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皇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朝伏戩發火，明明伏戩什麼也沒錯。可是，他就是生氣，心裡似乎有一隻小獸，啃咬著他，他痛苦得要逃，卻逃不了。

怎麼逃？

要怎樣才能逃過自己的心魔？

他推開了一臉無措的伏戩，淚水幾乎要流下來。

伏戩也不知道鳳皇這是怎麼了，更不明白他說的羞辱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知道，鳳皇他很難受，難受到要用怒火來發泄。

他願意對著他發火，至少說明他信任他，伏戩這樣安慰著自己，把鳳皇攬進了懷裡。

「對不起，」鳳皇漸漸平靜，「是我任性了。」

「無妨。」伏戩安撫著他，也終於漸漸覺出了鳳皇有些不對勁。

這不對勁正是從他被挾持的那日開始的。

從前鳳皇在那事上雖然羞澀，但也還是會回應他，他可以知道他是想要的。可是從那日起，鳳皇明顯是抵觸的，兩個人在一起，分明有一種他在強迫他的感覺。

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鳳皇不肯說，他也無從猜測，可是很明白的是，鳳皇被影響了。

他變得比剛來長安時更加的敏感，可是，「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伏戩像是在自言自語，「把心掏給你，你也不要。」

伏戩就這麼抱著鳳皇，鳳皇原本是假寐，誰知在伏戩懷裡竟然真的睡過去了。

再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了，伏戩居然還是那麼個姿勢，也已經睡著了。想也知道他是為了不弄醒他，所以不敢動。

鳳皇眼角溫熱，他很想放開手去愛這個人，只可惜他們之間隔了那麼多人命鮮血的無可奈何，又能怎樣呢？

似乎是感覺到鳳皇醒了，伏戩睜開了眼，笑了笑，「餓不餓？我讓李欽弄點吃的過來。」

鳳皇點了點頭，匆忙收起了眼中的情緒，不想讓伏戩察覺。

伏戩鬆開了他，想要起身卻差點跌倒，他扶著床柱站起，有些尷尬。

沒想到腿麻了，只好出聲喊李欽進來，鳳皇轉過身去整理衣裳，李欽低著頭，看也不敢看。

伏戩簡單吩咐了幾句，看到鳳皇頸間遮不住的曖昧的紅痕，不覺又有些難受了。

鳳皇從他的眼神中讀到了不好的信息，稍微離開了他一點，問道，「你怎麼不回宮？」

「正是呢，等吃了飯，我和你一起回去。」

鳳皇垂下眼，「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先回去吧。」

伏戩看他一臉糾結的樣子，自己是說不出的心疼，可也知道，如果這個孩子不能自己想通的話，別人根本無可奈何。

只好答應他，「那我先回去，過些日子來接你，冬至那日你一定要回去。」

冬至是極為重要的節氣，不管是宮廷還是民間都會舉行宴席。

鳳皇點點頭，他沒想到伏戩會這麼容易得妥協。

事實上，伏戩他自己也需要好好想一想，這一系列的事件里彷彿有一條線串著。可是任憑他怎麼做也找不出問題的關鍵所在。

南越王的人總出現在他本不應該，甚至本不可能出現的地方，所以，一定是有人通風報信。

難道，在季氏兄弟的鐵血手腕下，還是有漏網之魚嗎。或者，從一開始，就錯了呢？

伏戩想不明白，但是他知道，南越王絕不會就此收手，他做的越多，露出的馬腳也越多。那就等他自己露出把柄的那一天吧。

冬至那日清早，伏戩就派人去把鳳皇接回宮。可笑明明去的早，結果還是到臨近正午了才回來。

鳳皇貪睡，不管阿福怎麼喊都不肯起床。

回到皇宮，正往宗政殿去，迎面而來的是季然，看到鳳皇，她笑著撇下了宮女來找他說話。

「你怎麼就先回來了？」

鳳皇雖然對季然印象很好，可是對於伏戩的女人他總是親近不起來，也只是報以一個疏離的笑。

季然不以為意，「聽說你那日出事了，可有受傷？」

「沒有，多謝掛懷。」

季然還想再說什麼，卻看見米絲走來，她原本也不喜歡米絲，嬌滴滴的惹人厭煩。如今迎面相逢，只怕也躲不及，只好耐下性子來應付。

當初入宮兩人位分一樣，如今米絲因為曾懷上皇嗣，位分已在季然之上。季然行了一個禮，米絲坦然受了。

看到鳳皇，米絲並沒有掩飾自己的厭恨，鳳皇知道，她還是以為他殺了她的孩子，也不願理會。想著不如先離開罷了，後宮的嬪妃之爭，能離多遠離多遠。

誰知他剛邁步，米絲便和季然說話，「季姐姐怎麼在這裡和奴才說話不回宮？」

季然知道米絲這是有意要奚落鳳皇，自然不肯讓鳳皇吃虧，「鳳奴他服侍陛下，和你我是一樣的。」

米絲笑了笑，「一句鳳奴可不就是在提醒他的身份麼？」

鳳皇轉過身子看著米絲，不知怎的，明明他的眼神那麼平淡，卻讓米絲感到深深的壓迫。

或許是因為那雙眸子里，沒有一絲憤怒或羞愧。這個少年，除了有一張傾國傾城的臉，還有像神一樣氣質，只要他看著你，彷彿就是在審判你。

米絲有些怕，卻還是不想示弱，「服侍陛下的人多了，能誕下皇嗣才算是有身份，否則人人都是主子，還要分尊卑做什麼？」

這話鳳皇也不是沒聽過，明裡暗裡借他生不出孩子來嘲諷他的人早就數不過來了。

誰知季然不忿，上前就要搶白，「米妃這話不對，皇後娘娘也未有子嗣，依你所言，若哪一日誰誕下皇嗣，豈非是要後宮易主？」

米絲無言以對，誰不知道皇後最是提拔她。自她落胎後對伏戩多有不滿，也漸漸失了寵，是朱流光多有扶持。好比這幾日伏戩回宮後，朱流光特地安排米絲去侍寢。可以說，朱流光是米絲在後宮最為重要的依靠。

季然看米絲臉色不好，想起她有孕那幾日待人接物處處囂張，偏還裝出一幅柔弱的模樣，更添了火。「再說，能懷孩子有什麼用？能生下來才是本事！」

「你！」米絲被她戳到了痛處。她落胎後不少人都趁願，看笑話的也不少，最怕人提起這件事。

她正想和季然理論，可惜，米絲素來是人們眼中最為柔順的，不比季然潑辣，若此時鬧起來，對她有弊無利。

誰不知道伏戩就是喜歡季然這麼個潑辣的性子？

「懷上皇嗣是天意，誕下皇嗣卻要看人為。」米絲看了鳳皇一眼，甩袖走了。

季然心裡那叫一個暢快，鳳皇卻只好苦笑，自己得罪了一個朱流光不夠，還招惹了米絲，這日子可真是精彩。

季然看鳳皇不說話，也知道自己逞一時口舌之快，以後恐怕難以開交。也只好安慰道，「你不用怕，陛下那麼喜歡你，她們不敢動你。」

鳳皇朝她笑了笑，也沒什麼話可說了，再寒暄了幾句就帶著阿福回宗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