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說: 愚蠢骯髒的羅曼史 作者:枭瞿 字數:3277 更新時間:2019-04-26 05:34:36
站在水流激烈的花灑下把荒唐後的痕跡沖刷的幹幹凈凈,水彷彿能洗幹凈靈魂一樣,沐浴後的人便重新獲得了新生。尹斻把大把的沐浴露抹在身上,刺激得一個激靈,傷口疼痛得不容忽視,他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其實最需要的是醫藥箱,或者一個醫護工作者。
可他是不會去找趙博陽來的,一個是他並不打算麻煩任何人,再一個就是趙博陽與他是總角之交,兩人相交雖密卻又有很多事情不該放在明面上被看得太過清楚。
尹斻已經隱約猜到那個向來看似冷漠實際上心細如髮的趙法醫是知道一隊長夏軍與他狼狽為奸的事情的,只不過趙法醫一直都很給他面子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而在夏軍那邊,也的確無論是從哪個角度上來看,他們之間的關係也都最好隱秘低調才好。畢竟搞同性戀和貪污腐敗同樣都是污點,前者有損形象影響前途,後者卻是要坐牢的。
夏軍做的事,坐牢可就不是一兩年而已了。
尹斻和夏軍其實是高中時期的同學,那時候的夏隊長還是個整日逃課打架的小混混,遠沒有現在的束縛性格,某一日莫名撞破了尹斻的私隱,讓夏軍跟著尹斻走上了一條不歸路。那是皮革、金屬和繩索的情色的毒藥,深入骨髓,嚐試過一次就永遠也戒不掉了。這東西上癮,比什麼都要難戒掉。
在徹底把泡沫沖幹凈後,尹斻胡亂地擦幹身上的水走出浴室,今天是星期一,夏軍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抽出的時間跟蹤他的,但只有他一個人來,很明顯這證明消息雖然走漏了卻並沒有真的傳到警隊里,個中隱情值得深究,而且後續的事情要比表面上麻煩許多。死了人,就會打草驚蛇,這一次尹斻是再怎麼藏著都無用了的,他本想著輕鬆些,卻並不能事事如他所願。
想了半天,他坐在床上頭髮也不擦,任水滴了一床單,而後泄憤般地用拳頭狠狠砸了一下床,可觀其面色如常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怒意。
尹斻這時想到了一個人,一個總是被他用來做借口吸引旁人注意的人,於是他拿起手邊的電話,撥通了那個很長時間沒再聯絡的號碼。
「世伯……」
「嘟——嘟——」
兩個字剛出口,對方就掛斷了他的電話,原本在腹中打好的草稿也沒有地方施展了,聰明人都是知道有些什麼事情是沾不得的,尤其是在風聲緊時,可他現在卻就是犯了偏執,而肖文進自然也是一個聰明人,所以他很明智的選擇了一句鬼話也不聽。還拿著聽筒的人不禁失笑,最後只好先把頭髮擦擦幹。
城市的另一邊,夏軍已經回到了警局裡,他很少缺席,平時工作起來總是有一股子拚命三郎似的感覺,從來不會虛度光陰,故而免不了引人注意。
夏軍回來時剛好就是吃午飯的時間,於是他幹脆直接先去了食堂。趙法醫今天同樣沒有什麼事情,既沒有課也沒出去跑現場,正端著個飯盒坐在不遠處的一桌,依舊獨自一個人,也依舊面無表情。
趙博陽趙法醫可以說是局裡面出了名的脾氣怪的人物,他專業水準高超曾破獲過許多懸案要案,還授過個人一等功,家庭背景也是出了名的,來警局報道第一天開了輛風騷無比的法拉利也是沒誰了,夏軍一看見他就想起剛剛和他分別的尹斻。
這位高手平日里喜歡獨來獨往,說話能說一個字就絕對不講兩個字,有時候夏軍也會試著和他說上幾句,可從來都沒得到過尹斻那樣的待遇。
夏軍打了飯也坐在了那桌,對面的同事和他打了聲招呼。
「夏隊,回來了!」
「嗯,你們吃你們的,今天麻煩大家替我了,晚上我請吃宵夜。」夏軍點點頭,瞄了一眼十分專心吃飯的趙法醫,還別說,真是細嚼慢咽,他無聊至極的數了一下,趙博陽的腮幫子幾乎就是在機械化的動作,每次都正好三十下,也不嫌麻煩。
「你就這麼吃飯?」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趙博陽咽下最後一口,淡淡地抬眼看了看坐在對面的夏軍,收好了餐具道:「平時不這麼吃。」
然後呢?夏軍還抻著個脖子等著趙博陽下面的話,結果等了半天人家已經收好了飯盒,起身出了食堂沒再和他多說一句。
夏軍瞪了趙博陽的背影一眼,這怪人他見得多了,這麼多怪毛病的趙博陽還是第一個,也難怪和尹斻那種心理變態了的能談得來。可是只要一想到這個,他心裡就不免不計較起來許多從前的舊事。當初尹斻連一句告別都沒有就回了S市,直到現在想起來他都覺得心裡堵得難受,那是他生命里最痛苦的一段時間,所有的事彷彿都不對了,所有的一切也都沉進了黑暗的幽冥地獄裡。
尹斻把他帶上了一條歪路,自己卻狡猾的全身而退,留下他在絕望的厭棄里徒勞幹著醜惡的事情,雖然後來再相遇不管是對方還是自己都嘴上在說這事怪不了一個人,是兩個人的責任,更何況他成為施虐者也全憑自我意願,如果他願意,他大可以只做一個平凡的情人,正如許多人那樣,而對於暴力上了癮也是他自己的事不能說是其他人的罪過——但真的就如此嗎,他在心裡仍是要找個罪魁禍首來恨來責怪的。
夏軍更不想承認這一切原本就都是他自己的心魔作祟,他不想承認自己是骨子裡喜歡凌虐別人的人,至少從警後的他一心以為自己是代表著正義,可是尹斻卻非要拖著他下地獄,現在他成了一個包庇罪犯甚至是共犯的罪人。沒什麼比威逼利誘一個警察變成罪犯更折磨人的了。每一次的施暴,夏軍似乎都會想起自己的父親,他們的拳頭那麼的相似,憤怒也是。所以究竟是尹斻誘發出他的暴戾,還是他本來就註定要走上和他父親同樣的路,他甚至永遠無法知道,即使在接近真實答案之時也都在逃避這個問題。
這都是他的錯,是他毀了我!夏軍始終都是這麼逃避的,他把這些推在尹斻身上沒什麼不可的,反正對方也並不是真的在乎他的感受,很多時候他都覺得自己是恨他也好愛他也罷,尹斻都不屑一顧,似乎他是這麼的不值得他花心思注意。
永遠都是這樣,永遠都是,尹斻從來都是耍著他玩,可他偏偏就是被耍得心甘情願或者說無力反擊。夏軍最後總是會這般想到,接著就是沮喪與氣惱,一個人到底是想要什麼,大多數時候恐怕連他自己也是說不清楚的,有了性想要愛,有了羈絆想要關係,有了關係想要承諾,有了承諾想要兌現,無窮無盡,永不滿足,這就是人的定義。
「隊長,緝毒大隊樓隊的電話。」下午三點鐘,一隊的電話響了,夏軍接線過來,手裡不住地轉動著中指上的戒環,金屬摩擦的聲音淹沒在了辦公室外翻動資料的沙沙聲中,雲南那邊已經收網了,現在有一條線索直指S市內部,這個販毒團伙規模不小,目前S市歌舞廳酒吧等地流通出的成癮藥物有一半都來自那裡,如果追查到並且成功一舉擊滅,將是大功一件。
放下電話後夏軍沉默了很長時間,他想抽支煙緩解一下緊張的情緒,這一次緝毒隊那邊需要他們的支撐,可是如果這個電話早一天打來那麼局面恐怕都會大不一樣!現在他不光是在顧慮尹斻的問題,更有自己的。
尹斻並不是一個一味會讓自己吃虧的人,事實上他從不吃虧,除了性癖異於常人外他的腦子也很異於常人,總是能想到一些莫名其妙但卻一針見血的法子,就連夏軍如此謹慎也還是在他手上留下了致命的把柄,一方面尹斻和他玩著遊戲,甚至是有意無意的動用關係讓他官運亨通,另一方面又何嘗不是在時時刻刻的威脅著他,讓他進退兩難,只能被牽著鼻子走。
其實,包庇尹斻也是他不得不做的,並不是全都為了什麼所謂的情誼。他時常會忘記這最關鍵的問題。掏了掏口袋,夏軍拿出了今天早上在郊外的那半包煙和打火機,塑料的打火機攥在手裡,他忽然想起尹斻去年在他生日時送給過他一隻鍍銀打火機,上面刻了一個軍字,當時他收到生日禮物確實是高興的,因為他沒想到尹斻除了錢還能花著心思,不過現在卻感覺心裡面怪怪的也說不上來究竟是怎麼回事。
翻箱倒櫃,夏軍叼著煙在辦公室里轉悠,到處找那隻被他突然想起來的打火機,雖然樣子不怎麼好看,但是好歹還刻著他名字呢,把舊文件全都倒騰出來後終於在櫃子緊裡面的收納盒裡發現了那隻沒用過幾次就不見了的禮物,他為此嘿嘿嘿的笑了老半天。
「夏隊,你沒事吧?」
隊里的小劉這時拿著新傳來的資料來到夏軍的辦公室門口,發現裡面已經下不去腳,不大的空間里地面桌上沙發上散落的文件和雜物到處都是,夏隊長背靠著儲物櫃坐在地上正咧嘴笑個不停,一邊笑嘴裡一邊吐出一個個煙捲兒來,手裡邊「塔拉塔拉」的響著,好像是在玩一支打火機……
「沒事。你說。」
夏軍把煙從嘴裡拿出來,打火機扔在了旁邊的沙發上,問道:「什麼事?」
「哦,是樓隊那邊的資料傳過來了,有幾個重點嫌疑人希望我們幫忙盯著。」小劉說完看了看腳下,決定還是不邁進去的好,於是伸長了胳膊想要遞給夏軍。
「你放地上吧,一會兒我自己拿。」夏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