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紫影躍入屋檐，明黃細竹杖戳入窗格，吹入一縷青煙。華清玄正欲抽身之際，登時周身僵勁，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人，隨即從暗處悄無聲息地鑽出十餘人，將華清玄圍在正中。

冰涼刀刃貼上華清玄側頸，莫凌恆冷厲的雙眸死死盯著華清玄轉過來的臉。華清玄反而不緊不慢地將竹杖從窗格中抽出，「好歹叔侄一場，何必刀劍相向？」刀刃割在華清玄側頸，鋒利刀口暈出一道血線。

「我爹在哪？」莫凌恆冷聲問道。華清玄上下打量著莫凌恆，道：「臭小子這些年長進不小。」「少主，再多耽誤一刻屋裡的煙可就要散盡了。」羅靳身裹玄袍，從人叢中邁出一步。華清玄眼角朝羅靳袖口下一掃，心中瞭然。

莫凌恆一腳踢開門，朝羅靳招了招手。羅靳徑自進門，鼻子一嗅便知華清玄吹進的煙乃何物。羅靳轉過身道：「少主，且放下兵刃，華老的確不是來害你的。」莫凌恆手中龍骨刀正要入鞘，忽被華清玄抓住手腕。

莫凌恆下意識地手腕扭轉，光刃眼看就要削上華清玄手腕。華清玄忽地收手，手中竹杖直逼莫凌恆面門。眾人慾動，羅靳伸手攔下拔刀教眾。

被眾人圍在正中的二人霎時已過了十餘招，華清玄竹杖舞出一道金花，虎虎生風。兵刃相接震出一圈圈氣浪，莫凌恆一手迎擊，華清玄見其右手貼於身側，雖身形後撤，卻絲毫不落下風，心中既喜又怒。

華清玄的視線落到莫凌恆手中青背銀刃上，鋒利刀刃於月光下流過絲絲鱗光。華清玄心頭一跳，撤身後退，收杖於身側，緩緩道：「你使刀的路數可不像你爹。」莫凌恆擰眉問道：「我的武功儘是我爹親傳，如何不像？」

華清玄眼尾擠出幾道笑紋，反問道：「你這身法可是孫家的路數，如何說儘是你爹教的？」羅靳走到莫凌恆身側，附在莫凌恆耳側道：「他方才使的是星宿海的武功，星宿海的人絕不會叛於中原武林。」

莫凌恆點點頭，臉色緩和，拱手道：「晚輩方才多有冒犯，還請華叔見諒。」

華清玄被請至大堂中，燈火通明，鄭宜修與陸離等候多時。華清玄一見陸離臉上笑意頓斂，問道：「你就是陸離？」陸離點點頭，羅靳不動聲色地擋在陸離身前，冷聲道：「天山的事他已儘力了。」

五人入座，華清玄率先開口，「你們在蘇州之時，將老莫轉移到杭州囚禁的消息便是我放出來的。此番親自前來，只因事至萬不得已之時，紫心會的勢力已盡數撤出八卦門，全力協助渾天教。」

莫凌恆忙問道：「我爹娘可都還安全？」華清玄點點頭，又道：「此事你不必擔心，八卦門留著老莫的性命還有用。」羅靳臉色微變，問道：「他們要用教主的性命威脅少主？」華清玄搖頭道：「不，是威脅另一人。」

陸離的視線不著聲色地落在莫凌恆身上，莫凌恆放在膝上的手掌不自覺地收緊，掌心潮濕，低聲道：「東方陵。」羅靳眸底陰翳，「沒想到八卦門竟會為了區區一個海蛟幫……」華清玄打斷羅靳，道：「這可不是為了海蛟幫。」

莫凌恆冷聲接道：「他們真正要的是東方陵。」華清玄看向莫凌恆的眼裡難掩欣賞之意，緩緩道：「他們不僅看中了東方陵的財力，還有東方陵在朝廷中的勢力。這兩樣，絕非區區一個海蛟幫可比。」

羅靳面露難色，「東方陵沒理由會被八卦門威脅，教主與他非親非故……」莫凌恆的臉色愈發難看，陸離伸手按在羅靳手上。羅靳轉過頭看向陸離，陸離搖頭，眼神示意羅靳不要再說下去。

「這件事不是在威脅東方陵，而是在威脅我。」莫凌恆指骨捏得咔咔作響，「在渾天教和我爹娘之間選擇一個。」

別院長廊之中傳來一聲，「公子，有人找。」東方陵還未起身，一人已推門而入。

來人青衫銀鍛錦褂，腰懸白玉。東方陵視線向上延伸，亦是倒吸一口氣。翩翩公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這乍一眼的驚艷，分毫無亞於東方玥的傾國之姿。卻又全然不似東方玥模糊性別的英武之美。

而是純粹的男子陽剛之美，皎如玉樹臨風前，英俊得濃醇，沒有一絲女子嬌柔嫵媚之意。卻又俊得如水墨畫般柔韌宛轉，瞳仁清澈，黑白分明，長睫如鴉羽蓋在眸上，舉手投足雍容輕緩，貴氣非凡。

這人美得恰合東方陵挑剔的審度，以至於換來東方陵一瞬的失神，縱容了此人不請自來，破門而入的堂皇，沉聲問道：「你是何人？」這人開口，聲音卻與模樣大相徑庭，溫平的嗓音答道：「八卦門主，林瑾瑜。」

東方陵心臟猛地下沉，打起十二分的戒備，臉上卻露出一絲惋惜之色，道：「凡事講求個先來後到……」丹青的身影沿著長廊快速奔來，林瑾瑜兩手於身後合上門。丹青趕到門前，兩手狠勁推門，卻如何也推不開。

丹青的聲音被關在門外，留下沉悶模糊的聲響傳到東方陵耳中，「安公子失蹤了！」東方陵正要起身，被林瑾瑜一掌按下。林瑾瑜的手掌力道十足，東方陵臉上神情冷卻，「是不是你做的？」

林瑾瑜鬆開手，緩緩道：「公子才思精絕，想必知道我親自前來所為何事。」東方陵胸腔緩慢起伏，半晌才道：「擄走安然於你沒有任何好處。」林瑾瑜嘴角彎起，笑得如清風暖陽，緩緩道：「莫振霄人在我手上，只要你跟我們合作，我保證莫凌恆會跟他爹娘團聚。」

青袍垂地，林瑾瑜絲毫不避嫌地袒露著漂亮結實的上身，「不知林某這副身子，合不合公子的胃口？」東方陵手掌按在林瑾瑜解衣的手上，問道：「你怎知我的胃口如何？」林瑾瑜在東方陵的手按在身上之時閃過一瞬間的僵硬，道：「林某可比得過你在長安的那些伴兒？」

「他們哪比得過你。」東方陵手掌擦過林瑾瑜赤裸的胸膛，沿著脖頸流暢剛勁的弧線向上。「比起渾天教那個……」林瑾瑜的聲音忽地被扼在嗓眼裡。東方陵手裡握著一柄短匕，抵在林瑾瑜側頸脆弱的皮肉上，「人的口味是會變的。」

「你殺不了我。」林瑾瑜眼中溫度驟冷，手指掰著東方陵的手掌，匕首啪地一聲落地。東方陵冷冷地看著林瑾瑜，兩眼直照林瑾瑜眼底，一覽無餘，「既這般清楚我的喜好，為何那時不親自來見我？」

林瑾瑜被問得無話可說，沉默不語。東方陵步步緊逼道：「你既然要用我，定不敢動我。」林瑾瑜鬆開對東方陵的鉗制，定定地看了東方陵半晌，才道：「只奉勸你一句，無論如何選擇，渾天教都難逃此劫。」

「渾天教一旦覆滅，他就是我的了。」東方陵釋然道。林瑾瑜的精神稍稍放鬆，霎時因東方陵緊接的一句話再次緊繃，「如果渾天教撐過此劫，你八卦門便再無翻身之日。你現在不殺我，來日我也會留你一命。」

林瑾瑜微怔，隨即嘴角扯出一抹嘲弄的笑來，「大言不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