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殿內，鳳皇正專心鼓搗著桌上一個看不出模樣的物什，伏戩進門，倒嚇了他一跳。

「你怎麼回來了？」

伏戩儘力讓自己顯得和往常一樣，可是聲音卻無法控制，冷冷的，「你的福包呢？」

鳳皇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弄丟了。」

「丟在哪裡了？」

看鳳皇說不出話，越來越局促，伏戩緩緩拿出了那個福包，「在這裡。」

鳳皇接過福包，有些驚疑，落在伏戩眼中分明就是心虛了，「你在哪裡拾到的？」

伏戩臉色變得很難看，「米絲的孩子沒有了。」

「什麼？」鳳皇總算知道他為什麼看上去這麼不對勁了，這是他第二個孩子，他明明有能力保護好他，可是……

鳳皇走上前，伸手牽他的衣角，想給他一點安慰，卻被抓住手腕，很用力，弄得他有些疼，鳳皇不滿地想掙脫，卻聽伏戩冷冷地說，「我不管你和米絲有什麼恩怨，但你不能拿我的孩子開玩笑！」

鳳皇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伏戩的意思是，是他殺了他的孩子！

「我沒有。」

「沒有？沒有你隨身的福包怎麼會在蒹葭宮裡！」

「我不知道！」鳳皇聽到他的質問，有些惱，他的確是弄丟了福包，可是，他從來沒有去過蒹葭宮！那麼，他憑什麼用審犯人的語氣和他說話！

「鳳皇！」伏戩突然大聲喊他的名字，「你知不知道你闖大禍了！流光現在就在追查犯人，要不是我壓下，殘害皇嗣是死罪！」

鳳皇用力甩開了他的手，「那你現在就把我帶到朱流光面前，反正她想我死也不是一兩日了，你大可成全了她！」

伏戩的聲音低沉，像是壓抑了極大的怒火，「我對你好，不是讓你肆意妄為的。」

「我，」鳳皇抬頭看他，眼裡是滿滿的不服氣，「從來沒有求你對我好。」

伏戩怒極反笑，他對他好，原來在他看來都是他一廂情願。那麼，他到底在做什麼？

可笑！

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伏戩摔了桌上那個陶器。鳳皇死死盯著那堆碎片，蹲下身子，握一塊在手中。

他這幾日閑得無聊，去司寶司學做陶器，想做一個給伏戩，報答他陪他放風吹。雖然丑了點，可是卻凝聚了他很多的心思，結果……

「你走！」鳳皇又氣又傷心，將手中陶片扔向了伏戩，正砸到他胸膛。「我討厭你！你出去！」他起身想把伏戩推出屋，卻反被伏戩推開。

「李欽！」

一直守在殿外不敢進屋的李欽應了聲，「看住他，不許讓他出這個門，否則，你自己去訓誡司吧。」

「是。」

伏戩拂袖去了，沒有回頭。

伏戩這幾日心情不好，整個宗政殿的人最怕到御前伺候，去一次都能濕一身衣裳。

李欽很無奈，又不能說什麼，心知這還不是為了那個不省心的小公子。

他送了一盞茶進去，看伏戩墨也不多了，便留下來給他研墨。

伏戩放下手頭的事，飲了一口茶，猶豫了許久才用低低地聲音道，「他最近怎麼樣？」

看看，說著不理不理，還不是記掛著？偏偏兩個人都那麼驕傲，不肯先低頭，平白無故地自尋煩惱。

「回陛下，公子先前砸了不少東西，這兩日安靜了些，阿福陪著他呢，您不用擔心。」

李欽猜也知道，這兩日安靜，那也是為了東西都給砸完了。之前看阿福收拾出那一堆碎片，都是上好的瓷器啊！

伏戩應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麼，待他慢慢將手中的茶喝完，才問，「李欽，你說我是不是太縱著他了才把他養得這樣桀驁不馴，竟然敢頂撞我？」

我們的陛下總算是意識到這一點了麼？李欽笑道，「不是奴才多嘴，陛下您都知道是您自己把公子縱成這樣，怎麼還能怪公子呢？」

伏戩無話可說，他不能接受鳳皇竟然殺了他的孩子，所以當時氣急了，事後冷靜下來才想到，鳳皇他根本就沒有動機。

他和米絲甚至都沒有說過話，何來恩怨？若說是為了爭寵，那更是荒謬。

可是他不能忍受鳳皇把他對他的好一筆抹去，竟然還用東西砸他！

這對於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而言，是極大的恥辱！他可以任性，可不能這樣無禮。

「陛下，」李欽看伏戩有了鬆動的意思，連忙勸和，「您不就是喜歡公子的桀驁不馴麼？」

一言畢，伏戩才意識到這一點，若是鳳皇和那些後妃一樣卑躬屈膝，屈意討好他，他還會喜歡他麼？他喜歡的，不正是他那種驕傲不服輸的神情麼？

是他自誤了，到底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可是，要他先低頭……

「陛下，不是奴才說，以公子那性子讓他給您賠禮，那比登天還難！」

話雖如此，伏戩還是拉不下臉，只是沉默，沉默......

「公子，您還是給陛下道個歉吧，陛下他究竟還是顧惜您的。」

鳳皇坐在那看書，只當不聞，阿福有些鬱悶，李公公千叮嚀萬囑咐，務必要讓兩人和好如初，可這麼些日子以來，公子連話也懶怠講，別說勸和了。

好在，他跟了鳳皇這麼久也摸出了他幾分性子來。

「公子，奴才給您看個新鮮玩意。」

小小一個戲台，阿福後面操縱幾個小人，就在白色幕布上演了一齣戲。

皮影戲這種東西，鳳皇還是第一次聽說，看的分外認真。

此時演得正是一出《西遊記》。

肥嘟嘟的豬八戒一邊嘟囔一邊搖啊搖的走著，阿福學的惟妙惟肖，「這臭猴子，大熱天的讓我去巡山，自己倒休息，看我也歇一會。」

豬八戒果然一屁股坐了下來，旁邊飛來一隻小蜜蜂，阿福又學著孫悟空的聲音，「這獃子，果然在偷懶！」

又聽豬八戒喃喃自語，「回去後，若問這是什麼山，就說是石頭山，若問有什麼洞，就說有個石頭洞……」

一旁孫悟空化的蜜蜂忍不住了，氣的直叮豬八戒，把他趕了回去。到唐僧面前，豬八戒正要扯謊，卻被孫悟空戳穿，揮著棍子把他趕下了台。

鳳皇看到豬八戒那狼狽樣，禁不住笑了，一笑不可收拾，像是把這些日子心裡的委屈都笑了出來。

阿福看鳳皇笑過後臉上又露出最近時常有的落寞的神色，知道機會來了，「公子，您可終於笑了。」

「什麼話？我難道都沒笑嗎？」

竟然跟他搭話了，把握又多了幾分，「自從陛下走後，公子您就沒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