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戩結束後看著自己身下已經迷糊要睡過去的鳳皇，只覺怎麼也看不夠。他從他身上爬起，撩開他臉上汗濕的頭髮，露出光滑的額頭。伏戩細細為他拭汗，幫他掖好被角，輕身下榻。又攏了攏火盆，走到鳳皇身邊，深深地凝視了好一會，才柔聲道，「我走了，你好好睡，別踢被子。」

然後滅了燭，推門而去。

淚水順著鳳皇的臉緩緩淌下，那麼溫柔的聲音，是在對他說話……

為什麼，有一種不敢相信的感覺呢？

守在屋外的李欽已經在打瞌睡了，看到伏戩出來嚇了一跳，伏戩好笑的看著他，「回正殿吧。」

李欽有些為難，「陛下，奴才以為您今晚宿在這裡，正殿還沒有籠火盆，您看您還是宿在公子這裡吧。」

「戰場上下來的人，哪裡就這麼嬌貴了？」

說罷，見李欽猶自為難，道，「孤若宿在這裡，他如何能安寢？」

李欽沒法，只得去喚人安排好正殿，卻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極是溫柔的「鳳皇」，他回頭，看見自家主子在冷月清輝下，笑得很淺，卻又含了無限深情，「真是個好名字。」

鳳皇悠然醒轉的時候還有些恍惚，彷彿昨晚的事只是一場夢，可是身體的酸軟分明告訴他，他和伏戩，做過了。

而且，他答應了伏戩那樣無恥的要求。

他很想像找個人宣洩心中的不滿，委屈，很想把心中的怒火變作力量，摧毀什麼。

於是，他握住自己的手臂，狠狠的要將自己的指甲陷進自己的皮肉里。很痛，可是只有這樣，他心裡才好受一些。

他很生氣，不是氣伏戩，是氣自己。多可笑啊，鳳朝小皇子，就這樣成為了亡國讎人的孌童，從此就要在他身下屈辱承歡，取悅他，討好他，再等他有一天厭倦了，被他捨棄。

「公子可是要起身了？」屋外的阿福聽到裡邊的動靜開口詢問。

鳳皇聽到聲音才放過了自己，白皙的手臂上已經滲出了血。

看看自己這幅模樣，衣衫不整，裸露的肌膚上滿是紅痕。真不想讓人看見自己，可是……

有意義嗎？

「你進來吧。」

阿福推門而入，看到床塌上的旖旎春色，一點也不吃驚。熟練地伺候他更衣，「公子，陛下讓奴才告訴您，就算是宗政殿，知道你和陛下的事的人也只李公公和奴才，讓您放心。」

鳳皇聽了有些心顫，半晌才道，「知道了。」

阿福笑了笑，「公子，好了，奴才帶您去沐浴吧。」

鳳皇從來不知道宗政殿中還有這樣的所在——一處由奇石堆砌而成的宮室中是一汪溫泉。泉邊種植了各類香草，香氣馥郁，還有一道漢白玉所砌的台階伸到泉水中去，水汽繚繞，不知有多長。

「這是前朝皇帝所造，陛下覺得太過奢靡，所以自己也不曾用過。不過陛下說，溫泉對您的身子好。」

「知道了，你出去吧。」

鳳皇溫聲說，待阿福出去了，他才解開衣裳延台階步入泉中。身子整個的放鬆下來，那些傷痕的疼痛反而更明顯，昨晚上的回憶也一一回到腦中。

伏戩當時在他耳邊說:男身女相。

男身女相麼？

父皇從前也總說男身女相，命途多舛。他不信，因為像他那樣生來一呼百應萬千寵愛的人，生活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可如今……

不過，父皇也不會料到，他所謂的命途多舛，是指在一個男子身下婉轉乞求，成為他一時興起的玩物。

一聲長長的嘆息，沒有人聽到。

沐浴完，阿福帶著鳳皇去了東配殿，伏戩正在看書。阿福識趣地退下了。伏戩聞到一股好聞的香氣，抬頭看見他，笑了笑，伸出手，「過來。」

鳳皇緩緩走過去，將手放到了他滿是老繭卻無比寬厚的掌中。伏戩握住他的手，「真小，怎麼和孩子一樣？」隨即笑道，「你可不就是個孩子麼。」

鳳皇有些不滿，「我馬上就十六了。」

伏戩沒有在意，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鳳皇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上去。

現在，還有什麼事情不能做呢？伏戩不知道鳳皇的心思，還為他的乖巧感到欣喜。他把他擁入懷中，不去看他的眼睛。

人人都說鳳朝小皇子絕冠天下，卻極少有人能明白，鳳皇的美不像有些美人那樣帶有侵略性，而是一種如空谷幽蘭般出世的美。其實，他最好看的是他的眼睛，那麼清澈，像是未經打磨的璞玉，莫名就讓人心動。

當時，他也就是被他眼中毫不加以掩飾驕傲所吸引，從此不可自拔。

「身子還疼嗎？」

他在耳邊輕聲問，鳳皇敏感的耳垂紅透，「不疼了。」

「累嗎？」

「不累。」

「胡說，昨晚那麼激烈了你還不累，那你要我如何？」

「伏戩！」鳳皇羞赧，想要掙脫他的懷抱，伏戩卻輕笑出聲，「不鬧了。」

原來，他是在戲弄他！

這可惡的人！

鳳皇賭氣不說話，伏戩拿起手邊的書，「陪我看會書。」

鳳皇一看，竟然是《詩經》，「你不用上朝麼？」

「我的公子，你看看這日頭，我上朝時，你還做夢呢。」

鳳皇有些不好意思，「那你政事都處理完了？」

「馬上過年了，都是些瑣事，若還要我一一過目，養那些人做什麼？」

鳳皇點點頭，伏戩指著一行字問道，「此句何解？」

原來是《擊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是講戰友同袍之情的，約定同生死，共恩義，彼此陪伴，不離不棄。」

「原來是這樣。」伏戩一幅虛心受教的樣子，然後握著鳳皇的手緊了緊，「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不像是寫戰友，倒像是寫情人呢。」

鳳皇無言，只是被他握著，天荒地老一般。

可惜，這樣寧靜的時光沒有持續多久，李欽走進屋內，看到這兩人的姿勢，有些尷尬，卻難掩一臉喜色，「陛下，蒹葭宮來人，說米小主有喜了。」

「果真？」伏戩身子前傾，雖然對那些女人沒什麼特別的，不過，這畢竟是他第一個孩子。

後繼有人的欣喜毫不掩飾，「賞！」

「恭喜了。」鳳皇淡淡道。

伏戩愣了愣，才想起鳳皇還在，雖有些不自然，卻明白鳳皇是真心的，「多謝。」

然後他遲疑了一下，「我要去看看她，晚上再陪你。」

「我很累了。」鳳皇垂眸。

「方才不是說不累麼？我還想今晚……」剩下的話伏戩只讓鳳皇一個人聽見，只見他臉紅透，「伏戩！」

伏戩笑了笑，「罷了，你若不願我自然不會強迫你。」

李欽真的是很尷尬，這兩個人就這麼旁若無人的……咳咳，他雖然是個閹人，可是這種事，唉，還是硬著頭皮聽吧。

伏戩笑著放開鳳皇起身，「那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可不能躲懶了。」

鳳皇無語，只能目送他離去，心裡卻有一種難言的情緒。

羞赧，惱火，難過，還有……歡喜。

伏戩有了子嗣，還是米太傅的外孫，若是個皇子，大約會是儲君吧。

平時，伏戩對誰都是一個樣，所以沒有所謂的爭寵，各個妃嬪還算和諧。如今涉及到了儲位，母憑子貴。

呵，這後宮要不安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