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莫尚雪是葉玄為數不多的後妃里比較得寵的一個，原因有二。

其一是這莫尚雪人如其名，不僅膚白如雪，而且冰雪聰明，多才多藝，得了葉玄歡心。其二則是莫尚雪是太後的內侄女，葉玄的表妹。有這一層關係在，且不論葉玄是不是真的喜歡她都不得不給太後一個面子。

莫尚雪也因為有太後撐腰，在家裡又是嬌生慣養，有些嬌蠻，漸漸便搶了皇後祝心悠的風頭。好在祝心悠是先皇看中的皇後，祝家雖已失勢，在前朝卻是武能定國，文能安邦的大家族，一時間還不能讓莫尚雪佔了便宜。

余容進宮前葉夙就把這些事跟他講明白了，如今芍藥雖是著了慌，他卻還算冷靜，一邊被芍藥伺候著更衣洗漱，一遍也就想明白了莫尚雪的來意。

等到手忙腳亂地收拾好了，莫尚雪也已經等了一會兒了，好在司樂是個明白人，安排了那幾個新來的孩子給她唱曲兒，她倒也沒有等急。

等到余容恭恭敬敬給她請安的時候，她也沒有為難，而是大方地讓他坐下說話。

余容哪裡敢坐，只是虛應一聲，問道，「貴妃娘娘貴步臨此，不知是有什麼吩咐？」

「本宮哪裡有什麼吩咐呢，只是閑得慌來聽幾個小曲兒。」莫尚雪微微一笑，捧起了茶盞輕抿一口，「不過這幾個戲子的功夫可不怎麼樣。」

想聽曲直接讓人叫幾個去自己宮裡就是了，何必親自跑一趟？

余容心下明白，道，「這幾個孩子都是剛挑上來的，功夫還不到家，讓娘娘笑話了。」

莫尚雪點點頭，「讓本宮笑話倒不打緊，只是明年就是太後娘娘五十華誕，皇上的意思是要大辦，因此讓本宮先來挑挑歌舞。又說這戲班子卑賤不過，是皇宮裡從來沒有的，明年少不得要讓大家看個新鮮，所以本宮分外上心。」

余容縮在袖子里的手心早已出了汗，太後華誕是在明春，再怎麼重視何必今夏就來挑歌舞？

可是余容深知生存之道，對於他來說那就是這些貴人說什麼就應什麼，「臣明白了，臣會加緊教導他們的。」

莫尚雪放下了茶盞，「那不如讓本宮看看你的功夫是不是夠資格來教導他們。」

果然如此，余容知道自己沒有猜錯，也就安了心。

只是他還沒有開口，一旁侍立的司樂卻急了，回道，「娘娘有所不知，余公子是京城第一名伶，功夫不用說是極好的了。」

莫尚雪的神色微變，輕輕瞥了余容一眼，儘是不屑，「這名聲雖大，誰知道是怎麼來的呢？」

司樂還想開口，余容卻搶先道，「娘娘說的是。」

然後將莫尚雪請到了院子里，司樂也知趣的讓那些吹拉彈唱的樂師們都預備著演習。

一時間絲竹聲起，余容也沒有上妝換衣，直接拾了一把扇子在手便悠悠開口，「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賦予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余容原本想應付了這莫尚雪就罷了，誰知這詞以往覺得尚可，如今卻堪堪唱進了心裡。如今他有葉玄寵愛，也算是一個得意人了，可是誰又能知道以後呢？

錦屏人才看著韶光賤，像他這樣的人，每一刻的恩愛纏綿，春光無限都是他最想留下的。

一曲畢，別說莫尚雪等一幹人等，就是余容他自己也已經幾乎要傾倒。

他稍稍平復情緒，行了個禮，「獻醜了，娘娘不要見笑。」

莫尚雪這才回過神來，雖然心裡已經佩服得緊了，面子上卻仍舊冷著一張臉，「余公子的功夫果然不錯，小圓，打賞。」

她身後被喚作小圓的宮女欠身出來，像是早就準備好似的，從一旁的小內監手裡接過了一個錦匣，交到了芍藥手上。

芍藥心有不忿，可是余容卻行了禮謝恩，她也不得不行了大禮。莫尚雪總算是有了去意，只是臨走時還不忘告訴余容一定要多上點心，切不可偷懶。

余容自然是應了，可這裡司樂等人剛把莫尚雪送出院門芍藥就憤憤把手中的錦匣摔倒了桌上，「憑她是貴妃又怎麼樣？哪有這麼羞辱人的？」

余容看她這樣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芍藥，我從前是什麼身份你忘了嗎？」

芍藥微怔，從前余容是個戲子，有客人打賞是再好不過的事，怎麼敢看成是羞辱呢？只是......「公子，現在畢竟不是從前了。」

「現在如何，從前又如何？」

在這些人眼裡，我永遠都是一個戲子，哪怕受到了極大的屈辱也只能笑著謝恩。

況且，「莫貴妃是太後那邊的人， 她這次來就是得了太後的示意，讓我不要忘了本分。」

大概太後也是知道他和葉夙之間的糾葛了吧，余容只感覺深深的無助，在這深宮之中，他除了緊緊抱住葉玄，什麼也做不了。而葉玄，他又怎麼知道他不會捨棄他？真到了那一天，那才是死無葬身之地。

芍藥聽了這話也有些低沉，默默收拾了方才被她扔掉的錦匣。余容靜靜地看著她，眸光深邃卻灰暗，「這宮裡，最怕的是恃寵生嬌，不論是你還是我，都要時刻記好了自己的身份。」

芍藥沉默了好一會兒，低低應了聲「是，奴婢知道了。」

余容點點頭，讓芍藥收拾了就進屋去，自己還站在院子里發獃，突然就聽見院門口傳來了人聲，他一回頭卻愣住了。

來的是葉玄，可是卻不是他一人，他身邊的女子穿著鵝黃色的裙衫，和葉玄的明黃色龍袍很是相配。

那就是皇後。

今日這是怎麼了，大佛一尊接著一尊，也不嫌棄這小院子簡陋。

葉玄看他站著發愣，以為是祝心悠在的緣故，微微有些尷尬，卻笑道，「你往常是最知禮的，如今這是怎麼了？」

余容也暗笑，帝後和睦本事好事，難道他還敢向葉玄求那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於是他提步上前，行了大禮，「奴見過皇上，皇後娘娘。」

葉玄沒想到他會行這麼大的禮，一時居然也有些不知所措，倒是祝心悠看了出來，搶先扶住了余容，「余公子不必如此。本宮方才行經御花園聽到了好曲子聞聲而來，誰知居然碰上了皇上。」

這算是在為葉玄解釋嗎？

可為什麼聽起來總是怪怪的呢？

天底下可有這麼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