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那樣不染纖塵的模樣，淡漠的眉眼見看不出悲喜，只是站在那裡，看著她們，莫名就讓人心悸。

不是說毀了容嗎？怎麼看上去反而更吸引人了？

張貴人和劉貴人不敢走過去，只是面面相覷？

鳳皇傷在額間，此時猶未束髮，因此被垂下的髮絲遮掩，那一道墨痕並不是很明顯。他也不說什麼，就朝她們走去，彷彿什麼也沒聽見。「那株梅花好看，你把它折下來。」

阿福應了一聲，便躬身對兩位貴人道，「請兩位小主讓一讓，我們公子想要小主身後的梅花。」

阿福的話激怒了張貴人，「呸！他是你哪一門子公子？誰知道用什麼下作手段爬上了陛下的床，就敢稱主子了？」

鳳皇看阿福窘迫的模樣，開口回擊，「下作手段也比你沒有手段好。」

張貴人氣結，還是劉貴人顯得沉穩，「你自然是有你的手段，只是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況且……」當她隱隱看到鳳皇額頭的傷時，更有了幾分底氣，「你現在可不是從前那個美人了。」

鳳皇不得不承認，她那一句「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觸痛了他。

劉貴人自以為得勢，「不過是個亡國奴隸，卻這麼囂張，遲早是有報應的。」

張貴人看鳳皇一直不說話，也有了勇氣，「我要是他，絕不敢稱自己是前朝皇子，自己的臉面丟了也罷，何苦帶累父母先祖？」

「可不是，如今鳳朝成了天下的笑柄！誰知道竟出了這麼一個不肖子孫，也不知是誰做的孽！」

兩人一唱一和，一字一句卻像針一樣刺在鳳皇的心上。

心上似乎有鈍刀在割，痛的他臉色蒼白如紙，「公子！」

兩位貴人看事情不太好，早溜之大吉。阿福扶住了快要跌倒的鳳皇，「我們回去吧。」

「回哪去？」鳳皇無力地問道，不是問阿福，是問他自己。

阿福不再說話，只扶著鳳皇回宗政殿。

風吹過，吹起他的衣角，腰間懸掛的一方玉佩，「福」字上是觸目驚心的刀痕。

宗政殿，阿福扶著鳳皇走得很慢，穿過曲廊，正要回西配殿，鳳皇卻突然停下了，「他在哪？」

有氣無力的聲音，彷彿聲音的主人下一秒就會昏倒。

「這……」阿福怎麼知道伏戩在哪，一時答不上來。

鳳皇無力地笑笑，「罷了，我去找他。」說著推開了阿福，阿福沒有防備，向後退了幾步，鳳皇腳步不穩，要看就要摔倒。

幸好，他來了。

他靠在他懷裡，緊緊抱住了他，就算沒有看他，他也知道他的臉上必然是擔憂與憤怒。

「這是怎麼回事！」伏戩安撫著懷裡的人，問阿福。

「回陛下，方才公子他聽了一些話，所以……」

不用再說了，伏戩已經明白了，「是誰？」

「張貴人和劉貴人。」

伏戩沉了臉，若是朱流光也罷了，區區貴人竟然也敢欺負他的人，簡直可惡！

真當他亡了國，毀了臉，身後就沒人了嗎？

「李欽，貴人張氏，劉氏，貶為才人，掌嘴三十，即日起禁足，非召不得出。」

李欽正要去傳令，卻聽見鳳皇道，「你這樣是要坐實我狐媚惑主的罪名嗎？」

「可是……」伏戩有些心疼，卻也知道他是對的。

後宮那些女人，就算是最小的才人都與朝堂有著聯繫。若是輕易動她們，又會給鳳皇招來罵名。

想想這些日子他收到的那些摺子，哪一個不是在勸他把鳳皇逐出宮甚至處死？哪一個不說他是禍國妖孽？

伏戩只好收回成命，抱起鳳皇回了東配殿。桌案上是堆成山的奏摺。倒不是伏戩偷懶，只是摺子實在太多，大部分還是他不想看的。

「你這幾日是都沒辦正事嗎？」鳳皇簡直是目瞪口呆，他還從來沒有看過伏戩這裡有如此多的奏摺。

伏戩放下了鳳皇，聽到他這話從他身後抱住他，「你不在這，我怎麼有心思辦正事？」

鳳皇也不掙脫，「那我在這陪著你，你把這些東西都處理了，看的我難受。」

伏戩點點頭，「李欽，把這些奏摺都搬出去，燒掉。」

什麼？

莫說李欽，就算是鳳皇都愣住了，這就是所謂的……處理？

嗯，的確處理的很幹凈。

可是……

「你是昏君嗎？哪有這樣的？」

伏戩笑著親了親他的耳垂，「打從我遇見你，就沒打算做明君。」

鳳皇紅了臉，推開他，「別鬧，趕緊給我處理了，否則我再不理你！」

「好好好，」伏戩一幅受用的樣子，李欽早就知趣的出去了。

鳳皇自然地走過去為他研墨，伏戩頓了頓，「你到裡面躺躺，我看完這些摺子再找你說話。」

話一出口，鳳皇就知道事出有因，「怎麼？有東西不方便讓我看？」

伏戩有些尷尬，鳳皇也不說什麼，「好，那我讓李欽來給你研墨。」

只聽得噼里啪啦一陣響，鳳皇竟撞倒了一堆奏摺。他蹲了下去，「我幫你收拾。」

隨手拿起一封奏摺，瞥到裡面的幾句話。

「前朝餘孽，草芥不如，陛下仁德加以恩惠。妖孽不知廉恥，一再蠱惑君王，以致帝後失和，君臣生隙，臣實在惶恐。懇請陛下處死妖孽，以絕後患。唯有安樂侯、長樂侯，大義滅親，臣以為……」

摺子被奪走，伏戩扶起了他，感覺到他在顫抖，「你別看這些。」

「不看就不存在嗎？伏戩，你怎麼這麼天真？」

那是張相的奏章，如果張相這麼說，那麼朝中大多數，不，幾乎是所有人都會這麼說。

他是妖孽，他禍害了伏戩，禍害了整個大晉，他應該去死。

只是……

「我皇叔大義滅親，是什麼意思？」

伏戩似有不忍，「你別想了，這些事你都不用想，你去休息，交給我就好。」

「告訴我！」

伏戩心知瞞不住了，也知道有些事，或許鳳皇真的應該去面對。他不能再活在自己的琉璃世界，而應該勇敢的去面對這世界的殘缺。

很殘忍，但是，他會陪他，不管什麼時候都會陪他。

「他們在朝堂上說，你辱沒了先祖臉面，要把你的名字從宗譜中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