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下了電梯，陸辰齊拐進右手邊的走廊，按下第一戶的門鈴。開門的是女主人謝霖。

段浩陽習慣性地觀察了一下她。

她沒有過分漂亮，但很有氣質，應該是很容易吸引人的類型。年輕時的追求者一定不少。說不定現在依舊有。

「陸警官，是你啊。」見到他們，謝霖有些意外。

陸辰齊撓了撓頭，「嗯，不好意思，關於這起案件，我們還有些事想問你。」

「沒關係。」謝霖把他們帶入客廳，「別客氣，隨便坐，我去泡茶。」

「這女人還挺漂亮。」陸辰齊湊到段浩陽臉側，低語。

「怎麼，你之前沒見過？」段浩陽問他。

「見倒是見過。」陸辰齊看著謝霖的背影，「只是覺得之前來的時候，她似乎沒這麼漂亮。」

「哪有死了丈夫還容光煥發的？」段浩陽涼涼問道，聽起來並不在意，卻輕輕皺眉。

「也是。」聞言，陸辰齊釋然，「大概是我想多了。」估計前陣子她剛剛失去丈夫，也沒心思梳妝打扮吧。

謝霖泡好了茶，將托盤端上茶幾，「不是什麼好茶，兩位還請將就一下。」

「您太客氣了。」陸辰齊連忙道謝。

段浩陽端起茶杯吹開茶葉，抿了一小口，「上好的鐵觀音也說不是什麼好茶，唐夫人你真的太客氣了。」

謝霖抿嘴笑了笑，未開口，門外便傳來一陣鈴響。

「不好意思，大概是我兒子回來了，我失陪一下。」謝霖快步走到門前打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年，看樣子是高中生，長相很像他去世的父親。身材消瘦，個子不高，眼中帶著懦弱的神色，一看就是容易被人欺凌的角色。

「子傑，你回來了。」謝霖從鞋櫃里取出拖鞋放好，從少年手裡拿過書包，「你怎麼現在就回來了？」

「考完試還早，就回來了。」唐子傑回答。

段浩陽聽出他的語氣帶著些疏遠的意味。

「今天學校怎麼樣？」謝霖又問。

「就那樣，還是老樣子。」唐子傑換好鞋，抬頭便看到段浩陽和陸辰齊。

就在那一瞬間內，一抹驚恐的神色從他眼中劃過。

即使轉瞬即逝，段浩陽深邃的雙眸也沒有看漏。

「子傑，這兩位是調查那個案件的刑警。」謝霖站在他身邊解釋。

「老爸是意外死的！警察還有什麼好問的！」唐子傑怒氣沖沖從母親手裡奪過書包，轉身回到卧室重重摔上了房門。

「啊，實在不好意思。」謝霖坐在沙發上，滿含歉意，「這孩子之前明明是很開朗的，可自從……他爸爸去世之後，他就變了個樣子……」

她話中帶著悲傷，肩膀隨著語氣的強弱微微顫抖，通紅的眼中含著淚光。

「實在抱歉，我們其實也不想這樣一遍又一遍過問的。」段浩陽放下茶杯，「不過這是我們的工作，請你理解。我們只是想讓你先生的死真相大白。」

陸辰齊震驚看向他，十分想掐自己大腿看看是不是在做夢。

這個笑容優雅彬彬有禮的三好青年真的是段浩陽？或者是他被什麼東西纏上了？陸辰齊暗暗覺得後一種可能性比較大。

「沒關係。」謝霖從茶幾上的紙盒裡抽出兩張紙擦了擦眼角的淚光，勉強微笑著說，「你們儘管問吧，只是我不一定能幫得上忙。」

「那恕我直言。」段浩陽頓了頓，「你知道你丈夫生前有過外遇麼？」

陸辰齊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啥？

「外遇？！」謝霖明顯極度震驚。

「有？還是沒有？」段浩陽深邃的眸子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謝霖直直和他對視，「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也許是。」段浩陽的回答模稜兩可，「所以我們才想跟你確認一下。」

「那一定是你們弄錯了。」謝霖毫不猶豫地說，「我丈夫的為人我最清楚，他不是能搞出外遇的那種人。」

「這樣啊。」段浩陽思索了一陣，「那請你再想想，你丈夫有沒有跟人結仇的可能？」

「他不是那種人。」謝霖搖了搖頭，看向陸辰齊，「前幾次你們來的時候我已經說了很多遍了。請你們相信他。」

段浩陽嘴角微微上揚，循序漸進之後，終於拋出了他想問的問題：「那就是說，你對你丈夫的死沒有任何想法？」

謝霖沉默片刻，「是的，我沒有任何想法。」

段浩陽挑眉。

重複問題，典型的說謊的表現。

看她的態度，應該是沒有想坦白的意思。但段浩陽心裡已經有了數。

「你們還有問題嗎？」謝霖突然起身，「如果沒有的話，你們請回吧。這是個意外，你們不用再調查了。」

段浩陽露出標準三十度角的笑容，「可以的話，我還想問你兒子幾個問題。」

謝霖眼角一抽，「這件事和他沒關係。」

「我們只是問幾個問題而已。」段浩陽像是很隨意地說道，「了解一下情況罷了，不會刺激他的。」

謝霖沉默不語，遲疑地點了頭，走到唐子傑卧室門前敲了敲門，「子傑，警察想問你幾個問題。」

段浩陽和陸辰齊起身走過去。

屋內有些響動後，唐子傑開了門，目光警惕，「什麼事？」

「能進去說嗎？」段浩陽笑容親切。

唐子傑看了一眼謝霖，讓開了門。

陸辰齊先走了進去，段浩陽隨後，反手將謝霖擋在門外，「不好意思，房間好像有些小，請你在外面稍等，我們很快就結束。」

他態度誠懇，笑容掛在英俊的臉上，陽光又帥氣。

謝霖愣了一下，「啊，沒關係，你們慢慢問，我在客廳喝杯茶。」

「謝謝。」段浩陽輕輕掩上門。

「無恥。」陸辰齊沖他翻白眼。

居然用美男計。簡直不要臉。

唐子傑坐在書桌前背對著他們，「房間是挺小的，你們隨便坐吧。」

「抱歉啊。」陸辰齊坐在了單人床邊，「幾次三番打擾你們。」

「沒關係，習慣了。」唐子傑翻看著一本厚重的書，頭也不回。

「你媽媽剛提到了學校。」段浩陽站在牆邊，「學校出了什麼問題麼？」

「校園暴力而已。」唐子傑語氣很平淡，「不值得一提。」

「確實不值得一提。」段浩陽隨口說道。

陸辰齊立刻瞪他，低聲說：「喂，你怎麼說話呢！」

果然，唐子傑轉過來看著他，眼中有怒意，「是啊，你們這樣的人在學校里肯定是不會被人欺負的對吧？！」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控，又轉回去背對他們，似是自言自語，「你們跟我爸一樣。終歸你們這些人都不會在乎這些事，都覺得校園暴力沒什麼大不了。受傷的是我，又不是你們。」

「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事。」唐子傑依舊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態度。

段浩陽在房間里環視一周，目光在書架上停留了一下，上面擺的都是些學術性的書籍。夾雜著幾本爆破知識和化學類的書。目光回到書桌上，又看到了唐子傑手邊相框里的照片。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合照。

他眉梢不動聲色地抽了一下。

「你跟你父親關係很好？」

「嗯。」唐子傑淡淡發出一個鼻音，「你們問完了嗎？」

「完了，謝謝你。」段浩陽拽起陸辰齊，忽然回頭，「對了，你父親真的戒煙了嗎？」

「他已經完全戒掉了。」唐子傑很肯定地回答。

「這樣啊。」段浩陽頗有意味地笑道，「謝謝。」

上車後，陸辰齊發動引擎，「現在去哪？」

「警局。」段浩陽撐著臉看著窗外，答。剛剛在遺屬家裡那副溫柔和煦的陽光暖男形象瞬間消失，他整個人身上的溫度瞬間降回了零下。

「你去局裡幹嘛？」陸辰齊問。

他是不得不佩服段浩陽變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

「這人根本就是個演技實力派吧。」

他默默想。

「突然想看看物證。」段浩陽隨意說道。

雖然不知道他究竟想幹什麼，但既然他開口，那一定是有一定的根據。合作這麼多年，陸辰齊當然知道他確信自己的理論正確之前從不會說，於是強行忍住想暴打他的衝動，什麼都沒問，一路飛馳趕到了警局。

既然結案，那麼專案組應該已經撤了，陸辰齊便去了一組的辦公室。果然，楊軒在裡面值班。

陸辰齊快步走進辦公室，提出想要再看一遍物證。

「物證？怎麼現在要看？我已經叫人去收拾了。」楊軒合上手裡的資料夾。

陸辰齊看了一眼，是一宗新的命案。

楊軒似乎已經不對這個案子寄予太大的希望，把手裡的資料夾遞給他：「已經結案了你就別再白忙活了，看看這個，剛才報上來的自殺案。」

「是段浩陽要看。」陸辰齊解釋。

「段浩陽？」楊軒微微皺眉，猶豫片刻，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喂，小張啊，你們物證收拾完了嗎？沒有？那先別收拾了，擱辦公室，我有點事想確認一下，還要再看看。」

掛掉電話，他對陸辰齊說道：「專案組辦公室，你們去看吧。」

「謝謝楊哥。」陸辰齊轉身就往外走。

段浩陽站在辦公室外，跟著他拐進了專案組的辦公室。

跟幾個收拾物證的小警員打了招呼，段浩陽把物證袋一個一個從箱子里拿出來，全部平鋪在桌子上，摸著下巴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