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延年以為自己找到那個「脆弱」的小侯爺的時候他一定躲在哪個牆角哭呢，想著心裡還有點心疼，但等他真的用自己這雙明亮的大眼睛看到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他氣得頭頂都要冒煙了。

「陸兄我求你了，你給我吃一口吧。」穀梁祀這沒個正形的東西，為了騙陸堇珝一口肉脯吃，整個人都快騎到他後背上去了，擱那兒搖啊晃啊的，旁人看了還不知道在幹嘛呢。

陸堇珝也是無奈，是小侯爺自己個兒跑到他府上哭著把他給拖出來玩的，他攏共就在鮮味齋買了二兩肉脯，當時扯著穀梁祀問了三遍吃不吃，他哭著又是搖頭又是擺手的，現在緩過勁了，為了蹭一口吃的連臉都不要了。「不給不給，要吃自己買去，怎麼著侯府還虧待你了？別像個狗似的趴我背上亂蹭，我這剛出爐的！」

「你就給我吃一片嘛，我現在就想吃！」小侯爺這就不幹了，陸堇珝的脾氣和他是犯沖，旁人都呵著他巴結他，唯獨陸小公子從沒把他放在高處看過，這也是穀梁祀和陸堇珝玩得好的原因之一。他決心不再去想和多延年有關的事情了，這樣自己興許能好過點，這心裡空了胃裡也跟著空了，看著紙包里最後剩的一片肉脯，小侯爺口水都快滴出來了。

「沒了。」陸堇珝知道他打的什麼算盤，仗著自己胳膊長把那最後一片拎過來往嘴裡放，叼著肉脯他還挺得意，一臉你拿我怎麼辦的欠揍模樣，「……哎！」他怎麼就能想到，小侯爺是壓根不嫌他，硬是從他嘴邊把那半拉給扯出來塞到嘴裡砸吧砸吧給咽了。「唉……你這脾性，頂多就是個刁蠻的姑娘家，你爹娘也為你愁死了，長這麼大了連個通房丫頭也不曾碰過，虧了你是小侯爺，不然誰不笑你？」

「為甚笑我？」穀梁祀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大喘了口氣，「我不愛姑娘，也不想成親，我爹娘疼我呢，捨不得逼我。」

「你……」陸堇珝還想說什麼，卻看著穀梁祀身後站了一個人，那人臉上的表情難以形容，像聽了什麼不能接受的事情似的呆愣在原地，一雙眼睛定在小侯爺身上，「哎哎，嘛呢？」陸小公子不樂意了，哪個沒眼力見的往這兒湊，看不出他們兩個什麼身份？

聽著聲小侯爺也回頭了，看見身後的人他的臉色唰得變了，「多多……多將軍……！你怎麼在這兒？」

以多延年平日里的性子這種問句他是懶得回答的，但是看著小侯爺這一臉他權且當作是驚慌失措的表情，他往前進了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小侯爺：「我當你心裡難過怕你出事來找你，現在看來，」他瞥了一眼陸堇珝，那個眼神讓陸堇珝覺著整個後背都發毛，他沖多延年笑笑，卻得到一個更冷的眼神，「你是不需要人擔心。」說完，多延年就轉身走了，留下兩個人面面相覷，摸不透大將軍的脾氣。

多延年說了什麼，穀梁祀其實沒注意聽，他只顧盯著多延年緊鎖的眉頭，他覺著自己沒做錯什麼啊，就算做錯了，也輪不到一個外人來管教，當然，多延年這種沒來由的管頭管腳的方式還挺讓穀梁祀感到開心的，他覺得這和他大哥二哥照顧他一樣讓他感到滿足。「……他也怕我會出事。」

「你就是個愛出事的體質。」看熱鬧的陸公子不嫌事兒大，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多將軍遠去的背影，顛著腿對穀梁祀說道。

想起來小侯爺就知道生氣了，他一拳捶在陸堇珝肩上，「都是你！多將軍不愛我和你這種人玩！」他想著多延年定是覺得陸堇珝是個紈絝子弟，怕他和陸小公子玩壞了，才生那麼大的氣的。

陸堇珝這一下火起，「我呸，哎我說你個不要臉的小傢伙，我有啥好吃的好玩的不想著你，你這才和什麼將軍認識幾天啊，就胳膊肘不知道往哪兒拐，你和他什麼關係啊，你是不是不愛姑娘愛這種糙不拉幾的男人了？」陸公子這話也是無心的，他雖然涉獵頗多對這種事也略知一二，但他從沒想過也不能接受自己身邊出現這種人，他太懂小侯爺的處境了，和自己一樣一樣的，能自己做主的事情很好，他家充其量就是個只富不貴的市農工商的最末位婚姻大事尚且不能由自己做主，更何況堂堂忠靖侯府的小侯爺，當今聖上的親侄子呢？但穀梁祀的反應卻讓他吃驚了，他沒有做出反駁，只是愣愣地盯著陸堇珝，好像在思考他剛剛的話，這些話在讓他感到恐懼的同時也有了一絲莫名的情緒，他就這樣目光獃滯了許久，突然揪住了陸堇珝的衣袖。

「陸兄，城外的花還好看嗎？」

多延年從來是不愛這些花花草草的，帖子遞到他手上的時候他都能看到多德那止不住笑的顫抖的額角，「你笑什麼？」有些人真是不治不行。

「沒什麼，爺當真要去？」打第一次小侯爺來府上拜訪多德就看出來他不是個善茬，之後日日報到的小侯爺更是讓他們這一眾下人腦仁發疼，要求高不說還特別嬌貴，左挑右撿給他們添了不少麻煩。

多延年仍想著那時趴在陸堇珝身上的穀梁祀，那種調皮發賴的模樣，「不去，當然不去。」

那樣最好，多德想著，把帖子揣回袖子里，「那我出去給回了，他們家那個什麼豆包還是肉包的，還在外面等著呢。」說著多德就轉身打算出去了，他覺著自己家將軍還是少跟這種腦袋不正常的皇親國戚玩的好，雖然這種可能性極小，萬一哪天惹著他不高興了硬是找著法兒給多將軍治上個幾條罪，找誰說理去。

多德都要走出門去了，背後突然傳來了聲音，「等等，把帖子放下吧。」

「爺！」

「放下。」

多延年把頭轉向一邊，他不願去看多德質疑的目光，儘管是對一個下人，對一個他最信賴的管家，他也無法敞開心扉。他翻開那份帖子，看著上面似未幹透的墨痕，那尚顯稚嫩的筆跡，伸出手指撫了撫，合上了扔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