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門挨了一下砸，側卧里的空氣都跟著抖了一下。

孟念隨手擦了一下眼淚，咬牙撐起發軟的身體，打開門。傾瀉而下的光亮，讓他有幾分不適應，閉上眼睛幾秒再睜開，眼前還有發花的光斑。

孩子響亮的啼哭聲遲鈍地鑽入孟念耳中。

高大的alpha左臉一片觸目驚心的青紫，脖子上是指甲抓出來的血痕。顧矢面上陰雲密布，任何人不用感知信息素都能知道，顧矢的情緒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哇哇的啼哭聲扯緊了顧矢的神經，他嘴唇綳成一條刻薄凌厲的線：「拿去。」

「萌萌不哭，看看我是誰呀。」孟念趕緊小心抱過孩子，露出一個有些緊張的微笑。他的alpha並不是什麼很好耐心的人，他現在只想趕緊把孩子哄安靜下來，「笑一個好不好？」

「閉嘴！」顧矢已經夠煩了，他實在不想聽到孟念在他面前絮絮叨叨哄孩子。

一個Omega已經夠煩了，兩個Omega在一起簡直要把房頂都鬧翻。

這些…該死的Omega！

孟念愣住了，顧矢縱然耐心不太好，偶爾氣極了也會摔東西。除了結婚後得知真相的哪一次…他從未用這樣兇狠的語氣凶過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孟念垂下濃密的羽睫，下意識微微側身讓顧夢儘可能少得暴露在顧矢視線中。

一向注重風度的人，此刻困獸一樣在卧室里轉了兩圈，眼底一片血紅。顧矢惡狠狠盯住孟念：「你知道孟然的死和我沒有關係。我縱然看不上他，可是念在朝遠的份上，一直沒有動過他。」

孟念後退一步，露出緊張的惶恐，細長的脖頸扯出一道抗拒的弧度，在暖黃的燈光下泛著瓷釉一樣的細密微光——如果徹底忽略掉還在流血的猙獰傷口。

顧矢逼近兩步，幾乎抵在孟念身上，那躁動不安憤怒難耐的信息素一下將孟念包圍。孟念難受得仰著脖子喘氣，如同瀕死的魚。

顧矢自顧自道：「孟然並不是一個很聽話的孩子，對於顧家孟家都如此。你明白的。」

孟念眼前有些模糊，然而還儘力剋制住聲線，只是有些顫抖地回答：「是的，先生，我明白。」

顧矢做事也不全是攤在明面上，他也有暗中作拆手的時候。但對象不會是Omega，他從來不會多花心思在一個Omega身上。他的鄙夷和蔑視是如此清楚坦白，孟念從未如此慶幸他的先生是個極端的A權主義——儘管那把槍，是他遞給他的。

可是孟念在接到族姐電話的一刻就明白了，如此冰冷冷靜從容不迫。甚至連後路都安排得妥妥噹噹，那不是被脅迫的樣子，他們早就想好要換掉孟然了。

這是也是給孟念的警告——不聽話的，可不止孟然一個。

結婚整整五年，孟氏居然沒有透過孟然和孟念得到更多的利益，這兩個Omega的抗拒態度讓他們非常惱火。原本每年都辦的家宴，也借口不再遞送請帖，只有逢年過節鬧著玩兒似的小禮物。

甚至孟然的出生，也沒有得到孟家特別的祝賀，他們就和來來往往的令孟念記不住臉也記不住名字的人一樣，來走個過場，祝賀帝國勢頭最強盛的alpha家族之一，誕生了一個Omega姑娘。

涼薄。

顧矢聳動鼻尖，嗅出透過血液彌散出來的緊張不安：「既然明白，那你說——」

孟念看見自己的alpha咬緊了後牙槽，每一個字都帶著火星子從他嘴裡蹦出：「孟然，到底什麼時候和獠牙勾搭上的。」

「什麼？」孟念只怕自己聽錯。他的弟弟這才生完顧夢多久，身體還沒調理過來。顧朝遠對他疼惜，家裡時時刻刻都有人伺候著，怎麼可能在顧朝遠，在顧矢眼皮子底下勾搭上『獠牙』。

顧矢擰起鋒利的眉，關於『獠牙』他不確定的事情很多，但是關於孟念他確信——他不會騙他，他也沒有那個膽子騙他。

可是朝遠…

「然然…我要然然…」顧朝遠家中的卧室堆滿了從前孟然穿過的衣服和用過的毯子。顧朝遠淹沒在其中，只能聽見微弱的哭聲。

顧矢接到消息趕去的時候，整棟樓已經清空了，到處都瀰漫著alphafq時可怕的味道。有一些跑得比較慢的Omega，甚至身體發軟差點就被動fq了。

「少爺會攻擊靠近的所有人，您還是小心為上。」說這話的是伺候了顧家大半生的管家，做事最是仔細謹慎不過。從茂林回來之後顧矢就把人指給了顧朝遠。

顧矢根本不信，他和顧朝遠是血脈相連的兄弟，他們是征服世界的alpha，他們身體里流動的血脈古老而強大。

其他被Omega搞得生不如死的alpha都是弱者，按照優勝劣汰的自然法則，這些挺不住『獠牙』的alpha終究會被淘汰。而顧家的基因是優秀的，他和朝遠更是從茂林那樣的刀山血海里活下來的頂級alpha，他們不是弱者，怎麼可能扛不住區區『獠牙』。

所以當顧矢聽見他一向克制乖巧的弟弟，在衣物堆中小聲哭泣，首先反應不是慌亂也不是打電話給慈溫，而是憤怒。

顧矢無法接受自己血脈相連的兄弟如此軟弱不堪，甚至像個fq期的Omega一樣等待伴侶的撫摸慰藉。這種噁心感，簡直就像他自己的一部分血液也在為這些可恥的Omega而燃燒。這是不被允許也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於是顧矢大步上前一把扯開當鴕鳥的顧朝遠，他橫眉冷眼：「你到底在做些什…」

一道殘影從面前掠過，緊接著一拳狠狠砸在顧矢臉上。他血脈相連的兄弟，發怒的雄獅一般飛快躥起來，雙目赤紅。他渾身都散發著因為結合熱得不到紓解的狂躁，所有膽敢在此時入侵他和Omega愛巢的alpha都是敵人，都應該被絞殺。

因為顧朝遠素來對他禮貌尊敬，而他待顧朝遠也十分親厚，兄弟兩人關係非常好，他根本沒有想顧朝遠會突然襲擊他。

常年練就的本能讓顧朝遠躲開了致命的攻擊，但是頸側還是不可避免地受到攻擊。

顧矢很快後後退一步站穩，他試圖再次和顧朝遠溝通，卻發現面前的人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語言。他兇相畢露，顧矢越是釋放信息素試圖喚起弟弟對他的記憶，顧朝遠就越狂暴，這無疑是在火上澆油，於是最後兩隻狂怒的alpha糾纏打在一起。

顧矢雖然憤怒，但腦子好歹是清醒的，還記得不要太過分。可是警惕fq期安全巢被侵的顧朝遠，根本沒有任何理智，他要殺死一切膽敢在這個時候進入他的領地，並且試圖觸碰他Omega所有物的alpha。

最後還是慈溫帶著助手，用高壓水槍將兩人沖開，這才沒有升級成更大的事故。

換完衣服的顧矢被慈溫狠狠說教了一通：「你見過那個alpha會放任自己fq期的Omega被別的alpha觸碰！你的國小的生理課都上到豬腦子裡去了嗎！」特殊時期的alpha雖然變得脆弱無法控制自己，但是骨子裡的佔有欲根本不會因此消退，反而會變本加厲，除了標記的伴侶根本沒有任何人可以制住他。何況現在還沒有研製出廣泛針對alpha的抑製劑。

像顧矢這樣貿貿然衝進去，根本就是挑釁。更何況他竟然還試圖用釋放信息素的方式和顧朝遠建立聯繫，搞笑！簡直可以被寫進教材當做典型的反面教材。

他們alpha腦子裡名就叫『自大』的海水能不能控一控，這能叫堅守『alpha的驕傲』嗎？這簡直就可以錄入「alphaSB」大全啊！

慈溫一邊說教腦中一邊跑偏，不知道投稿給『alphaSB大全』，會不會被顧矢知道後滅口。

顧矢冷靜下來之後自己也覺得挺SB的，但是他不會承認這件事情。於是就冷冷看著慈溫說教，直到慈溫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哽住閉嘴。

這時候老管家抱著被信息素嚇到哭出鼻涕泡的顧夢過來。孟然死了，顧朝遠的父母又離得遠，眼下孩子沒有人照料，顧朝遠怎麼說也是顧夢的舅舅，家裡的孟念平時也帶過顧夢，眼下找不到更好的去處了。

否則顧矢怎麼可能想得起這個才失去了爹爹的可憐Omega孩子。

「先生…萌萌可能是餓了。」孟念抱緊顧夢，揪心看著那張哭得通紅的小臉。

顧矢後退一步，孟念身上的壓迫感立馬輕了。

孟念低頭沒有看他的alpha：「我去給他兌點奶粉。」孟然偶爾會帶著笑顧夢過來坐坐，所以家裡備有小孩子用的東西。

擦肩而過的時候，顧矢輕聲說：「一會兒處理一下傷口。」

孟念腳步頓一下：「嗯。」

又彷彿是害怕給人的印象太過柔情了，顧矢僵硬地補充一句：「你的信息素熏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