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容的指尖在琴弦上跳動，一曲終了後還是餘音繞耳。

那藍色的鳶尾蝶似是有知覺，撲扇了幾下翅膀，居然翩翩落到了余容的手指上，余容有些驚訝，卻不敢動手指，生怕驚動了這精靈。

古樸的桐木琴，冰蠶絲做的琴弦上落上了紫藤淡雅的紫。余容的手指瑩白如玉，藍色的蝴蝶驀然不動，這一幅畫面說不出的古雅好看，葉玄幾乎痴了。

余容看他那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蝴蝶受了驚動，翩翩飛走了，葉玄這才敢走上前。

他在余容身前立定，語氣似有些感慨，「朕沒想到你琴也撫得這樣好。」

余容佯怒，「皇上的意思是奴這樣身份的人哪裡配撫琴呢？」

葉玄微微一笑，知道他是在戲弄自己，卻不想和他調笑，只是認真道，「這是鳳儀皇後留下的琴，真沒有看走眼，只有你配得上。」

鳳儀皇後當年一曲動天下，這原來是她的琴？

余容慌忙起身，「奴玷辱了先皇後，奴有罪。」

葉玄將手搭在他肩膀上，道，「你不必如此，鳳儀皇後當年知音難覓，如今你來撫她的琴想來她也是高興的。」

余容聽如此說才惶惶坐下，解釋道，「早年一位教習善撫琴，便是她看奴手指修長，好意指點了奴。」

葉玄點點頭，捉住了余容的手，放到唇邊印上一吻，正是方才落了蝴蝶的地方。「說的是，這樣好看的手，正該配這樣好的東西。」

余容淡淡笑著不說話，只等葉玄依依不捨地鬆開手。葉玄退後幾步坐到一塊假山石上，「你彈首曲子與我聽吧。」

余容聽這話便挺起了身子，笑問道，「皇上想聽哪一首？」

葉玄思索了一番，道，「相傳鳳儀皇後最愛《長相思》，你便撫這支曲子吧。」

長相思，在長安，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凄凄簟色寒。

這曲子的妙處不在調子，在於這詞里的纏綿情意，最是醉人。

余容見葉玄光聽曲有些意興闌珊，便慢慢收了琴音，等葉玄不解地看向他時又突然起了調。這一回，泠泠琴聲中和了余容念詞的聲音。

沒有刻意改變自己的聲音，而是最純粹的，他自己的聲音。不似小旦婉轉，卻另有一種情致，透出的風雅正如涉江采芙蓉那般纏綿。

一曲畢，葉玄還只是看著他說不出話來，余容也只是坐在那裡靜靜地看著他。

等餘音隨風散去，葉玄才回神，道，「你究竟還能給朕多少驚喜？」

聲音很輕，像是夢囈一般，是從心裡漏出來的話。

余容垂頭，道，「奴身份卑賤，也只能在這上面下功夫，只為求皇上一笑。」

葉玄起身走到他身邊，輕輕將他攬入懷中，「你本身就是驚喜，余容，朕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是一個驚喜。」

突如其來的溫暖讓余容有些手足無措，最後還是微微靠在了葉玄身上。只夠到葉玄的腰腹，余容卻依舊能感覺得到他其實和他一樣有些緊張。

第一次見面，就是那時候吧，那是他唱《百花亭》的夜晚，妝容未卸就被葉玄攔住了。他當時身邊跟了不少人，看上去很有氣勢，說話的時候尤其無禮，「公子唱得好，可願意隨我回去？」

彼時余容不識得他，又是年輕氣盛，最是看不慣這般的紈絝嘴臉，狠狠呵斥了他。他身後跟著的人幾次想要上來攔住他，都被他一個眼神擋了回去。

等他罵完了，葉玄反倒越發輕浮，「能這樣罵我的人都死了，你的命要不要用身子來換？」

還不等余容反唇相譏，班主已經趕來了，余容這才知道他頂撞的居然就是當今聖上。他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葉玄既沒讓他起身，也沒提要罰他，只是留了一句「不過是個紙老虎」便轉身就走。

後來整個梨香園都戰戰兢兢的，生怕哪一天就等來抄封的聖旨，幸而一直無事。後來每次余容唱《百花亭》葉玄都會坐在下面，私下裡也常讓余容相陪，只是再也沒輕薄過他。

現在想來，也不知葉夙和葉玄，誰真誰假。

葉夙這個名字，只要想到就能讓余容有些難受，於是他大著膽子伸手環住了葉玄的腰，腦袋也往他身上湊了湊。

葉玄勾起嘴角，把他更摟緊了些，風過紫藤紛亂，正是人間好時節。

床榻上凌亂得鋪著薄被，葉玄壓在余容身上，衣衫半褪。

余容微閉著雙眼，雙手緊緊抱著葉玄的脊背，似有似無地拉扯他的衣裳。葉玄的手指撫過余容的臉龐，最後落在唇上。余容睜了眼，他可以看見葉玄眼裡也是一片痴迷。

朱唇輕啟，葉玄的手指感覺到一陣溫熱，指尖被他的舌頭舔得有些癢。

葉玄的手指一路向下，路過鎖骨，手掌在他腰間摩挲，余容推拒著卻又忍不住靠近。

葉玄有些受不了他的勾引，卻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這樣誘人的反應，是誰調教出來的？

所以他和葉夙，果然還是做過了吧。

他無法忽視自己的失落和憤怒，明明是他先發現了他，為什麼偏偏要被葉夙佔了先？

突然想起葉夙那時略有些挑釁的眼神，大概也是在嘲笑他吧。

心裡有不滿，便沒控制住力氣，余容有些疼，略有些委屈地喚了一聲「皇上......」

這一聲讓葉玄愣神了，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只看著余容。余容也很疑惑，好不容易看清了自己的心，葉玄這是怎麼了？

莫不是他猜到了，嫌棄他不幹凈不成？

想到這個可能性，他突然就很心慌，忍不住坐起來，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屋外傳來了張和春的聲音，「皇上，北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