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伏戩在屋裡看書，鳳皇就對著那幾根糖葫蘆犯難。

伏戩看他明明吃不完又不肯給他一根的模樣，眼眸中就好似盛了水般的溫柔，「剪下蠟花。」

鳳皇沒理他，自己又拿下一根糖葫蘆坐到床邊，對著皎皎月色吃了起來。夏末秋涼的風最是舒適不過，窗外是萬家燈火，不由得就讓人安心。

每一盞燈下都有一個人，每一個人都有一個故事，其實，這樣的景色遠比長安宮美得多。

長安宮有很多人，可又是空空的。鳳皇還記得那一夜在梧桐樹上看到的長安宮，只有一盞孤燈，那麼的寂寞。

伏戩放下了書，抱住鳳皇，「喜歡外面嗎？」

鳳皇點了點頭，又聽他道，「那以後，我帶你住到宮外，我們兩個人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就我們兩個人？」鳳皇轉頭問他。

「嗯，沒有誰能打擾到我們。」

「好啊。」鳳皇靠到了他身上。

可是，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吧。

「給我吃一個。」伏戩努了努嘴。

鳳皇自己咬了一個在嘴裡，含糊不清地道，「我不！」

「真的？」伏戩笑得有點壞，「拿著我的錢你做人情，還不肯給我吃，那你別怪我。」說罷，含住了鳳皇的嘴，舌頭伸進去就觸到了甜甜的冰糖。

「唔……」鳳皇本能地想推開，可是伏戩力氣大，加上嘴裡被塞的滿滿的，根本使不上力。迷迷糊糊的，一個糖葫蘆就不見了，也不知被誰吃了。

伏戩鬆開了他，「很好吃嘛，再給我來一個。」

鳳皇紅著臉給了他，他卻又不接，「我發現方才那樣好像更好吃一些。」

「你，你看書去！」鳳皇羞惱，要推開他。

伏戩卻抱緊了他，「方才你不肯剪蠟花，難道不是要我不要看書來陪你嗎？」

什麼？這個人想什麼呢！

燭火突然滅了，伏戩在黑暗裡笑道，「你看，燈滅了。」

第二天清晨，鳳皇下樓的時候腿都有些打顫，伏戩那個混蛋氣定神閑，也不知道扶他一把。

感受到他的惡意，伏戩朝阿福使了個眼色，跟在鳳皇後面的阿福會意扶住了他。

結果鳳皇推開了阿福，惡狠狠地瞪著伏戩，若無其事地走下了樓。

伏戩牽起他的手，「餓嗎？想吃些什麼？」

鳳皇也不理他，掙脫了他的手，自個兒就回了車上。

伏戩也沒說什麼，只是用了早飯，然後吩咐人打賞，又吩咐季臨風幾句話。雖然是一幅鎮定的樣子，目光卻總是停在自己的那輛車上，季臨風怎麼會感覺不出來？

這個小奴才，倒是沒看出來有這樣的手段。

伏戩原本想冷落一下鳳皇，結果反而是自己心神不寧，匆匆說了幾句話，便趕回了車上。

鳳皇靠著車壁閉目小憩，伏戩取來斗篷替他蓋上了。誰知鳳皇沒睜眼，便把斗篷扔了回去。

伏戩笑笑，「還生氣呢？」

不說話。

「不就是吃了你的糖葫蘆嘛，這就不理我了？」

哼！這是糖葫蘆的問題嗎？

「還是說你氣我昨晚又欺負你了？」

鳳皇睜開眼，「幾次？」

伏戩又把斗篷給他披上，「我忘了。」

鳳皇往一邊挪了挪，明顯不想理他的樣子。伏戩也不逗他了，「你餓嗎？」

「不餓。」昨晚用了晚飯又吃了不少糖葫蘆，現在牙還酸呢，哪有心思吃東西。

「好，那你睡吧。」

沒過多久，鳳皇就沉沉睡過去了。伏戩湊近了看他，整張臉顯得那麼完美，像是玉石雕琢，毛茸茸的小腦袋靠到了他肩上，連他平穩安寧的呼吸都可以感受得一清二楚。伏戩把他擁進了懷裡，又替他拉了拉有些滑落的斗篷，只感覺這世界如此圓滿。

到了秋狩的地方已經是十天後的黃昏了，先趕到的人早將帳篷搭好，就連晚飯也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整個營地散發出一股濃濃的烤肉香。

鳳皇深吸一口氣，不覺有些餓了，「什麼時候能吃？」

「還早，我帶你去逛逛。」

說罷，牽著他就往一處高地去。

「你對這裡很熟悉？」

看伏戩熟門熟路，鳳皇有些疑惑，伏戩頭也沒回，「幾年前，我在這裡帶兵。」

也對，這裡也算是從前燕國的邊地，都該是伏戩的地盤。

伏戩突然停住了，一直專註於腳下的鳳皇撞上了他，不滿地抬頭，伏戩側了側身，鳳皇不由得驚嘆出聲。

天上，像著了火一樣，一大團熊熊燃燒的雲朵就毫無遮掩的掛在天上，有一種毀滅世界的霸氣，那麼壯美，又讓人捨不得移開目光半分。

「這叫火燒雲。」

火燒雲，果然不負這個名字，「真美！」

「那邊。」伏戩伸手指向北方，鳳皇隱隱看出了城牆的輪廓，「那裡是北奴。」

北奴……

「我阿姊就在那裡。」

鳳皇的聲音顯得無比平靜，可伏戩還是聽出了一絲悵惘。「過幾天北奴有使者過來，你可有東西要托他傳達？」

鳳皇搖了搖頭，大家都以為他死了，那就讓他死了吧，何必呢？

火燒雲一點一點熄滅了，遠處的城牆也漸漸隱沒在夜色里。

好像是一顆不安跳動的心，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走吧，吃烤肉去。」

當他們走進營帳時，大部分人已經入座了，伏戩擺擺手不讓他們起身行禮，只拉著鳳皇的手上了首席。

很快，就有人捧上了烤肉放到了伏戩面前，一整隻鹿腿，鳳皇竟不知怎麼動手。

伏戩知道江南注重精烹細做，鳳皇大約還沒見識過這樣的東西。於是拿出了自己貼身的匕首，切了一片下來，舉起來讓鳳皇吃。

鳳皇看那薄如紙的玄鐵匕首上的肉片，滋滋冒油，香氣撲鼻，饞的不得了，卻實在不好意思。

伏戩笑道，「直接咬就是了。」

鳳皇狠了狠心，張嘴咬住了一小塊肉，只感覺鮮嫩無比，肥而不膩，像要化在嘴裡似的。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伏戩抽出了匕首，那一大塊肉就失去了依託，垂了下來，鳳皇用手托住了，很快把它們全部塞在嘴裡。

油在嘴裡化開，剛烤好的鹿肉上撒了不少辣子，鳳皇眼淚都要出來了，好不容易咽下去，伏戩端給他一杯酒，他也不及分辨，大口大口的喝著。

那酒很烈，都是上戰場前給將士們壯膽踐行的，鳳皇哪裡喝過，嗆的涕泗橫流，很是狼狽。

滿座的人卻無不開懷大笑，到了這個地方，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好像也近了不少。

鳳皇緩過來之後，伏戩笑得極壞，「再來一塊？」

鳳皇偏了頭，手在桌下狠狠地掐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