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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面小郎君

    南宋末年,少俠揚天,三甲進士出身,授水軍統領,兵馬副總管,武藝高強,又精通蒙語,奉命出使蒙古,身負秘密使命,隨身帶著解語丫鬟顰兒,絕正妹俠,官府千金,皇家公主,誤入花叢,情難自已…… 戎馬半生匆匆, 夜朦朧, 曾記仗劍天涯挽強弓。 紅塵怨, 煙雲散, 何時濃? 無奈人生似錦錦似風。

    第005章: 一語棋罷清宵半,彈劍廿年紅塵怨1

    小說: 玉面小郎君 作者:秦非 字數:5165 更新時間:2017-01-20 17:04:18

    臨安城,微雨。

    一別數月,揚天離開時正值孤葉飄零雨雪霏霏,回來時已是春江水滿楊柳依依。臨安城繁華如斯,高城銅鑄,延續著皇都的醉生夢死,十里長堤上,遊人絡繹不絕,三三兩兩的貴婦人撐著漂亮的小油紙傘,且行且停,路過揚天身前時,有的對他偷笑一下便簇擁而去,有的架著魚軒而過,揚起簾子對顰兒瞟上幾眼似喜似怨。揚天回到長大的地方,感到一切都那麼祥和,不自覺地收拾心情,和顰兒說笑起來。顰兒見他高興,也就顏開玉展,高興起來了。

    兩人進了城,顰兒要回家去,揚天想了一下,笑道:「還不急,反正到了,要是就這麼讓你回去,娘還不罵我把你委屈了。你看你,都瘦得跟麵條似的。」顰兒抿嘴淺笑道:「可不是委屈了麼,還說是去少林寺,把我一個人落在那兒,又說去九華山,不也沒去成嗎?」揚天二話不說,拉著她就走,道:「走,我們去買點香粉胭脂,對了,再到趙老頭的鹹鴨店裡去狠狠地吃它一頓,吃胖了再回去。」

    兩人一路走一路買,大約又過了一個時辰,來到了城西的鹹鴨店,揚天劈頭喊道:「趙先生,揚天回來了。」

    喊了一下,見無人回答,和顰兒相視一下,輕身輕腳地進去,不禁又相視一笑。店裡還是老樣子,客人都是老常客,一個八旬老者正在和一個戴著臉譜的紫衣姑娘下棋,顯然是吃到要緊處,不時用手頭的一個臟抹布抹汗,臉上髒得跟案板上的鹹鴨一般。有客人喊道:「趙老頭,鴨脖子呢?」趙老頭似沒聽見一般,紫衣姑娘從揚天身上掃過,看了那客人一下,用棋子敲了一下棋盤子,道:「趙老官兒,你的生意。」趙老頭這才回過神來,隨聲道:「自己到案上取去。」

    揚天見了心中大奇,暗道:「趙先生平生雖然放浪形骸,卻也不曾這般狼狽過,難不成這個女子的棋藝真有這般厲害?」這才不自覺地看了看那個女子,只恨她戴了一個勞什子臉譜,看不清臉,可只看了她有些自負的舉止便知有些意思,看著看著不由會心地笑了,心道:「趙先生有的苦頭吃了,他平生道道不弱於人,可在棋藝這一道卻讓他栽足了跟頭。」

    棋之一道不同於別的學問,棋藝的高低並不在於天分的高下,而在於領悟,也不是說練就能練起來的東西。蘇東坡才高八斗,可終其一生,在棋藝上卻終始不甚了了。趙紫勛平生不服輸,攻於棋道多年,雖有小成,但說到至高的境界,那還算不上。

    揚天正想著突然胳膊一痛,回過神來,見顰兒一臉不快地看著自己,心虛道:「看得入神了。」顰兒嘟囔道:「也不知道是看什麼看入神了。」揚天細細觀察了這個姑娘一陣,突然發現什麼,暗氣她刁滑,便故意搗蛋道:「這姑娘定然是蛤蟆的皮,王八的甲,指定是個橘皮臉不敢見人。」紫衣姑娘突然狠狠瞪了他一眼。揚天心頭一顫,感到氣勢一下子被壓了下來,心中不服氣,嘿嘿笑道:「她一生氣倒是麻子不見了,疔瘡也沒了。」

    紫衣姑娘哼了一聲,並不說話中,揚天討了個沒趣,正沒地發,突然見她走錯一步,笑道:「哎呀,這姑娘心亂了。定然是在擔心嫁不出去。」顰兒有些過意不去,道:「哥哥,你別打攏人家下棋。」揚天小聲道:「下個鬼棋,這個姑娘是在耍詐,趙先生倒跟她較真了。」顰兒不信,仔細看了看,道:「沒有啊。趙先生人老心不老,若這位姐姐耍詐他豈會看不出來。」揚天道:「你不信?你看哥哥我幾時騙過你?」顰兒淺笑道:「經常騙。」揚天佯怒一下,道:「趙先生之所以看不出來,是因為著了相。」顰兒蹙眉道:「什麼著了相?」

    「就是說太執著了。」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顰兒聽了頭也不回,咕嘟道:「梁成,怎麼剛回來就碰見你?」揚天回頭看去,見門外進來一行大約七八人,都是自己昔日在三才書院的同窗,拱手打招呼,那幾人卻十分地傲慢,懶懶散散地回了個禮,揚天笑而不語。其中一個白衣清秀的男子,大約二十上下,唇紅齒白的,經眾人一捧,占足了風光,見了揚天,道:「楊兄,好久不見,各位同窗都想著你呢。」揚天略一回禮,道:「是嗎?」梁成笑道:「當然是,我們剛成立了一個三才詩社,還得請楊兄撐門面呢。」顰兒哼了一聲,道:「假話,你自己是頭榜狀元,還用得著我哥哥嗎?」梁成向顰兒道:「顰兒姑娘,你可瘦多啦。」顰兒扭頭不語。梁成解嘲道:「小妹子小氣得緊。」

    他們說話的聲音一大,趙紫勛從棋中醒悟過來,見了揚天,喜道:「揚天回來了,快快快,幫我看看。」顰兒笑吟吟道:「趙爺爺,我來看您出醜啦。」趙紫勛臉上尷尬一笑,道:「哦,小顰兒也來了。」顰兒哼了一聲,道:「不小了。」趙紫勛哈哈一笑,道:「還是那麼小。」

    揚天不理會顰兒的話,也不坐下,徑直對趙紫勛道:「趙先生,你上當了,這位小姐事先就設好了套,正看著你鑽呢。」梁成看了一下棋盤,賣弄地道:「楊兄好眼力,這是高麗的棋路,聽說是高麗兵部尚書李天曆所設。李天曆是高麗第一才子,文治武功譽滿天下,這位姑娘拿他的棋來壓人,卻是對老先生不敬了。」趙紫勛聽了不緊不慢道:「非也,這不怪她,我見她在此擺棋等人,又是高麗名局,一時技癢,才想試試。揚天,你來試試。」

    揚天笑道:「趙先生,我只怕也不成。這位姑娘將所有的棋路背了下來,我一時半會兒也難以應付。」顰兒卻道:「我看哥哥一定成。」梁成跟著打渾道:「顰兒妹子說成那就一定成了。」眾人跟著大笑,顰兒氣道:「哥哥,他們欺負人,你偏就試試。」揚天笑道:「人家有意等人,還是梁兄請。」

    顰兒嗯了一聲,道:「誰呀?」說著看了看梁成,梁成唅笑道:「小妹子真是解人。這個誰麼,便是區區。」說著轉而向紫衣姑娘道:「是姑娘昨天對出了我三才詩社的對子?」紫衣姑娘冷冷道:「是又如何。這有什麼了不起。這個上聯你對: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下聯麼,當然要對個:浮雲長長長長長長長消。這麼個二等貨,有什麼難的。」

    揚天聽慣了吳音軟語,吳越之語像天生就是為這裡的女子存在的,讓人聽了打骨子裡酥了,而這位姑娘講的卻是北方口音,加之語速很快,又夾槍帶棍,不似吳音里的那般溫柔纏mian,心中一動。可真正覺得好的還是那對子,暗道:「果然有些禪機,看不出這個姑娘還真很有些本事。」

    大凡世間有才華的人對才智都有著一種敬畏,揚天也不例外,一見著妙聯愛屋及烏,對這個姑娘也陡然生出一種好感,但轉念一想便發覺不對,可是剛才的神情已經寫在了臉上,紫衣姑娘見了問道:「喂,你也覺得對得好,是不是?」揚天哼了一聲,笑道:「還算湊合。」顰兒喃喃道:「海水潮,朝朝潮,朝朝潮落;浮雲長,常常長,常常長消。意境好,寓意也好,這位姐姐,你真厲害。」

    揚天嘿嘿笑道:「顰兒別犯傻,我看跟她還是沒什麼關係。」說完沖紫衣姑娘道:「不知是哪位仁兄的大作,可否容在下一見。」紫衣姑娘氣道:「你憑什麼說不是我作的?」揚天道:「這個很簡單,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再來一次也就知道了。」紫衣姑娘道:「這個不是理由。」揚天道:「叫化子穿綾羅,那也還是叫化子。姑娘聰明自是不必說,可是你一個姑娘家,伶牙利齒,想也難以對出如此氣勢磅礴的儒雅對子,說白了就是氣韻不符。」

    紫衣姑娘沉吟一下,有些怨了,道:「你瞧不起女人。」揚天道:「不敢。」紫衣姑娘話趕話,道:「你嘴上說不敢,心中早就敢了。」揚天心中笑道:「這個姑娘倒和娘親有些相似,只要你言語中對女子稍有偏見,她立馬就不依了。」想到這兒又覺得拿她和母親比,實在是對不起自己,道:「姑娘這般說辭,在下也無法。」

    紫衣姑娘一時語塞,突然發火,沖梁成道:「到此你是狀元還是他是狀元?」揚天見她說話的語氣好像梁成幫她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心道:「這位姑娘從容時則儀態萬方,一旦落了下乘,卻有些沉不住氣了。」梁成跟前幾個人聽了,大聲道:「當然梁公子是狀元了,他楊若缺雖和梁公子同榜出身,卻也不過是個三甲進士。」

    梁成笑道:「你們不得胡亂說話,楊兄文武全才,兵法韜略,機關算學無所不會,又是三軍武狀元,水軍統帥,所謂文武齊治,向來不分上下,大家不可一概而論。」梁成說得冠冕堂皇,實則明褒實貶,大宋崇文黷武,一個人只要和「武」字沾上邊一律被點為粗人,是以一般人都不屑作武將,江湖中人更是以做武官為恥。

    眾人聽了臉上皆有嘲弄之色,揚天不由著惱,卻聽紫衣姑娘道:「老鼠上稱桿,自稱自量,你那什麼『狀元』雲雲,都是自封的不成?」揚天一聽她說話,便知是找碴兒的人來了,心頭的怒意也消了,心道:「且看這姑娘怎生折磨姓梁的。」

    揚天和梁成同窗多年,跟其父梁榮學各種東西,其中就數他跟梁成就最高,可兩人卻大不咬弦,誰也不服誰,梁榮是個赤誠君子,不肯偏心自己的兒子,對兩人一視同仁。這樣一來,梁成倒覺得父親太看重他了,一心想壓住他。

    揚天也不甘落後,學得十分刻若,但他要習武,免不了分心,梁成是個地道的文人,卻也不是個好相與的,這樣一來就被梁成壓在了腳下。

    十三歲時,母親林紅櫻覺得教無可教,想給他找個比自己更厲害的師傅。那年正逢大宋名將孟珙早逝,孟珙此人和當年的白馬將軍江海共同北上滅金,一雪百年之恥,再為阻擊蒙古屢建奇功,是大宋軍民心中的大英雄,加上孟珙對楊立有提撥之恩。揚天隨父親母親前去悼慰,林紅櫻見一個大和尚舉止不俗,便悄悄綴著,當夜過半,見那和尚獨去孟珙墓前不言不語,一站就是大半個時辰後,揮手在墓上刻下一首悼詞,氣勢恢宏,更是用手指劃上去的,心中一寒,想自己就是用劍刻也未必就有這般的行雲流水,再看詞句磅礴,大有辟易千軍之威,心知遇上了世外高人,當下出來相見,可剛一出來便不見了人影,以為是撞鬼了。無望之下,想把他送到北海去,可考慮再三,還是打住了。

    林紅櫻無法可想,便拉著揚天在孟珙墓前足足等了三天,那和尚竟然回來了,一問之下得知此人是白馬將軍江海的師兄弟證行,是一止神僧的弟子,林紅櫻高興得不得了,也不跟揚天父親楊立商量,當下將揚天塞給了那和尚,歡天喜地地回去了。回到家便和楊立吵了一架,她氣不過,又擔心揚天真的如楊立所說的被人賣了,一時又氣又急,第二天一早便留了封信,自個兒打點了行李,往少林寺方向趕去,她年輕時做慣了女俠,於是重新拾起舊時的全掛子本事,輕車熟路,不久便趕到了少林寺,見兒子不僅沒有被賣了,而且還有高人指點兵法韜略,花拳繡腿也都在被逼著改,還不用交錢,十幾日懸著的心終於定了下來,於是又添香油又布施,做全了所有的善事之後,才一路女俠當回了臨安。

    揚天在少林寺從師五年,之後真正下山,此五年中不僅學會了極為上乘的武學,而且證行在建築、天文、地理、律歷、三式六壬遁甲上的研究絲毫不亞於梁榮,有時候更是這些方面教的多,武功方面教的相比少了許多,揚天甚至覺得師傅在武功方面藏了私,倒是在奇門遁甲、兵法韜略方面顯得大度得很,沒有那麼多顧忌。下山之後,又應趙葵之命參加科考,和梁成同榜中了進士,只是梁成是頭榜狀元,他是三甲進士,輸了一乘,他也因此覺得矮了一截。

    聽了眾人的一席話,揚天臉色變得鐵青,可是一發火就會顯得底氣不足,是以強自忍住,笑道:「這位姑娘既然指明要梁兄對陣,那梁兄何不試試?」顰兒道:「哥哥,這有什麼看的,我們還不如回去。」揚天不動聲色道:「說不定梁兄還真能扭轉乾坤,顰兒,我們看看那也無妨。」

    紫衣姑娘拍手道:「敢情都到齊了,我倒是想看看你們這些什麼進士,到底有多少斤兩。這位妹子,你不想看看嗎?」顰兒搖頭不語。梁成笑著坐下,道:「姑娘請了。」揚天負手立於棋旁,顰兒則找了把椅子,雙手托腮撐在桌子上打盹兒。

    不知不覺中,已經入夜,揚天正看得入神,趙紫勛也看得有些暈了,抽身出來,道:「揚天,你來,我們爺兒幾個喝酒去。」揚天十四歲遇見趙紫勛,從他這兒學了不少東西,是以對他十分地敬重,聽了雖有不願,還是應了,準備叫顰兒,見她已然睡著,便不叫醒她,徑直和趙紫勛出去。趙紫勛端出鹹鴨,拿出一壺花雕,笑道:「最近你娘經常來,前幾天還送來一壺花雕,想要我教她六丁六甲之術,嘿,老頭兒我豈是幾壇酒就能收買的。」

    揚天聽了釋然一笑,道:「娘又想學了出去招搖撞騙了,不過這個太深,她怕是學不會。我娘可好?」「明知故問。」趙紫勛說著倒了點酒,繼續道:「不好能天天來纏著老兒頭我嗎?」揚天點頭稱是。兩人吃了一會兒,過了一會兒,趙紫勛照例問少林寺的情況。這是一個習慣,第次揚天從少林寺回來,趙紫勛都要問上一番。

    揚天兩人談著談著,突然聽見顰兒在喊自己,以為出了什麼事,趕過去見她剛醒來,道:「怎麼回事?」顰兒哦道:「我睡著了,醒來不知你哪兒去了,哥哥,你看他們還在下。」揚天這才回去看梁成和紫衣姑娘。梁成顯然是有些熬不住了,周圍的人也都竊竊私語,議論著棋局,此時夜已過半,紫衣姑娘卻依舊不緊不慢,渾濁的燈光下顯得更加神秘莫測。

    揚天見那姑娘有心為難梁成,心中不禁有些樂了,心道:「當真是頑石當由鐵鎚打,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個梁成狂妄自大,服的就是這一口。」當下有心看熱鬧,心道:「我看你待會兒輸了怎麼下台。」大約又過了一個時辰,卻見梁成一改頹氣,有反攻之勢,心中一驚,暗道:「這梁成倒也不副盛名,狂是狂了些,本事還是有的。」他雖這般想,卻仍是不希望梁成勝出,見那姑娘眼神有變,似又希望梁成勝出,又不願讓他勝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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