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宵出院那天，季梁生來接，丁念就找了個借口沒去。季宵雖然沒說什麼，不開心是肯定的。他拉著臉坐進車裡，今天下著小雨，雨滴落在車窗上，有些冷清。

「不如跟我回去吧。你也該試著在集團工作。」季梁生偏頭看季宵。

「還早。等我把榮華的事處理完再說。」季宵有些不耐煩。

季梁生似乎是嘆了口氣，沒再說話。父子倆想著各自的心事。送季宵回了公寓，季梁生沒有多停留，直徑去了機場。

手機在上樓時響了，季宵看了看號碼，有些心跳加速。

「您要我查的事，已經查到了，很遺憾，確實是這樣，和您差不多一起出生，現在在一家服裝公司工作。」電話那頭恭敬的開口。

「知道了，把具體的資料發給我。」季宵掛了電話，並沒有過分驚訝，反而有些好笑。自己的一時興起，有意料之外的收穫。

打開門走進來，到處都是揚起的灰塵。看來丁念是不準備回這裡來住了。季宵有些疲倦。他輕輕的吸了一口氣，裡面沒有丁念的氣息。如果說丁念已經成為自己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自己應該怎麼辦。逃避？還是離開？

可是無論哪一種，都只是經歷沒有他的生活罷，這是一種冗長的抽離。如同拚命去擠壓一個細微的傷口，雖然再也流不出血，但疼痛卻會延綿不絕。

愛一個人，並不會痛苦。倘若你想過要給他福祉，幻想過你們未來的生活。但你知道，那是南柯一夢的時候，痛苦就會接踵而至。

丁念一個人坐在會議室里。沒有開燈。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的側臉淹沒在黑暗裡。他很焦躁。

燈突然開了，方哲走進來。丁念因為強光皺著眉頭。

「還不回去？」方哲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丁念沒什麼反應，低著頭，不想理人。

「有件事，和你說說。」方哲自顧自的說。

「我心情不好，不適合做判斷。你找別人。」丁念用腳摩擦著地板，用手揉了揉太陽穴。

「前幾天有人舉報拓隆集團偷漏稅款，賄賂官員。」方哲敲了敲桌面，漫不經心。

「你說什麼？」丁念一下子睜大眼睛，覺得不可置信。

「這件事還沒有擴大，估計還在查證，應該過兩天各大媒體就會出新聞了。」方哲挑了挑眉。

「你是怎麼知道的？」丁念將雙手拍在桌上。

「前幾天和一個投資人吃飯，他說他都準備拋拓隆的股票了。」方哲輕輕笑了笑。

「這件事，是直接奔著季梁生去的，說是已經拿到證據了，就是拓隆的常務。如果被坐實，他肯定會被解任。」方哲隨意翻了翻手上的文件。

「季梁生不會那麼蠢。」丁念皺著眉頭，有些想不通。

「他當然不會，可是拓隆的常務是他一手提拔的，又和他親近。加上偷漏稅款，你覺得股東會怎麼想？」方哲合上文件，對上丁念的視線。

「現在情況怎麼樣？」丁念的神色有些緊張。

「就算這件事和季梁生沒有關係。在這件事曝光之後，他肯定也會被撤職。涉案人員肯定就是坐牢咯。」方哲的語氣很輕鬆，讓丁念愈加煩躁。

「拓隆一直在季梁生的控制之中，撤職應該不至於吧。」丁念有些底氣不足。

「季梁生雖然坐擁拓隆百分之三十四的股份，但其他的股東之所以追隨他，是因為在他的領導下拓隆蒸蒸日上，雖然拓隆這幾年業績還算穩定，但是比起前些年，明顯下滑了不少。很多股東擔心拓隆已經進入衰退期。你覺得他們是認錢，還是認人呢？」方哲嘆了口氣。

「失去股東的支持，那以後…」丁念沒有說完，音量越來越小。

「季宵從來沒有涉足過拓隆的業務，在那些股東眼裡，他只是花天酒地的一個紈絝子弟罷了。如果不是季梁生，誰會對他禮讓三分。」方哲轉了轉手中的筆，「恐怕這次，拓隆真要易主了。」

丁念站起來，走到窗戶前，雙腿輕輕晃動，他將窗戶打開，細碎的雨飄進來，打在他臉上。他覺得更焦慮，更不安。彷彿又看到季宵嬉皮笑臉的樣子，他皺著的眉頭，就再也沒放鬆過。

「無論這事結果如何，你我都只能旁觀而已。」方哲走到會議室門口，拉開門。

丁念沒有說話，安靜得有些不像他。變故總是接二兩三，讓人難以喘息，丁念用力揉了揉頭髮，緊咬牙關。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這件事的曝光，比方哲預期的，要早一些。法務部門已經介入調查。榮華的門口一大早就堵滿了記者。季宵接到了秘書的電話，在媒體曝光的前兩分鐘，才了解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秘書已經訂好了去香港的機票，季宵隨便收拾了一下，提著行李箱，直接奔機場去了。

臨走時，坐在車裡握著方向盤，深吸了一口氣，撥通丁念的電話，連續打了幾個，都沒人接，就給丁念發了一條簡訊：「我去出差啦，不要太想我…」發完，關了手機，往機場去了。

丁念一直在會議室和方哲還有各部門總監研究新品上市的方案，已經修改了很久，還是有些不滿意。看了看手錶，打了個哈欠，心不在焉。看大家的情緒都有些低落，方哲就說讓大家休息休息。

丁念摸了摸口袋，沒找著手機，想是落在辦公室了，起身回去拿。當他看到季宵的未接和簡訊時，季宵已經登機了。丁念覺得自己有些發抖，他在辦公室來回走動，打開網頁看到新聞，知道季宵肯定是回香港了。一直播季宵的的電話，都沒有接通。

丁念迅速轉身打開門，站在門口，卻沒有再挪動腳步。

這是怎麼了？ 難道想要跟他去香港嗎？

「丁副總，您怎麼了？是需要什麼東西嗎？」林傈僑站在丁念面前問。

丁念有些發愣。聽得清周圍有些凌亂的腳步，對面的會議室沒有關門，有些嘈雜，有人在列印東西，列印機和紙頁翻動的聲音時近時遠。

「沒什麼」，丁念說，「給我到杯咖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