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既出，四下皆靜，伏戩起身道，「孤說他不是兇手，他就不是兇手，皇後還是另外再找一個兇手吧。」

說罷，伏戩牽起了鳳皇的手，「我們回去。」

那麼溫柔的聲音，就連朱流光都不曾聽到過，何況是那些妃嬪？一個個都露出了嫉恨的神情，只恨不能以身相代。

伏戩走到了門口，回頭朝著一直沒說話卻已經臉色發白的米太傅道，「愛卿身子不好，還是不要來回奔波了，回去歇著吧。」

兩個人牽著手走遠了朱流光悟出了伏戩最後一番話的深意，那不是在含沙射影，責備她多事麼？她盛怒之下狠狠摔了一個茶盅。

一路走回了宗政殿，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卻也沒有鬆手。

鳳皇還有點蒙，伏戩就這樣把他們的關係公之於眾，他還記得那些妃嬪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

可是，他到底還是來了，那麼溫柔，還像從前那樣的寵溺。好像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過爭執。

鳳皇不知道伏戩是怎麼想的，可也不好意思開口問，就這樣被他牽著，走過悠長的長街，彷彿永遠也不會鬆手。

到了宗政殿，伏戩看著他，鳳皇在觸及他的眼神的時候避開了，他受不了那樣熾熱的目光。他知道，他在等，等他先開口，先低頭，然後他們就可以和好如初。

他也知道，這一次是應該他先低頭，畢竟人家可是自污名聲，救了他一命。

可是，在許久的沉默後，鳳皇只是一句不輕不重的「多謝。」

伏戩的眸子暗了些，「無妨，我知道不是你。」

「為什麼？」

「你會為了我去爭寵嗎？」

鳳皇抬頭，看著他充滿期待的眼神，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伏戩笑了笑，帶了些苦澀的味道，「我方才說的話，是真的，只要你一句話，我……」

「我累了。」鳳皇打斷了他，掙脫了他的手。

那一句話，凝結了太多的恩怨是非，他說不出口，至少現在說不出口。

他無法做到坦然忘記過去一切，無法捨棄那些真實存在過的鮮血和狼煙，無法忘記父皇自刎時的眼神帶了那麼深的眷戀。

伏戩不忍逼他，「你去休息吧。要是不想被禁足，那就算了。」

鳳皇離開了，兩個人還是沒能徹底打開那個心結，還是沒能像從前那樣，終究還是有一道無形的屏障，讓他們指尖相碰，卻觸不到彼此的溫度。

那，我到底該怎麼做呢？

雖然伏戩解除了禁足，鳳皇卻不想出門了。

他害怕遇見伏戩，雖然又過去了好幾天，伏戩也沒有來看過他。這樣，算是和好了嗎？

根本不知道怎麼去面對這種情況，那索性就不要見面了。

一日，阿福看鳳皇只是發獃，雖是在看書，過了一個時辰，還是那一頁。好說歹說才讓鳳皇出了宗政殿去散心。

一眨眼，都已經是初夏了，空氣里有陽光的味道，清新的甜香，心曠神怡。

鳳皇在御花園舒展身體，整個人都輕鬆了一些，心情也好了許多。

若是在江南，這個時候梧桐長得茂盛，可以在地上投下斑駁迷離的樹影，他和阿姊最喜歡在樹影里看書，在翻動書頁的瞬間，彷彿都能聽到馬蹄穿花而過。

走著走著，回憶著，空氣里染上了懷舊的氣惜，夏天啊，最好了，什麼都那麼充滿活力，就算是悲傷也好像可以被陽光融化呢！

忽然聽到有人語，鳳皇駐足。

「你說那隻是個奴才？我看他的氣度倒像是那家的貴公子呢。」

「那又怎樣？」聲音里透了些醋意，「奴才終究是奴才，又生不出孩子，不過一時得意，哪日陛下倦了，自然會丟到一邊。」

「公子？」阿福輕聲喚鳳皇，問他要不要走。

鳳皇搖了搖頭，繼續聽了下去。

「可不是，孩子才最重要，他再怎麼得寵，也就是個孌童，恐怕連殉葬都沒資格呢！」

「說來也可惜，米妃的孩子說沒就沒了，陛下還不讓深查。」

那女子聲音低了許多，「我聽說為這事朝堂上都吵翻了，米太傅好幾次說要告老還鄉呢！」

「那陛下呢？」

「陛下？陛下自然是不許的，天下初定，若是讓米太傅這樣走了，不知道要傷了多少臣子的心。」

「陛下他竟為了一個奴才做到這一步！」

鳳皇比那個女子更加驚訝，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伏戩為了他受了那麼多非議，卻從來不表現給他看。

他真傻，君王輕信男寵這種大事，怎麼可能簡簡單單就過去了！

只有他這麼天真，以為伏戩不說，就沒有大事，以為伏戩真的是天神一樣，什麼都可以阻擋。

可是……

「我們回去。」

鳳皇在前面走，盡量保持風度，腳步卻越來越快，就連阿福也追不上了，他知道鳳皇這麼急是為了什麼，索性停下不再追趕，否則不就沒眼力見了麼？

宗政殿，鳳皇停在了東配殿，他知道，伏戩就在裡面，看書或者批閱奏摺，大部分恐怕還是關於他的。

忽然就沒有勇氣推開那扇門，見了他，該說些什麼？

還是算了吧。

他回身想走，門卻開了。伏戩看到他，嚇了一跳。

鳳皇看著他，眼眸中是極其複雜的情緒，他垂了頭，下一秒就被攬進一個懷抱。

「伏戩……」

「我明白。」

有些話不用說出口，他明白。

鳳皇伸出手環住他，這樣就夠了。

阿福看鳳皇最近有些怪，比如莫名其妙地就傻笑，莫名其妙就嘆氣，莫名其妙的甩頭，莫名其妙的臉紅，莫名其妙的……

總之，很莫名其妙。

看他的表情跟看戲一樣。

伏戩曾經奇怪，作為儲君被培養的鳳皇居然有如此豐富的表情。後來想想，鳳皇畢竟還是少年，老皇帝恐怕也不忍他早早就失了那一份赤子心腸。

不過，伏戩很喜歡這樣不加矯飾的鳳皇。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公子他到底怎麼了？

阿福很是好奇，這大概也就是陛下和公子和好那日開始的，他也曾旁敲側擊地問過公子，可他只是紅了臉，什麼也不肯說。

也是，兩人間的事，其他人問那麼多做什麼？只要他二人好好的，那就是謝天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