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陸辰齊好奇問了一句。

「林予哲。」段浩陽幾乎是咬牙切齒，「我估計你的手機也一樣。」

陸辰齊半信半疑掏出手機，「卧槽？！這麼多未讀和未接！他瘋了吧？」

「他從沒正常過。」段浩陽眼裡透著一股寒意。

陸辰齊冷不防打了個哆嗦。

略嚇人。

第三會議室的門從裡面打開，錄完口供的目擊者先走了出來。

如段浩陽所料，是個中年男人。長相併不英俊，對他和陸辰齊微微點頭，迅速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

三個警員和楊軒確認了一遍剛剛錄下的口供，收拾掉桌上的幾個用過的一次性紙杯，關燈離開了會議室。看到陸辰齊和段浩陽，他們不禁有些驚訝。

「你們先走吧，把這個放回去。」楊軒把錄音帶遞給警員。

警員跟段浩陽點頭示意，走回辦公室。

「好久不見。」楊軒這才打了招呼。

「是啊，楊先生，好久不見。」段浩陽笑道，「上次見，似乎是三個月以前。」

「我知道你是為這個案子來的。」楊軒將手裡的一次性紙杯扔進門前的垃圾桶，「剛剛目擊者的證詞你應該也聽了些，估計這下要以意外結案了。」

陸辰齊臉色一變，「等等，組長，我覺得剛剛的證詞並不能完全排除他殺的可能性。」

楊軒無奈嘆了口氣，「我知道這個案子還有很多疑點，但是在沒有新的證據出現之前，這些疑點都只能忽略不計。」

「那難道就這麼結案了？」陸辰齊仍不甘心。

「你小子想什麼呢！」楊軒抬手給他頭上糊了一巴掌，「你真以為我也信這是意外了？」

陸辰齊頓時懵了，「可是你剛不是還說要結案……」

「蠢。」段浩陽評價。

陸辰齊：……

「你是真蠢。」楊軒又糊了他一巴掌，沖段浩陽說道：「說真的，我現在也就指望著你能幫我們破了這案子了。局裡人都太不中用，我們這些掛職的查案也有很多地方不便，你以個人身份協助調查，反倒還比我們查得更容易些。」他拿出剛那張便簽紙，撕下一半抄下了目擊者留下的姓名和聯繫方式，又寫了些東西在下面，「這個你也拿上。後面的是剛那人的名字和電話。」

「好。」段浩陽笑著收下。

「不過你可得給我保密。」楊軒朝著辦公室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剛那三個人里有上頭的人，我可不想年紀輕輕就被革職。」

段浩陽淡定說道：「你已經不算年紀輕輕了。」

「臭小子嘴還是那麼不饒人。」楊軒笑罵，「四十的男人都一朵花兒呢，我可還只有三十三。」看了眼表，他拍拍段浩陽的胳膊，「時間不早了，我也得撤了，記得有什麼發現了第一時間給我彙報。」

陸辰齊目送他回到辦公室，「我們也走吧。」

「嗯。」段浩陽隨手將一張衛生紙扔進垃圾桶。

外面夜色逐漸深了。夜空幹凈而清朗，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

「楊軒是個優秀的刑警。」段浩陽開了半晌車，忽然說道。

「這我當然知道，不然上頭也不會調他來做專案組組長。」陸辰齊說到一半，覺得有些奇怪，「你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段浩陽點燃一根煙，「因為他也看出了那個目擊者的證詞有問題，我因此而欣賞他，僅此而已。」

「嘖嘖嘖，難得見你誇別人。」陸辰齊轉頭看他，「話說回來，目擊者的證詞哪兒有問題了？」

「你先說。」段浩陽眼帶笑意。

陸辰齊回憶片刻，「難道是他話太多？」

「不對。」

「神色不自然？」

「不對。」

「長得太丑？」

「還是不對。」段浩陽慢條斯理將煙灰彈進煙灰缸，「不過他確實長得挺丑。」

「……」

陸辰齊終於忍不住飛起一拳。

段浩陽抬手接住他的拳頭，「就你這腦子還能當上刑警，看來你們真是朝中無人。」

「段浩陽。」陸辰齊捏響指節，「等你把這案子結了，你想嘲笑我多久都成！」

段浩陽立刻從嘴中摘下香煙，流利道：「我是靠直覺。至於楊軒，他大概也是。」

……

陸辰齊深呼吸，低吼：「這不算正統的證據！局裡也不會因為你這種理由開展調查！」

「所以楊軒才說我這樣的人更容易調查啊。」段浩陽熄滅煙蒂，「作為以個人身份協助調查的普通老百姓，我幹什麼你們管不著。」

陸辰齊看向窗外，低聲說道：「你再是普通老百姓，全國人民都得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了。」

段浩陽輕笑，「有時間吐槽我的身家，還不如一門心思好好破案。」

「能破得了也不用找你了。」陸辰齊目光幽怨，「專案組忙了這麼多天連個屁都沒查出來，你讓我怎麼破？」

「所以說你蠢。」段浩陽犀利道，「都知道找到一個證詞有問題的目擊者了，這難道還不算突破口？」

陸辰齊皺眉沉思半晌，「你該不是想說這人是兇手吧？這也太玄幻了，兩個人之間一點聯繫都沒有，也就沒有動機。沒有動機，犯罪不成立。」

「所以我們現在要去找找這之間的聯繫啊。」段浩陽打開轉向燈在十字路口右轉。

「你這是要去哪兒？」陸辰齊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有些距離的十字路口，「要送我回家應該直走吧？」

「先去個地方。」段浩陽左手搭在車窗上撐著臉，聲音不緊不慢。

「哪兒？」

「LHS立交。」

陸辰齊愣住了。

那是案發地點。

陸辰齊看了眼表，「都快十點了，你現在要去？」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又道，「你是想在跟案發時間同樣的時間去現場看看？」

「你想多了。」段浩陽淡淡道，「只是因為現在這個季節晚上又涼快，那兒的夜景又好，我們也很久沒有這麼散過心了，所以突然想開車兜兜風。」

「直說能死嗎？」陸辰齊問。

「能。」段浩陽答。

陸辰齊翻了個白眼默默看窗外。

他實在不想再跟這個人多說了。

感覺多說一句都會被活活氣死！

也許是因為工廠偏多，西郊的空氣沒有南郊那麼清新。

午夜時分，西三環LHS立交，一輛黑色保時捷卡宴打開雙閃停在了匝道上。

段浩陽和陸辰齊先後下了車，手裡都端著外帶咖啡。

「現場在底下。」陸辰齊咬牙切齒提醒。

對於剛剛被段浩陽拉著在整個西三環附近轉了一圈只為找一家經常去的咖啡廳這件事他實在是不想再多說。說多了都是淚。

段浩陽沒理他，走到圍欄前向下看去。

立交橋下，有一條被昏暗的燈光照亮的人行道，靠東的路邊有個垃圾堆。

「你下去。」段浩陽忽然說。

陸辰齊差點一口咖啡噴出來，「你說啥？」

「你下去。」段浩陽重複了一遍，解釋：「你站在死者遺體的位置讓我看看。」

「我怎麼下去？」陸辰齊瞪他，「這是立交橋上，你讓我怎麼下去？開車？」

「不，跳下去。」段浩陽涼涼道。

「我能不能開車下去？」陸辰齊看了一眼橋下。

略高。

「嗯，不能。」段浩陽一口拒絕。

……

「行，算你狠。」陸辰齊舉手投降，轉身往橋下跑去。

大概三分鐘，陸辰齊出現在了橋下。

「看得清嗎？」他沖橋上吼了一聲。

段浩陽沒回答他，掏出手機給他打了過去：「深更半夜，你吼這麼大聲是想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們在辦案？」

「……」

「死者當時倒在什麼位置？」

陸辰齊把一口老血生生咽了回去，往後退兩步，站在了一片陰影里，「就這個位置。」

段浩陽眉梢一挑，「帶打火機了嗎？」

「帶了啊，你要幹嘛？」

「點火。」

「點……火？」陸辰齊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聽，「我點什麼火？」

「在你身上點火。」段浩陽說道，「我想看看死者起火的過程。」

陸辰齊當時就驚了。

「開玩笑的，把外套脫下來燒了。」段浩陽不屑冷笑，「你是有多蠢，居然還真信。」

……

「這是我前幾天剛買的外套，Evisu的，半個月的工資，很貴的。」陸辰齊強調。

段浩陽淡定反問：「所以呢？」

「所以不能燒。」陸辰齊耐心解釋。

「我不管，外套不行就裡面的衣服，反正你得給我燒件衣服。」段浩陽用不由分說的語氣命令，十分任性。

陸辰齊真的很想把這個人從橋上拖過來活活打死。

然後一邊腦補，一邊把兩件衣服都脫了下來，把裡面的T恤拎在手裡，點火。

「唔！」一陣風吹來，火星差點爬上陸辰齊的褲子。他下意識把T恤扔了出去，棉質的T恤落在地上，很快燒得一幹二凈。

段浩陽眉梢一挑。

「可以了嗎？」陸辰齊問。

「可以了。」段浩陽喝完最後一口咖啡，轉身上了車，「你等著，我現在下去。」

掛掉電話，陸辰齊看著地上燒剩下的棉渣，吹著半夜十二點的涼風，他覺得自己的心是拔涼拔涼的。

段浩陽很快開車到了橋下。

他四處轉了轉，停在了堆滿垃圾，還看得出明顯燒焦的痕跡的垃圾堆前，「起火的是這個垃圾堆沒錯吧？」

「對。」陸辰齊走到他身邊，「有什麼問題？」

段浩陽沒說話，在垃圾堆附近掃視了片刻，最後拿出手帕，從垃圾堆下前從路邊的下水道旁的一叢野草里捏出了一塊兩厘米長的金屬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