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藏書閣的宮人和鳳皇算是熟識了，加之李欽吩咐過，倒也不敢怠慢。

「公子再看看要些什麼書，吩咐奴才便是了。」

鳳皇點了點頭，在藏書閣中轉了一圈，道「這一層的書都看完了，二樓有些什麼？」

那人有些為難，「樓上的書得有陛下手諭才行，奴才不敢隨便給公子。」

伏戩的手諭原不是什麼大事，可是誰知道伏戩在哪呢？

「那你知道伏……陛下他在什麼地方麼？」

「奴才聽人說陛下這幾日都宿在承安宮。」

承安宮是帝王處理政事會見大臣的地方，有時也會用作寢宮，鳳皇一路往承安宮去。

承安宮安靜的很，只後殿有燭火，李欽站在寢殿外，其餘的人似乎都不在。鳳皇有些奇怪，還沒等他開口，李欽卻已看見了他，一時愣在原地，怎麼也想不通鳳皇怎麼會過來。

鳳皇看李欽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覺得好笑，心情也好了許多，上前問道，「伏戩呢？」

「沒想到公子會找到這裡來，陛，陛下他現在恐怕不方便見公子。」

李欽有些慌亂，鳳皇疑惑的很，就在那一瞬間的安靜里，殿內傳來一聲女子的呻吟。鳳皇明白伏戩在做什麼了，看到李欽手足無措的樣子，也不知他在擔心什麼。「既是他在忙，我以後再來罷了。」

「公子！」李欽喊住了他，若讓鳳皇這樣走了，伏戩一定會殺了他的！「您等一等，奴才去通報陛下一聲。」

鳳皇眼看著他進了寢殿，把身上的披風又裹的緊了些，真冷啊。聽宮人們說，御花園梅園的玉蕊檀心梅開了，他一直想去看看。

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想起這種無關緊要的事？

怎麼好像有些不開心？

是了，伏戩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回宗政殿，他一個人很無聊，又拿不到心儀的書，走了這許多路，伏戩還要讓他等在寒風中自己卻……

真是可笑，這種事有什麼值得生氣的？

伏戩他是皇帝，他想睡在哪裡和哪個女人睡都沒關係，都輪不到他來置喙。

抬頭，卻看到伏戩站在他身前，也不知站了多久。

他長發凌亂，只是匆匆披了一件玄色外衣，看著他的眼神有些不自然，「你怎麼來了？」

「打擾你了。」鳳皇不知怎的，竟有幾分賭氣的意味。

「她……」

伏戩開口想解釋，鳳皇卻打斷了他，「我去要藏書閣的書，那人說要你的手諭。」

伏戩給李欽使了一個眼色，李欽立刻拿出伏戩的令牌，「這個比手諭好用。」

鳳皇接過，「多謝。」他便要走，，伏戩不由自主地喚住了他，「鳳皇！」

「什麼？」他轉身，疑惑地看著伏戩，只見他動了動嘴唇卻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他才道，「李欽，好生送公子回去。」

他站在殿外，直到那兩個身影隱沒在夜色中了，猶自在望，最後只是把一聲悠悠的嘆息交付於夜色，轉瞬而逝。

李欽跟在鳳皇身後不緊不慢地走著，明白伏戩的用意，斟酌再三才敢開口，「公子，陛下這也是被皇後娘娘逼得沒法了才臨幸那些小主。之所以不在宗政殿，也是怕您心裡難受，您可不要錯怪了陛下。」

見鳳皇只是面無表情的聽著，李欽大了膽子說下去，「公子您不知道，那些小主和朝堂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陛下不能無視她們。先前她們進宮後陛下一次都沒有召幸誰，大臣們都頗有微詞，陛下不和您說，也是因為他心裡……」

「我只是找他拿個東西，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麼？」

鳳皇不耐煩的打斷了他，可是臉上卻仍舊沒有什麼表情，彷彿李欽費了半天口舌，說得是和他無關的事。

「公子，你也是個無情之人啊。」

鳳皇抬眸，勾起一抹冷笑，無情麼？

這世間的無情人都覺得旁人無情。

「你話說完了，回去伺候吧，我認識回宗政殿的路。」

李欽還不及說什麼，鳳皇已經走了，只留他站在風中，看鳳皇月白色披風和冷月清輝融為一體。

伏戩情深，總以為自己傷了鳳皇，卻不知，究竟是誰傷了誰。

鳳皇回到自己的房間，剪了燭花，頓時明亮了許多。有伏戩的吩咐，宮人們都不敢怠慢鳳皇，加之他天人共憤的臉，誰都願意在鳳皇面前討個好，所以儘管出去了這麼久，房裡還是籠著火盆。暖暖的，鳳皇解開披風和外衫懶懶的靠在軟榻上，一點也不想動。

隨手翻看剛拿回來的書，看了幾頁又丟在一邊，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到唇邊才發覺有些涼，又放了下來。拎著茶壺走到火盆前想溫一溫茶，卻在轉身時絆到了椅子，一個踉蹌摔了茶壺，自己也差點被火盆燙到了手。

真是討厭！

怎麼這麼心神不寧的？

鳳皇坐在地上，看著空蕩盪的房間，只覺得無比的寂靜，寂靜的讓人有些害怕。

有一種孤獨從四面八方湧來，緊緊逼向他，喘不過氣來。

不承認也沒關係，伏戩不在的時候，他其實，是有些想他的。這偌大的宗政殿很多人都對他好，可是多少是因為伏戩的緣故他很清楚。

說到底，也只有伏戩待他是真心吧。

鳳皇有些黯然，可是伏戩，他終究還是有他應該做的事，況且，他還是他的亡國讎人。

鳳皇啊鳳皇你可真是是非不分，可是……

他揉了揉摔疼的屁股，站了起來，現在，伏戩一定快活的記不起他了吧。

燭火燃了太久，晃了晃竟滅了，像是誰無聲的嘆息。

「他真是不在意？」

承安宮中，伏戩一個人坐在床榻上，之前的女子已經被打發走了。李欽站在下首，「是，公子並不耐煩聽奴才的話。」

伏戩望向宗政殿方向，他輾轉難眠，鳳皇大約已安睡了吧，真是不公平啊。「那，罷了。」

皓月當空，卻突然飄起了雪花。

鳳皇昨晚睡得晚，醒來時只覺天光大亮，料想必是日上三竿，要被人取笑了。匆匆穿好衣物，推開門卻是一片銀裝素裹。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