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陸辰齊忍不住問道。

「和案件有關的東西。」段浩陽從兜里掏出物證袋，將碎片裝好密封，「帶著死者DNA的煙是在哪裡找到的？」

陸辰齊跺了跺腳，「大概就在這個地方，跟死者遺體的距離不遠。」

「煙有點燃過的痕跡嗎？」

「有，整個被燒焦了只剩下了煙蒂。我們的推測是他點煙之後不小心引燃了揮發的煤油。」

「嗯。」

段浩陽目測了一下香煙的掉落地點和垃圾堆之間的距離。

「煙有什麼問題嗎？」陸辰齊小心翼翼問了一句，見他沒回答，又自言自語般說道：「不過話說回來，死者的同事好像說過死者生前正在戒煙，說是公司里禁止吸煙。果然，戒煙這種話就不能信。」

段浩陽沒理他，蹲下在垃圾堆前發了很久的呆。

「喂，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陸辰齊捂著鼻子，「這個味道我實在受不了了。」

「嗯。」段浩陽緩緩起身，「不過在走之前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什麼事？不會又是燒衣服吧？」陸辰齊心有餘悸。

「當然不會。」段浩陽沖他伸手，笑得十分優雅，「打火機拿來。」

陸辰齊不解，但還是把打火機扔給了他。

「謝了。」段浩陽笑著道謝。

「你到底要幹嘛？」陸辰齊又問。

「Fire in the hole。」段浩陽打出火苗，迅速點燃了一袋垃圾。

「你！」陸辰齊臉色瞬間奼紫嫣紅。

「小心。」段浩陽起身攔著他後退五米。

火勢蔓延得很快，很快點著了整個垃圾堆。

看著秒變火場的案發現場。

陸辰齊只覺得自己心裡實在堵得慌。

他順了老半天氣，「段浩陽，你要我明天怎麼給局裡交待犯罪現場被一把火燒了？」

「不知道。」段浩陽面無表情，波瀾不驚，「反正他們已經認定了是意外，也不會再來了。」

「雖然你說得對。」陸辰齊深呼吸，「但我現在真想把你活活打死。」

「打得過就放馬過來。」段浩陽沖他勾了勾手指。

「大哥有話好說！」陸辰齊秒速抱大腿。

段浩陽嫌棄推開他，盯著閃爍的火光，那一瞬間，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火光照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他眸中的神色變了又變。

「浩陽？」陸辰齊發覺了他的不對，「你怎麼了？」

段浩陽好像沒有聽到。

許久，他才回答：「沒什麼，走了下神。」

陸辰齊沒有多問。

對一個腦子有洞的人沒什麼好問的。

之後段浩陽再沒有說過話。兩人就這麼站在原地，直到整個垃圾堆燒光。

回程時，段浩陽把鑰匙扔給了陸辰齊，坐在副駕敞開車窗，撐著臉看著窗外，發了一路呆。

一路無言。

雖然他那張賤嘴沒再說出什麼氣死人的話，但陸辰齊卻真有些擔心了起來。

在他的記憶里，段浩陽幾乎沒有過這個樣子。

驀地，段浩陽兜里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嘴角不經意間爬上一絲微笑。

陸辰齊餘光掃了他一眼，繼續看路。

看樣子是沒什麼事。

還有兩條街似乎就該到家了，他在十字路口左轉，很快他住的公寓出現在了道路左側。

「我走了，你回去路上小心點啊。」陸辰齊下車關上車門。

段浩陽一步跨上駕駛座，「嗯，明天見。」

「明天？」陸辰齊不解。

「我不是要你再去調查一次死者的家庭情況和交友關係嗎？」段浩陽降下車窗，淡淡看著他，「我也去。」

陸辰齊愣了一下，「你不是說你再也不幫我了嗎？」

「改主意了。」段浩陽拋下四個字，一腳油門踩到底。

「哎，你……」陸辰齊一句話還沒說，就被甩開了至少五十米。

他無奈搖搖頭，轉身回家。

段浩陽這種神經病幹什麼都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他問不問都一樣。

甩開了陸辰齊，段浩陽開著車一路飛馳到了陳時雨家樓下。

一個安靜坐在路邊墩子上玩手機的身影映入他眼中。

他把車停在他面前，喊了一聲「陳時雨」。

時間已經超過了三點，夜深人靜時分，他充滿磁性的聲音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聽起來別有一種魅力。

聽到熟悉的聲音，陳時雨笑著抬起頭，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框：「你來啦？好快。」

「廢話，半夜路上又沒車。」段浩陽拔鑰匙推門下車走到他身邊，「你怎麼現在跑出來了？」

陳時雨聳聳肩，「我爸我媽又吵架了，家裡太悶，我就偷偷溜出來了。」

「是嗎。」段浩陽目光溫和了不少，揉了揉陳時雨的頭。

從他認識陳時雨到現在，不知道聽了多少回這樣的話了。

他坐在旁邊的墩子上，摸出煙盒和打火機，「那你想去哪？」

陳時雨想了想，「你家行嗎？」

段浩陽點煙的手頓了一下，抬眼看他，「我家？」

「嗯，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啊。」陳時雨無辜眨眼，「難道我們就這麼坐一宿？」

「坐一宿，還是做一宿？」段浩陽眯眼問道。

……

「滾！」陳時雨踹了他一腳，「死流氓。」

段浩陽笑著點燃香煙。

「哎，問你話呢。」見他沒反應，陳時雨又踢了一腳，「去你家成嗎？」

段浩陽吐出一口煙，「我家就我一個，你睡那兒肯定害怕。」

陳時雨驕傲挺起胸膛，「管你家有多大，純爺們才不怕！」

段浩陽笑出聲，「純爺們？你？等下輩子吧。」

「你說我點好能死？」陳時雨瞪他。

「你有啥好可讓我說？」段浩陽目不斜視跟他對視，又重複了一遍：「你告訴我，你有啥好可讓我說？」

對視三秒。

「……我不想跟你說話。」陳時雨偏過頭。

路燈下，他的臉似乎冒出了些淡紅色。

「你臉紅了。」段浩陽直白指出。

「因為我熱。」陳時雨隨口說道。

「熱了還穿兩件？」段浩陽撐臉看他。

「你管我！閉嘴！」陳時雨怒踹他一腳，抱胳膊看馬路。

段浩陽慢悠悠抽完一根煙。

陳時雨氣呼呼問：「你怎麼不說話？」

「因為你不讓我說。」段浩陽一臉委屈。

「我不讓你說你就不說了？」陳時雨驚怒。

「嗯，因為我乖。」段浩陽流利道。

陳時雨猛然回頭。

段浩陽那雙深邃而英俊的混血兒的眼睛正直勾勾盯著他，眸中帶笑。

「你……」陳時雨忽然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就這麼被看著居然有那麼點緊張！

略方！

「嗯，我在。」段浩陽應道。

陳時雨咽了咽口水，「你看著我幹嘛？」心裡好像還有點小期待。

然後他就聽見段浩陽說：「因為你丑。」

「段！浩！陽！」小清新成功又一次炸毛。

段浩陽看著他抓狂又不敢動手的小模樣，冰冷的心就那麼莫名其妙地暖了起來。

這個人似乎總有一種奇妙的能力。

不管他多不開心，只要見到他，所有煩惱和不愉快都會瞬間被扔出去十萬八千里遠的特異功能。

「別鬧了。」他笑著起身，拉開保時捷副駕的門，「上車吧。」

「去哪？」陳時雨一時間有些懵。

段浩陽斜眼看他，「帶你開房行嗎？」

陳時雨：……

啥？！

城牆根酒吧一條街，一家掛著木質招牌的酒吧。

送走了今天最後一波客人，兼職的服務生打掃完店面後便下了班。

Chey收拾完吧台，推開裡間的門，「知秋，你走嗎？」

賀知秋沖牆角揚了揚下巴，表情很無奈。

牆角擺了張小床，林予哲在上面睡得很熟，身上蓋著賀知秋的外套，一本滿足。

Chey笑著搖了搖頭，「那我先撤了。」

「嗯，明天見。」

送走了Chey，賀知秋看了眼時間。

已經是凌晨三點半了。

林予哲在這兒，他既不能走，也沒地方睡。

他深深嘆了口氣，從書桌的一角拿起一本看了一小半的小說。

看來今晚只能看書來度過了。

不過還好，林予哲已經睡著，至少能過一個安靜看書到天亮。

「賀知秋……」林予哲睡夢中念叨著他的名字，邊哼唧邊翻身，完全忘記了身下睡的並不是自己家裡兩米的大圓床。

然後下一秒，他就成功栽倒在了地上。

「賀知秋，你不要離開我！」他驚呼一聲從地上爬起來，和一臉驚愕的賀知秋對視兩秒，確認他還在，然後淡定爬上床，展開被子繼續睡。

賀知秋幾乎是哭笑不得。

這人真的是連睡覺都不安省。

夜很安靜。

林予哲抱著被子呼呼大睡，賀知秋捧著書看了片刻，發現根本看不進去。

他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回頭。

擁擠的隔間里，林予哲趴在床上歡快打著小呼嚕，檯燈橙黃色的燈光斜照在他臉上，讓他的睡顏看起來沒有了調皮與不恭，多了些平日里沒有的柔和。

黑髮落在額前，細密的睫毛輕顫，精緻的臉頰上寫滿福祉。

看得出，與喜歡的人在一起，他很滿足。

賀知秋合上書，忽然感到心口傳來輕微的刺痛。

在這樣一個靜謐的夜晚，這樣一個狹小的房間，這心痛尤為致命。

他沉重地嘆了口氣，拉著椅子坐在了床邊。

林予哲又念了幾句夢話，無意識輕輕踹了他一腳。

「至少這個時候就讓我在你身邊吧。」賀知秋笑著伸手替他蓋好被子，理了理落在他枕側的碎發，每個閃爍的目光里都寫滿了溫柔和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