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道破真相
小說: 浮雲流水十年間 作者:酒纸画白 字數:4738 更新時間:2020-01-03 05:03:30
一境後退了幾步,拔起被夢幻櫻先前挑落的玄根劍,緊握在手裡。
果然像夢幻櫻所說,他是沾不得『靈語花骨』的,星眸劍術練的是至剛至陽的純陽之氣,沾不得一絲一毫的陰氣,『靈語花骨』取之生長在陰暗潮濕之地的靈語花花骨,經大祭司用特殊的方法處理過,封存在幽藍之地的湖底,三年之後取出使用。
這也算是靈語花教的一種毒。這毒聽起來駭人,是對於外人而言的,於靈語花教教中人而言,只好似小孩子玩的過家家捏泥巴,只是互相開個玩笑打趣罷了。只需服用一朵藍色的靈語花便可解毒。
只是藍色的靈語花只生長在幽藍之地,幽藍之地是靈語花教防守的重要之處,一般人進不了,除了教主可以自由出入外,就是輔佐教主的大祭司與長老們皆不可隨意進入,誰若是闖入,便只有一個下場——死。
看來夢幻櫻是絕對不會給自己藍色靈語花的,即使知道毒該如何解,也無力取到藥。這樣算來,還不如不知道解毒法子的好。
一境略顯蒼白的臉面上泛起一絲苦笑。夢幻櫻,果然是他的好師弟啊!
一境再次握緊手中的劍,抬起手來,玄根劍直指夢幻櫻,道,「放下你那些不可能實現的心事罷,師弟!」
一境語罷,不顧後果地運起內力,出招刺向夢幻櫻。
夢幻櫻手握綠靈劍,聽見一境的那一聲師弟,不苟言笑的臉面上,竟然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師兄,我會讓你心服口服!」
六個回合,一境終究因為沾了『靈語花骨』,無法運用靈力,內力也無法完全發揮,一敗再敗。
玄根劍再次被人挑飛,一境只覺得整個人也被夢幻櫻給挑飛了。劍脫手一次可以是因為無意,不勝防算,但連續兩次,只能說明實力。他不得不承認,夢幻櫻的功力,的確突飛猛進,遠不是當年的水準了。
時間能抹掉一些記憶,磨掉一些真相,也能促進一個人成長,一個廢材成才。
「師兄,你又敗了。」夢幻櫻將一境被自己挑飛的玄根劍送到一境手上,道「師兄,這回該相信我能戰勝你了罷?即使最後一招,師兄挺而冒險,劍走偏鋒,依然沒能夠贏我……」
「師,師兄……」夢幻櫻低頭看了一眼插在自己胸膛的短刃,抬眼看著一境,笑道「沒想到……那麼多年……過去了……師兄,師兄還是……那麼恨我……」
夢幻櫻一說話,鮮血便順著嘴角留下,因為傷及大脈,不設法止血的話,血便會流個不停。
夢幻櫻深知這一點,卻還是不動聲色地看著一境,伸手覆上一境胸膛被傷之處,眉眼含笑道「和師兄一樣的地方……果然符合師兄的做法……師兄心裡沒有我……即使那麼多年過去了……師兄還是不肯原諒我……與其讓我活著受折磨……還不如死在師兄手上……」
「當年之事,你休要再說!」一境恨恨道「你以為你對我做了那樣的事,很光彩嗎?」一境低吼道,退了三步,看定夢幻櫻,「我只當你對風流是真的,未料你竟然是利用他……你,你的心怎的如此狠毒!」
許風流把兩人間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他答應趙靈歆不激動的,可是看到夢幻櫻被一境刺傷,他無論如何也淡定不了了。許風流捂著嘴巴咳了兩聲,氣血逆流,帶出不少血。
趙靈歆知他心下擔心的厲害,一邊運力為他順暢脈息,一邊含笑柔聲道,「你答應我的事做不到的話,我可是會生氣的。我自是知你擔心,但我可以保證他們兩個都不會死,你想些開心的事情,我就帶你過去看看。」
許風流無力說話,但趙靈歆所言,他卻字字聽進了心間。
許風流點了點頭。趙靈歆便帶著他朝夢幻櫻與一境堡主走去。
一邊的芒峰,瞧見許風流這般虛弱的樣子,免不了擔心詢問。只是他更擔心的,是一境堡主。
「許兄可還好?」芒峰趁著趙靈歆帶許風流靠近那兩人之際,也乘勢跟了上去。
「無礙。」許風流輕笑道。
趙靈歆頓住腳步,又給許風流輸了一次真氣,這才放開他,說道,「你且去吧,把該說的都說玩,一切有我罩著。」
許風流面露感激,點了點頭,向夢幻櫻走去。
許風流顫著手伸向夢幻櫻的傷處,夢幻櫻抓住他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炫耀似的看向一境道,「你看,若在我們之間選擇,他一定會選我,都是受傷了,你壓過他,我也壓過他,偏偏他就關心我……如果換你名叫『夢幻櫻』,我無論是何名,他皆不會管我生死……師兄,你看清事實罷!」
夢幻櫻瞧了眼許風流,對著一境狠狠道,「他只在乎『夢幻櫻』這三個字!」
許風流剛來,尚未站住腳,便聽到夢幻櫻這一番說詞。
可謂是晴天霹靂也過猶不及。
許風流只覺耳邊嗡嗡哄哄的聲音,視線越發模糊,也不知是誰苦著一張臉,自嘲般的看向他,問道,「你究竟愛的是夢幻櫻這三個字,還是當年我們假扮的那副皮囊?還是靈語花教教主夢幻櫻?亦或是我?」
許風流不知那是一境拿手捂著傷口,苦笑著問的。
「你究竟愛的是夢幻櫻這三個字,還是當年我們假扮的那副皮囊?還是靈語花教教主夢幻櫻?亦或是我?……許風流,你不說,我們不會知道。但我只怕,你自己也不知道,你現在究竟愛的是誰?」
一境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也真是夠痴心的!為了你,要去奪什麼王位,要去爭什麼大權……我堂堂天境堡堡主之位不要,非要去爭浮名浮權。結果你卻不知道愛的究竟是誰?哈哈哈哈哈哈……」一境的低沉的笑聲越發大了起來,到最後竟變成放肆的破音之笑。
只是這笑中不免摻雜了幾許凄涼,幾許落寞,幾許哀怨。可這已釘在板上的事實,又怎是人力可以扭轉的。
夢幻櫻將手中的星眸劍入鞘,轉過身看向許風流,道,「你答應我,此事了,便隨我入教,不問朝廷之事的。」
夢幻櫻說話的方式有點孩子氣,再加上他此刻低沈的聲音,教人不忍直接拒絕。
但許風流拒絕了。他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看著眼前越來越模糊的人影,從眼角滑下了清淚。
「他已經昏過去了。」趙靈歆道,橫抱起許風流,掃了在場人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夢幻櫻與一境堡主身上,「我會將許風流許大俠這六個字,從江湖上抹去。」
這簡單的一句話,一境堡主與夢幻櫻皆聽見了。
「還望軒主好好照顧他,我先告辭了。」時櫻淡淡道。
一境沒有挽留,也沒有解釋,雙目一直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劍上的血。芒峰神色緊張地站在他身邊,欲語還休。
風櫻國十三年冬,暙輝。
窗外,冬雪纏綿,北風帶著寒冷的氣息從窗間擠入,屋裡生著一個大火爐,倒也不叫人覺得特別冷。只是看久了窗外的風雪,還是教人覺得那寒冷的氣息已經蔓延入骨。
這雪是何時下的,許風流不知,但從他醒來,已經睜著眼睛看了快半個時辰了。許風流不知這是何處,但肯定不是鳳城了。現在的鳳城想必是溫暖起來了,不會再有那麼大的風雪。
許風流依稀記得多日照顧他喝藥之人的模樣,有點像霽茶,又有點像冬曲柳,只是不可能是夢幻櫻。想到夢幻櫻,許風流的心驀地糾疼了一下,說不上有多疼,但就是教他怎麼也不好受。
趙靈歆剛處理完軒內的事情,便趕了過來。推開門,便向著坐在爐子旁添柴火的十三四歲的少年,輕聲問道「沽酒,人醒過沒?」
沽酒伸手撥了撥爐里的木材,小聲道「許公子尚未醒過,一點動靜都沒有。」
趙靈歆道「嗯,你先下去罷,吩咐廚房的做點清淡的菜餚,直接送到這裡來。」
「好的。」
趙靈歆緩步走到臨窗的大床邊,伸手撩開雙層紗簾,入目的便是依舊沉睡著的容顏。
「這都快一個月了,怎麼還不見有清醒的跡象,難道是韓枕隱開的藥,藥效太慢?還是他故意叫我等?」說到最後,趙靈歆的聲音幾近虛無,但許風流卻是一字不落地入耳了。
故意叫他等?
許風流想也不想地便認為趙靈歆說的他,指的是在裝睡的他。
此時此境,他更不能突然睜開雙眼了。若是他真的睜開了雙眼,豈不是叫趙靈歆覺得他真的是故意叫他等的。
仔細算來,他醒來尚且不到一個時辰,哪裡有故意之說。
「軒主,飯菜已經備好了。軒主是自己先吃,還是先給許公子喂藥呢?」
「我還不餓,先喂他把藥喝了吧。沽酒,你說這都快一個月了,人怎麼還這樣啊?」
「小的不知。要不小的去把韓護法請來看看。」
「好。你再給我去問問韓枕隱,為何人還是沒有一點清醒過來的跡象。」
沽酒把藥送到趙靈歆手上,瞥了眼依然沉睡著的許風流,問,「軒主,還有別的要問嗎?」
趙靈歆看著依然沉睡著的許風流,有點急躁,又有點心煩,擺了擺手示意沽酒離開,自己卻有點不安起來。
趙靈歆輕聲嘆了口氣,喝了一口藥含在嘴裡,低頭緩緩湊近許風流的雙唇。
感受到趙靈歆越來越近的氣息,許風流放在被窩裡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緊了。
難道趙靈歆每次都是這樣給他喂藥的?
趙靈歆的雙唇抵住許風流的雙唇,將口中的藥渡到許風流口中,再用舌頭抵到他的咽喉,讓他不得不咽下那一口藥。
許風流很不適應地突然地睜開了雙眼,而且一睜眼就是瞪直了雙眼看著趙靈歆。
趙靈歆直起身來,就看到許風流一臉驚訝的瞪著大眼睛看著他。
起初趙靈歆也著實地心驚肉跳了片刻,而後臉上便浮現出了笑容。他激動地丟了手裡的碗,一把抱住躺在床上的許風流。
「你醒了?你可算是醒了!」趙靈歆激動地顫著嗓音說道,同時覺得終日壓在心底的一塊石頭,也隨著許風流的清醒,消滅得無影無蹤了。
「沽酒,快去把韓枕隱給我叫來!」趙靈歆高興地大叫道,完全忘了沽酒已被他遣去請韓枕隱了。
許久不見沽酒答話,趙靈歆方才想起來。沽酒被他遣去找韓枕隱了。
趙靈歆無奈,看了看灑在床邊的藥碗,開門向著門外的人,道「去韓枕隱那裡找到沽酒,叫他快把韓枕隱給我帶過來!」
「是,軒主!」門外守著的人也是多日不見趙靈歆用那麼歡快的語氣同他們說話了,此刻聽了,頓覺受寵,不由分說地便去尋沽酒了。
韓枕隱來時,趙靈歆正在給許風流喂粥。其實許風流是很拒絕這樣的事的,先前他沒有清醒,不知道趙靈歆是怎麼喂他的,現在他醒了,吃飯之事自是不能再讓趙靈歆代勞。怎奈趙靈歆一直強求,他心下一軟,便答應了。
韓枕隱進屋,眼見一桌美食,毫不客氣地坐下,拿起筷子將各種菜餚嘗了一遍。
韓枕隱一邊嘗,一邊挑剔地說道,「你這口味也太清淡了罷,你是怕葷的把他的肚子吃壞了還是怎麼的?還特意叫沽酒來問我人怎麼還不醒?你這麼沒營養地喂下去,誰還敢醒啊!」
伺候許風流喝完粥,趙靈歆將碗勺放回桌子上,自己盛了碗粥,一邊就著清淡菜餚吃的津津有味,一邊還不忘韓枕隱先前挑剔的話,他嫌棄似的瞥了眼韓枕隱,道「你不吃就把筷子放下,誰逼你吃了不成?」
韓枕隱聽他這麼說,還真的把筷子放下了,故意拍的很響。他理也不理趙靈歆的話,繞過趙靈歆徑直走到大床前,伸手搭上許風流的脈搏。
韓枕隱沈思片刻,道「既是醒了,我開的藥自是沒有問題的。許公子的傷勢也好轉了不少,接下來便是膳食調理,叫廚子弄點營養肉粥什麼的,不要再天天吃什麼紅棗山藥,銀杏核仁了。」
「可還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趙靈歆推開碗筷,認真地問道。對於許風流的事情,他就像是對待軒中的重要事務一樣慎重仔細。
「咳,」韓枕隱輕輕咳了一聲,半帶捉弄人似的一本正經道「軒主的流雲樓里有溫泉,我記得那是個藥泉,軒主可帶許公子常去,有助於許公子早日恢復傷勢。」
趙靈歆雙目一轉,眉心微蹙,半信半疑地看著韓枕隱,問道,「你說的是真話嗎?」
哼!他這可是助他完成心願啊!韓枕隱心裡偷樂著,等待趙靈歆好事成的那一天,他非得好好在趙靈歆面前領個功討個賞。
韓枕隱抬眼看定趙靈歆的審視的目光,淡定地說道,「自然是真的,我何時騙過你不成?」
趙靈歆又沈思了片刻,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罷!」
韓枕隱知道趙靈歆的脾氣,每次替他看完人,便是以這句話結束的。
「下次你可以換句台詞。老這麼說,你倒也不嫌累!小爺我這就走,不勞你相送!」韓枕隱說完,瀟灑地提起藥箱,大步地向門外跨去。
趙靈歆見了也不生氣,甚至連頭都沒抬一下。
過了幾天,許風流便被人請到了流雲樓。
聽著名字,許風流以為那會是一座樓閣,眼見之後,方知那原來是依山而建的一片長短亭軒。
隨著領路的丫頭繞了七亭八軒,許風流這才抵達目的地。
「許公子,軒主就在前面的流雲樓內,奴婢未得令,不能隨意進去,就請您自己進去吧!」
許風流聞言,料想定是軒內有什麼規定,方不能讓其進入,便也不作問,只把頭點了點,道了句「有勞了!」
婢女笑道,「不敢當,能為公子引路,亦是奴婢之福。只希望許公子能和軒主好好的。」
許風流不解,亦不求甚解,彎著嘴角點了點頭,便拾階而上。
許風流入內,方得見趙靈歆。只是才一眼,便叫他移不開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