「客官,二位的飯菜來了!」
「不用了!」許風流道。拉著月灀梨往外走,凌空拋了錠銀子給店小二。店小二接了銀子,把抹布往肩上一放,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客棧內,方才那些講話的人得了客棧老闆拋出來的一袋銀子,訕訕地陪著笑臉,灰溜溜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