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道綠色大木門，周圍出現了稀疏而立的路燈，混黃的光線下看不清四下的環境，只是透過夜風吹來的力度可以感覺出這個地方應該比較寬敞。

林子峰不時忐忑張望，陌生的環境讓他有些害怕，一路過來陳天意都沒有說話，臉色也很不好看，扶著林子峰身體的手更是極為用力，好幾次都疼得林子峰額冒冷汗，可能因為涼風吹得太久，未完的酒勁讓他仍舊處於渾渾沌沌的狀態，模糊間看見路過幾名穿著綠色軍裝的人，林子峰這才稍微放鬆了點，心想既然這裡有軍人那應該不是什麼危險的地方。

又不知過了多久，陳天意猛地捏住剎車，林子峰始料未及的身子朝前一頃，險些忍不住胃部的不適吐出來，還沒等他平復，陳天意就將他抱下來，連腳踏車都沒工夫架好，任其倒在一旁的地面，抓住林子峰的胳膊就走。

鐵門『嘩——』的一聲拉開，林子峰還是被刺耳的巨響驚了一下，正疑惑時陳天意已拉開了燈，獨自走進倉庫將背上的吉他取下靠在一旁的牆上，林子峰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才跟著走進去，卻也不敢走得太多。

「這是哪裡？」林子峰顫抖的問著，不安的掃視起周圍。

這間平房好像很大，空氣中瀰漫著陳舊的味道，頂上有一盞日光燈，散發出來的光慘白中帶著一點熒藍， 由於屋子整個面積太大，這燈也只能照到一半左右，目所能及的地方擺設很簡單，左邊的放著一個大書桌，上面堆了些書，有一盞檯燈和一台錄音機，右邊則整齊的重疊著很多綳了畫布的簡單木框，屋內正中央立著一個巨大木板樣的東西，此刻正用白布嚴嚴實實的罩住，但從看上去的尺寸規格和地上凌亂的顏料痕跡，林子峰也有幾分猜到在白布之下的應該是幅油畫。

陳天意轉過身看了看他，從褲子口袋裡掏出煙盒，也沒忌諱什麼的在嘴邊點燃一根，皺眉用力吸了兩口才道：「軍區，這裡是原來堆放軍資的倉庫，現在是我的畫室。」

說話時呼出來的煙霧讓林子峰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是依稀感到那盤繞的白煙中，陳天意深邃的眼眸正盯著自己，林子峰急忙轉移開始視線，手腳都有些不知所措的無處安置。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林子峰問得虛弱，微微皺了下眉，顯然不是很適應四周充斥的煙味，瞟了一眼鐵門又說，「我……要回家了。」

轉身正打算朝門口走去，陳天意突然衝上來擋住他的去路，一手將鐵門用力拉下來，回頭就投去焦灼的視線。

林子峰完全被陳天意這番舉動怔住了，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兩步，卻被陳天意猛地抓住手臂拽進跟前。

「你不是想知道什麼是藝術嗎？怎麼，現在後悔了？怕了？！」

對於自己無法預料的事，林子峰的確很害怕，他從不曾見過這樣的陳天意，平日的接觸中林子峰對他雖談不上了解，但也卻並不算陌生，在自己的印象里這個學生有些行為的確很激進，可從他對自己的態度看來也是個極為懂事而教養不錯的孩子，林子峰甚至都不敢相信眼前這人真的就是陳天意。

「你放開我！」林子峰胡亂的掙紮起來，極力剋制著內心的恐慌大聲道，「陳天意同學！我好歹是你的老師！你覺得你這樣不過分嗎！」

陳天意冷笑一聲：「老師？是誰說自己不是老師的？！是誰說的自己連垃圾都畫不出來？！」

「我……！」

「一個連垃圾都畫不出來的人根本不配做老師！」

林子峰激憤的一把甩開他的手，胸膛都因為緊張而上下劇烈起伏著，他死死的瞪著陳天意猖獗的面容，幾乎是從牙縫逼出字來：「說我的畫是垃圾的人明明是你，不是嗎！」

「對！沒錯！」陳天意大吼起來，聲線在空曠的倉庫頂端盤旋，焦躁的來回度步看向林子峰，「你的畫本來就垃圾！每一幅！全部都他媽的是垃圾！垃圾！」

陳天意猛吸了一口煙，將煙頭砸在地面，一腳用力踩上去，林子峰雙瞳劇烈顫抖的看著，連呼吸都覺得困難起來，好像陳天此刻腳下的不是煙，而是在踐踏著他的畫。

「你憑什麼這麼說，你又了解我的畫多少？」林子峰嘴唇煞白的冷冷盯著他，語氣就像被霜打過一樣。

陳天意不禁朝他的臉投去一瞥，差點沒控制住大笑出來，他為林子峰說出這樣的話而感到可笑，既然是一堆垃圾，就根本沒有去了解的必要和價值。

他竟有些厭惡林子峰此刻的嘴臉，這個男人無論多麼狼狽而可悲，都是那麼一如既往的迂腐，從沒意識到在自己身上存在著多麼致命的問題，就連起先一絲卑微都只是一種倔強的宣洩，如影隨形般的刺激著陳天意體內征服的狂欲，將這個即使衣衫凌亂卻仍舊密不透風的男人染上自己想要的顏色。

「憑什麼？」陳天意輕蔑的看著他，緩步走近，「你說憑什麼？就憑你他媽根本不懂藝術！你以為畫出一幅畫就是藝術？！你以為用高超的技巧把一幅畫畫得完美無缺那就是藝術？！你以為把那些偉大畫家們的理念建立在自己的畫上那就藝術？！不是！」

「如果那都不算藝術！那什麼才是藝術！」林子峰也失控的吼起來，顯然對這番謬論感到憤怒。

什麼才是藝術。

陳天意緊抿雙唇不語，兩人都因過度的激動而不停的粗重喘息，靜謐的房間里呼吸聲都顯得格外嘈雜，沉悶的空氣中透著難以辯解的味道，林子峰抬頭對上陳天意的眼睛時，不由一驚，他看見一抹複雜的色調，而渲染的正是那雙眸中倒映出來的自己。

「什麼是藝術什麼是藝術什麼是藝術……」陳天意突然開始不斷重複的自言自語，神情中帶著一抹煎熬般的瘋狂，甚至有些手足無措的摸著鼻子又揉著自己的頭髮，焦躁的快步走來走來去，想要伸手摸煙卻始終找不到褲兜在哪裡，林子峰視線慌亂的跟隨著他，幾乎覺得這個人是不是瘋了，聽著陳天意微弱的聲音逐漸變得清晰，甚至震耳欲聾，「什麼是藝術什麼是藝術！我告訴你什麼才是藝術！」

陳天意猛地轉頭看向他。

林子峰還來不及覺得害怕，就已經被陳天意再次拽住手臂，將他整個人拖到書桌前，對著桌面上堆放的書籍癲狂一陣亂翻，略微猙獰的面孔下口中仍舊不斷喃喃自語，卻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陳天意取出一本畫冊，手指顫抖著快速翻起來，眼中不時閃過一絲奇異的興奮。

「什麼是藝術！這就是藝術！這也是！還有這個！」

林子峰目不暇接的看著陳天意翻過一幅幅畫，馬奈，巴爾蒂斯，高更……最後一把將畫冊甩在林子峰跟前時，翻到的是一副畢卡索的名畫《海邊的人形》，他完全不明白陳天意是什麼意思，這些畫林子峰看過，都是西方偉大畫家們的油畫，他承認這些是藝術，可……這和他又什麼關係，他的畫為什麼就不是。

沒給林子峰留思考的餘地，陳天意又開始低頭在書桌下的抽屜里一陣亂找，東西不斷的扔在地上，當他抬起頭時手中拿著一個黑色的匣子。

正是那個叫『窺視』的作品。

林子峰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腦海里猛然飄過那個匣子里的內容，還有自己從那縫隙窺探時的羞恥心情。

「看清楚，這才是藝術！」

陳天意雙眼血紅，甩手便將匣子砸在地上，匣子的外表被砸得七零八碎，唯有那火柴搭成的人形赤裸裸的暴露在慘白的燈光下。

林子峰好像受到了強烈的刺激，瞳孔劇烈的收縮著，他不敢看，但眼睛卻死死的盯在那情色而難以啟齒的人形上，惶恐的喘著氣無力的搖頭：「不……不、不對……不是……」

「不是？」陳天意無奈冷笑，隨之雙眸一狠，拖著林子峰僵硬的手臂又將他帶到倉庫中央的巨型油畫前，林子峰一路跟得踉蹌，還沒等他站穩，陳天意已將油畫上的白布扯了下來，把他推到畫前，指著畫吼道，「除了你的畫，這些全部的全部都是藝術！包括這幅畫！」

林子峰恍惚抬頭的瞬間，徹底傻在原地，手臂原本被跩的生疼，但此刻他卻什麼都感覺不到，好像連呼吸都喪失了。

他眼中沒有任何東西，只有自己，是的，那副巨幅油畫所畫的主題正是林子峰自己。

裸露的男性軀體被暗紅的有機線條分割起來，肉體的顏色混雜著許些陰沉的墨綠，畫中的林子峰沒有帶眼鏡，一雙迷離而朦朧的眼睛無神的看著前方，全畫中最醒目的一道紅色線條從頂端拉下底部，經過面部時將他嘴封得嚴嚴實實，人體下體的部位被一團毫無章法的混亂顏料遮擋，正是那日陳天意用鐵桶蓋砸中的地方，偶然構成的顏料痕跡里，隱約可以看見人為畫出來的五顆層色複雜而扭曲的星型，好似尖銳的刺進人體內部，強烈暗示著這個男人在時代的束縛下，正經歷著某種痛苦壓抑的紅色暴力。

整幅畫的色調雖看上去髒亂不堪，但卻造成了極其特別的視覺衝擊，畫面的布局和寓意更是標新立異，筆觸之間充滿了力度和激情， 那是林子峰在那些前人的畫上才看過的瀟灑，若不是畫中的人畫的是自己，林子峰都不敢相信這是陳天意那麼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所畫出來的。

如果不是因為陳天意的繪畫功底還不成熟，表達的主題太過色情，說不定這會成為一幅驚世之作，就算是林子峰也自知絕畫不出這麼具有衝擊力的一幅作品。

林子峰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四肢無力得幾欲險些跪在地上，好像感覺自己的衣服正在無形的脫落，就連下體的某個部位在一陣刺痛下也發生著變化，林子峰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的急忙轉移開視線。

「明白了嗎，這就是藝術。」

陳天意沙啞的聲線響起時，林子峰全身一顫。

「不……不是的，」他痛苦的搖頭，眼鏡因為眼睛散發的熱氣而霧白一片，「不是的！你這些……下流的東西怎麼可能是藝術！」

「下流？！什麼是下流？！什麼才不是下流？！」陳天意憤怒的握著他的雙肩，一把摘下他的眼鏡摔在地上，盯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指向桌上的那本攤開的畫冊吼道，「你以為那些畫家們的畫就不是下流嗎？！我告訴你畢卡索的抽象就是他的性！他的畫有多抽象，他對性的感受就有多強烈！下流嗎？！那你在運用他風格的時候也一樣下流！」

「你閉嘴！這根本就是胡說八道！是謬論！謬論！」

林子峰開始劇烈的掙扎，眼淚也不住流了下來，他害怕，這些他不曾耳聞的歪理真的讓他感到恐懼又無助。

「這才不是謬論！你根本不懂藝術！你知道藝術是什麼嗎……」

「不要說了！我不想聽！你住口！」

林子峰歇斯底里的吼叫，根本掙脫不開陳天意霸道的束縛，在他的認知里藝術就是繪畫，而繪畫就是為自己帶來成就，為祖國帶來榮譽。

陳天意全然不顧他的掙扎，仍舊將他的身體固定得牢牢，他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便再也無法回頭了。

「我可以清楚的告訴你藝術是什麼！藝術是愛和性！就像畢卡索和他的那些情婦！就像那個匣子里的人體！就像這副畫！就像！就像……」陳天意不住喘了一口氣，緊緊盯著林子峰混亂不堪的臉頰，「就像我對你！」

林子峰突然不動了，睜大了眼睛看向他，不自覺的微微啟唇時已被陳天意強硬的吻所封住。

唇齒間的碰撞，擠入陌生的氣息，林子峰腦子一片空白，在陳天意激烈的索取下，感覺有東西襲入自己的口腔，林子峰這才猛然的回過神來開始掙扎，不斷的推著陳天意的身體閃躲，卻一次次的被他禁錮在懷裡。

肢體的摩擦帶著鹹濕的喘息，這樣的混亂不知持續了多久，林子峰終於忍無可忍的用力一咬，感覺束縛的力道變松，伸出一隻手就甩了陳天意一個耳光，將他整個人推得遠遠。

陳天意摸了摸嘴角的血漬，被他打紅的臉頰燒熱不已，他知道這不光因為痛，還因為興奮。

看著對面人驚恐的朝後退縮著，陳天意一步一步再次向他接近，眼神間卻含著一種說不清的落寞。

林子峰還沒從剛才的一幕清醒過來，眼見陳天意靠近，只能不斷向後退步，不料撞到了身後的書桌，手肘偶然碰到了錄音機上的按鈕。

『♬I said baby

Baby

Baby

Whoa! baby now, now ……』

嘈雜的音樂突然響起，林子峰被嚇了一大跳。

還是同樣的一首歌，唱的是『愛』，也是『性』。

聽著那露骨的英文歌詞，林子峰的心跳驟然失控，全身冒著冷汗，手忙腳亂的翻弄著錄音機，卻怎麼也無法將它停止，轉眼間陳天意卻已走到他的跟前。

林子峰大驚著回頭時，對上了一雙溫柔如水般的深邃瞳孔。

『♬Do I love you?

No one above you

Hold me tight

And make everything alright …… 』

音樂肆無忌憚的流動，陳天意將林子峰固定在書桌前，抬手輕撫上他淚與汗交織的凌亂臉頰，林子峰失神的望著眼中燃燒的慾望，不知為何竟忘記了逃避。

「老師，知道嗎，愛和性並不是什麼可怕的洪水猛獸，而是人類洗凈鉛華最美好的行為之一……」

陳天意再次用力覆蓋上林子峰的雙唇，已將他按倒在了書桌之上。

錄音機隨之摔在地面，發出機械故障的響動，而裡面的音樂卻在做著垂死般的掙扎，直到音調逐漸變得扭曲而怪異，最後……

『♬I dont need

No other man

Because the night time

Ow, is the right time……！』

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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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oh！Because the night time is right time！對的時間就要做對的事！你們給我嗨起來！（自帶BGM的小說就是任性，哈哈哈~~） 我在微博轉發了這首歌，有興趣的小天使可以聽一下~~

嘖嘖，這章帶入感怎麼做得有點菜啊，其實我不是這樣的，一定是換了新軟體的緣故，好吧，我知道這也是借口啦~~

以上對藝術的理解純屬個人看法，沒任何理論支撐，不要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