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們只是想慶祝你大學畢業。」陸辰齊在旁邊淡定喝茶，表情很不自然，明顯在憋笑。

段浩陽挑眉，「那麼懸一樁案子八字都沒一撇，陸警官你還有閑工夫上酒吧浪？」

「你懂啥，這叫勞逸結合。」陸辰齊振振有詞。

「隨便吧。」段浩陽翻開通話記錄，「幾點去？我打電話給我女朋友，叫她一起去。」

林予哲想了想，虛弱說道：「現在吧，賀少讓我們朋友幾個先過去喝上幾杯，今天晚點兒再營業。」說完，他瞟了段浩陽一眼，「你這幹啥都帶上女朋友，不怕陳時雨知道了吃醋啊？」

段浩陽飛快在撥號鍵盤打出賀知秋的電話。

「大哥我錯了！！」林予哲看了一眼電話號碼，一把鼻涕一把淚拽住他的胳膊，「您叫您女朋友，您儘管叫！」

段浩陽很滿意地撥出去了一個陌生號碼，「喂，依依。」

「你好啊大少爺，有什麼事啊？」趙一依聲音裡帶著笑意。

「我一個屌絲，叫什麼少爺。」他笑了笑，「朋友在城牆根開了家酒吧，現在來玩嗎？」

「好啊。」趙一依爽快答應，「你把地址發給我，我過去找你。」

段浩陽本想說聲好，話到嘴邊卻突然停住，想了想，改了口，「算了，我去接你吧。」

比起林予哲和陸辰齊，他必然更願意跟自己的女朋友呆在一起。

「真的啊。」趙一依驚喜道，「段大少爺居然親自來接我，是不是應該錄個音傳朋友圈啊？」

「別鬧，我半小時後到你家樓下，那就這樣。」段浩陽跟著笑了兩聲，掛完電話立刻起身，「我去接女朋友，你們先過去。」

這兩個人說話半句不離陳時雨，他已經煩得頭昏腦脹，恨不得長雙翅膀飛出去，話都沒說完就已經往外走。

看了一眼他匆匆離開的背影，林予哲回頭說道，「哎，你說他又不是智障，怎麼在感情方面就這麼鈍呢？」

「你是說陳時雨的事？」陸辰齊問道。

「那不然呢！」林予哲沒好氣地反問，「是個正常人都能看出來他喜歡陳時雨吧？而且這都六年了啊，居然一點自覺都沒有，難不成他真是智障？」

陸辰齊思考片刻，「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扯吧你就，你見過智商一百六的智障嗎？」林予哲抱起胳膊，「還有那個陳時雨也是，看段浩陽這樣子就知道他喜歡他吧？一聲不吭是想幹啥？真是，這兩個人，一個死不承認一個打死不說，還是不是男人了！敢情我都比他倆強，看上賀少直接就表白了！」

「那誰能跟你比啊，你可是純爺們，當場就上去給賀少表白了。」陸辰齊笑道，「不過當場就被甩了。」

「老子才沒被甩！」純爺們頓時扔過去一個充滿殺氣的眼神，拍桌起身，「說什麼呢！你不想活了！」

「我擦，疼！哥你別扯我耳朵啊！」

「放屁！哥什麼哥！老子是你大爺！」林予哲的咆哮聲響徹整個咖啡廳。

陸辰齊只覺得自己頭痛欲裂，並且萬分後悔剛剛沒有讓段浩陽也把自己一起帶走。

段浩陽頂著烈日走到路邊的保時捷前，上車打開了手機導航。

和趙一依在一起已經兩個多月，去她家接她還是第一次——她明明是個不錯的女朋友，人長得確實漂亮，性格也溫柔，可段浩陽卻興趣全無。

也不只是對她。

這麼多年了，追他的人永遠都是數不勝數，排不到地中海也能排到南海，有男有女。可挑的人選多了，又是男女通吃，他換交往對象自然很勤快。然而，身邊的人換了不知多少回，他卻從未喜歡上過任何一個。

在旁人看來，大多都覺得是他太優秀，眼光太高，年輕自負。

他也自認，他處處奢侈的生活里不需要愛情，更不需要一個讓他牽掛的人——有著優越的背景，又以犯罪學為專業，他不喜歡更不想被任何額外的感情影響。

不為其他，只因他不想……重蹈覆轍。

他點了根煙，將複雜的情緒從心中掃了出去。

車速並不快，但不過二十分鐘就到了目的地，大概是來得太早，趙一依還沒下樓。段浩陽覺著有些奇怪，按理說這路應該不常走，卻感覺很熟悉，想著要找到地方還得一會兒，可居然早來了十分鐘。

他沒有多想，下車打算在公寓樓下的便利店買一盒煙，耳邊卻傳來熟悉的聲音。

「欸，段浩陽？你怎麼會在這兒？」並不溫柔的聲音，卻聽起來很舒服。

段浩陽回過頭，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頭痛欲裂。

為什麼到哪都能碰著你。

陳時雨沖他眨眨眼，等他回話。黑框眼鏡下的雙眼清澈得見底。

「看到這有個便利店，就來買包煙。」他隨口說道，「倒是你，怎麼會在這兒？你一直跟著我不成？」

「我家就在這旁邊啊，你不是還來過很多次的嗎？」陳時雨一臉的嫌棄，「還有，誰跟著你了？誰要跟你這樣的流氓！」

「啥？你家？」段浩陽抬頭看了看面前的公寓樓，然後再看了看旁邊的小區，只感覺彷彿被一道突如其來的驚雷橫空劈中。

趙一依住的地方離陳時雨家不到五百米遠。

陳時雨皺眉，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你不會失憶了吧？連我家都不記得了？」

「腦洞真大，這麼雷的事也虧你想得出來。」段浩陽勉強笑著，真的很想兩腿一蹬橫在馬路中間——城市這麼大，新交的女朋友和陳時雨碰巧住得這麼近，這得是有多好的人品才能碰到一回？

「我腦子很正常。」陳時雨回了他一句，轉口問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飯？我媽叫我出去吃飯。」

「不了，等下還有點事。」段浩陽一口拒絕，恨不得馬上從這個地方消失。

「好吧。」陳時雨也沒有強求，「對了，我聽人說下周六的同學聚會有很多人來啊。」

敢情這還開始閑聊了？

段浩陽無奈，正想接話，卻好巧不巧看到趙一依從公寓里走了出來。

身為段少爺的女朋友，趙一依必然有著一張誰看了都忍不住回頭的漂亮臉蛋，特別是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特別惹人疼。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連衣裙，看上去很仙很飄逸，走下台階後頭一抬，就一眼看到了站在路邊的段浩陽。

「浩陽！」她揮揮手，遠遠地叫了一聲。

陳時雨愣了一下，「是不是有人叫你？我聽到有人叫『浩陽』。」

「沒有啊，你聽錯了吧？」段浩陽立馬否認。

「沒聽錯啊。」陳時雨沖著他身後揚揚下巴，「她沖你走過來了。」

……

段浩陽淡定回頭，趙一依笑著朝他走來。

他迎面走上去攔住她，「依依，我們說兩句話，你等我一會兒。」

「你朋友啊？」趙一依好奇地看了陳時雨一眼。她從沒見過段浩陽的朋友。

段浩陽不多做解釋，轉身回到陳時雨身邊。

「小夥子，不錯啊，妹子挺漂亮的。」陳時雨用一種很懂很上道的眼神看著他，「我懂我懂，不愧是隔壁老段，桃花滿天下啊。」

……

「那可不！」段浩陽索性一擼頭髮，「誰讓我這麼帥。」

「那必須帥。」陳時雨認真臉，「不帥怎麼能勝任國民老公的名頭？」

段浩陽笑著搖了搖頭，「你是要坐公車去吃飯吧？我送你去車站。」

「你女朋友怎麼辦？」陳時雨問。不知是錯覺還是真，段浩陽總覺得他話里有股子醋味。

「晾一會兒也不會怎麼樣。」段浩陽移開目光。

陳時雨偷偷瞅趙一依一眼，「那可是你女朋友。」

「也就是玩玩，過幾天就分了。」段浩陽語氣很隨意。

「真渣啊！人家知道你這麼說得哭死！」陳時雨感慨，「套路啊！都是套路！」

「好了，走吧。」段浩陽走向車站，「晚了該沒車了。」

「來了來了。」陳時雨快步跟上，「你不回家？」

「不是剛說了我等下還有事麼？」段浩陽反問。

「我忘記了。」陳時雨恍然想起。

「蠢。」段浩陽評價。

陳時雨：哼！

段浩陽無視他的小眼神手插兜往前走。

陳時雨又哼了一下。

然後默默跟上。

記得以前段浩陽經常送他走去這個車站，可不知從何時開始，就漸漸少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似乎是段浩陽主動減少了聯繫的頻率，最近連見面都少了許多。給陳時雨一種，是刻意避而不見的感覺。

他心裡，很不舒服。

兩人再一次並肩走在這條熟悉的街道上，緩步走到了那個就在二十米外的熟悉的車站，卻都沉默不語。明明已經兩個星期沒見了，為了見今天下午那一面，他還特意吩咐老爸今天不用來接。

可這個人，下午分開之前一直在毒舌不說，現在又一言不發。

幹脆抽他兩巴掌好了！

陳時雨怒目瞪段浩陽的背影。

高大的背影很帥，很有安全感。

……

還是……說點什麼吧。

「哦對，我剛還沒說完。」陳時雨率先打破了沉默，「這周的同學聚會，沈筱好像也要去。」

「啊？誰啊？」段浩陽想都沒想便問。

「你大學同學啊！現在混得特別好的那兩個啊！特別是沈筱，大學部還沒畢業他就轉去別的城市上藝大了，現在好像特別厲害，已經簽了什麼娛樂公司。」陳時雨驚道，「你誰都不認識還要去同學聚會？你有病啊？話說就算你上了一年大學部就換專業了也不至於誰都不認識吧？！」

那還不都是因為你要去嗎！而且你為什麼會對我的同學這麼熟！

段浩陽差點就脫口而出，陳時雨等的巴士卻好巧不巧停在了車站裡，到嘴邊的話立刻改了口，「車來了，快去吃飯吧，晚了你媽又得發飆了。」

陳時雨點點頭，似乎是回憶起了老娘的威風，表情有些微妙，「我也覺得，而且她今天心情格外不好。」

「好了，快去吧。」段浩陽笑著推了他一把。

「那我走了啊，你路上小心。」說完，陳時雨幹脆地轉身上了巴士。

「到家了記得發簡訊給我。」車門關閉前，段浩陽說了一聲。

陳時雨點點頭，走進車廂，隔著車窗和幾米的距離揮了揮手。

段浩陽笑了笑，目送巴士載著他走遠，這才轉過了身。

誰想趙一依就站在他身後，眼裡帶著不知道如何形容的神情。

他心中突然爬上一絲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