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皇很快鎮定了下來，「你想怎樣？」

這個時候，問他是誰是最愚蠢的一個問題，不如直接談條件吧。

「小公子果然有膽色，」那個人笑了笑，「麻煩小公子跟我走一趟。」

沒有從正門走，那個人挾制鳳皇走到一處偏僻的地方，抱起他翻過了柵欄就往深林里走去。

沒有人說話，等到已經看不見營地的火光了，那個人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鳳皇卻止了步。

「我不走了，你要幹什麼就說吧。」

那個人推了推鳳皇，「往前，否則我就殺了你。」

「閣下如果不怕無法給僱主一個交代，那就動手吧。」

如果真要殺他，何必如此大費周章？「恐怕僱主要的不是屍體吧。」

那個人動作一僵，道，「僱主只說要把你帶回去，可沒說要死的還是活的。」

「那就動手吧。」

只一會，那個人就放下了抵在鳳皇脖子上的匕首，「鳳小公子的勇氣一如從前。」

這個人……

「是你？」鳳皇驚呼出聲，居然，居然就是除夕夜的那個刺客！

「正是在下。」

鳳皇飛快地整理思緒，這個人恐怕不是江湖上的殺手，否則，不會兩次都是同一個人。所以，他應該是哪個人專門培養的。

能夠為自己培養殺手的人身份必然不低，至少在鳳朝，必須是朝中重臣，並且是深得信任。不然人人都培養殺手，世道不就亂了麼？

而且這個人，明顯是知道他的身份的，是誰？會是誰？

鳳皇想不到，那個人卻打斷了他，「小公子不必費腦筋了，看來陛下他瞞了你很多事呢。」

伏戩？

「你什麼意思？」

「那公子就得去問陛下了。」

鳳皇知道他是在挑撥離間，輕蔑地笑了，「就算他瞞我，也是為了我好，或許那件事是我不想知道的，或許那件事，我根本就不需要知道。」

「鳳小公子可真是信任他，看來已經把亡國大恨給忘了。」

「我沒有！」鳳皇臉色發白地為自己辯解，「我只是……」

可是，怎麼騙過自己的心？

所有冠冕堂皇的話，全部是一紙空白，他忘了，他真的忘了。在伏戩的溫柔鄉里，他已經淡忘了國破的時候，他對他深入骨血的恨！

「只是什麼？只是，公子已經對他動心了？」

「你胡說！」

那個人很滿意鳳皇慌亂的表情，看來，他猜對了，不，是他的主子猜對了。

「那麼，公子與他朝夕相處，為什麼不殺了他報仇？」

「他，他對我也有恩，我不能忘恩負義。」

「恩？」那個人突然大笑，「公子只記得恩，那仇呢？他為了得到你，施點小恩小惠，你就真的甘願在他身下像個女子一樣？」

鳳皇強撐著站立，「你到底想怎樣？」

「想要點醒公子，」那個人上前強迫鳳皇看著他，「伏戩，他對一起出生入死的髮妻也不過如此，何況是你？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

「他不是，他不是！」鳳皇想要掙脫，卻被抓得更緊。

「殿下，你可還記得，陛下他是怎麼死的？他自己放了一把火，帶著皇後娘娘一起自刎了。那麼美麗的皇後，早上還是紅顏如畫，晚上就成了枯骨。巍巍宮殿，還有你小時候最喜歡的那棵梧桐樹，全都沒了。宮人們哭喊著逃命，百姓們被鐵蹄踐踏如豬狗。這些，都是伏戩做的，他做了這些，你卻愛上了他，多麼可悲啊！如果陛下和皇後知道了，殿下，你去想一想，那會怎樣？」

「別說了，求你別說了。」鳳皇害怕聽到這些，一直以來不敢去面對的，他以為已經好了的傷疤，就被這個人無情的撕開，血肉模糊。

「你的父皇，最後只想保住你，為的是什麼？就是要讓你在仇人身下雌伏嗎？」

「不是，我……」

「殿下，你該醒醒了，你究竟是誰？你的身份究竟是什麼？」

他用力一推，鳳皇跌在了地上，他捂著頭，臉色蒼白，眼中滿是悲戚和驚恐。

那個人笑了笑，知道自己的目的達成了。這下，鳳皇恐怕不能再坦然地去接受伏戩了吧。

鳳皇抬頭看著他，那不是人，是魔鬼。是從地獄裡來的，是來審判他的。

復仇？

如果是從前，這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可現在……

那個人走了，可是，他該怎麼辦？

父皇，母後，怎麼辦，我愛上了他，要怎樣去復仇？

頭疼的要裂開了，鳳皇痛得大叫，痛得在地上翻滾，好無助。

怎麼辦，誰來幫幫我？

痛得要死過去了，可是，沒有人來救他，也沒有人能救他。

只有他自己，才是自己的救贖。

「在那裡！」

傳來一陣喧囂，鳳皇知道，這是有人來找他了。

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圈住，伏戩，一定是伏戩，只有他的懷抱才能給他這樣安心的感覺。可是，他不想睜開眼，不想看見他。

他之前還在想，如果沒有人找他，如果他能這樣死去，其實是最好的。

不用面對伏戩，不用面對自己。

「太醫！傳太醫！」

他被抱起，耳邊是他驚慌的聲音。

你為什麼這麼害怕，你明明那麼的冷靜，好像不會為了任何事失態。

你這是怎麼了？鳳皇想伸出手安撫他，想讓他不要擔心，可是垂著的手始終沒有抬起。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這是錯的，錯的……

營帳里，太醫在伏戩的監督下戰戰兢兢地為鳳皇把脈，然後畢恭畢敬地回道，「陛下不用擔心，公子這是驚嚇過度，臣開一濟安神藥，再好好休息便無礙了。」

伏戩點了點頭，讓他出去。自己親自給他換衣裳，幫他擦擦身子，一切結束後，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

鳳皇閉著眼，等他離去，可是，伏戩只是伸出手，一遍又一遍撫摸著他的臉龐，「我知道你醒著。」

鳳皇睫毛微顫，還是沒有睜眼，「為什麼不要看見我？你可知道我有多擔心？」

鳳皇轉了個身，眼睛酸酸的。

伏戩還想說什麼，李欽在外面回道，「陛下，季將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