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你到底想查什麼？」陸辰齊忍不住問道。

段浩陽認真看著一桌子物證，沒有回答。

片刻，楊軒揣著資料夾走了進來，「看出什麼了？」

段浩陽從成堆的物證袋裡拿起了一個小袋子。標籤上寫著「不明碎片」。

「沒查明這是什麼東西？」段浩陽說了自進警局起的第一句話。

「暫時還沒有。」回答的是楊軒，「只能查明這些碎片的成分。都是金屬。上面刻了些英文字母，不過被火燒了之後磨損得太厲害，已經看不出刻的是什麼內容了。」

段浩陽拿出昨天在犯罪現場撿的一塊金屬碎片，將兩塊放在一起比對了一下。

從物證箱里取出來的金屬碎片上隱約能看出「C」和「11」的字樣，而段浩陽找到的則是大寫的「SELF」。

「你回來就是為了看這個？」陸辰齊好奇問。

段浩陽沒理他。

「這是什麼？」楊軒湊近看了看。

「昨天在犯罪現場找到的。放心，我看完會留給你們。」段浩陽從兜里摸出一個攜帶型放大鏡觀察了半晌細節，拿出了手機。

「等等。」陸辰齊覺得有點不對，迅速摸了摸身上，「這不是我的手機嗎？怎麼在你手裡？」

「借我用一下又不會死。」段浩陽輸入六位鎖屏密碼，拍了幾張照片。

「哎你怎麼知道我密碼的？」陸辰齊驚呆了。

「你的智商，還能想出來多複雜的密碼？」段浩陽看都沒看他一眼，「物證就這麼多？」

陸辰齊：……

「就這麼多。」楊軒雙手撐在桌子上，「因為現場還有個垃圾堆，大件沒辦法存檔，現在已經結案，大部分都處理了。你現在看到的這些，都是我們覺得比較重要的東西。」

「這樣啊。」段浩陽沖楊軒笑了笑，「謝謝。」

「沒事兒。」楊軒滿不在乎，「你看出來什麼了？」

段浩陽拿起那個裝著不明碎片的物證袋，「你們覺得這是什麼？」

「要是知道也不會寫著不明碎片了。」楊軒打趣似的說。

「其實這個東西你們天天都用。」段浩陽說。

「開玩笑吧？」陸辰齊拿過物證袋，「我確定我沒見過這東西。」

楊軒揣著兜，不發表任何意見。顯然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

「炸成這樣，你覺得這是什麼？」段浩陽嘴角一咧，眼中帶著嘲諷。

陸辰齊皺眉，「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這個碎片是點火裝置的一部分？」

「理解得不錯。」段浩陽悠悠然說道，「看來你的腦子裡還沒有塞滿廢鐵。」

……

陸辰齊默默握拳。

還能不能好好做個分析了？

「所以呢，這到底是什麼？」陸辰齊耐下性子問道。

「看來你真是不注意觀察啊。」段浩陽擺出無奈的神色，指著碎片上的「C」和「11」說道：「生產月份，生產年份。」

陸辰齊沉思幾秒，瞬間恍然大悟：「打火機。」他又看了一遍物證，「知道了，這個『SELF』是內膽上刻著的。」

「猜對了。」段浩陽從腰間的皮套里摸出他常用的黑色打火機亮了亮，「而且跟這個一樣，是Zippo的。」他掀開打火機蓋，露出裡面的打火裝置，「大概兇手是把打火機內膽里的棉花替換成了炸藥吧，估計連打火的裝置都改了。只要死者用這個打火機點火，就會爆炸。」

楊軒點頭表示贊同，「屍體被燒得什麼都不剩，理所當然也不會看出曾經發生過小規模的爆炸。」

「不對啊。」陸辰齊覺得有些不合邏輯，「如果死者一直不用這個打火機，豈不是就不會死了？他應該已經戒煙了才對。」

「我覺得他沒有。」段浩陽說，「他家的茶幾上還擺著煙灰缸，雖然清理過了，但是還有很大的煙味。」

陸辰齊感到不解，「可當時現場只是碰巧有漏掉的煤油，如果沒有的話，他不是不會死了？」

「也許兇手也是在碰運氣。」段浩陽推測。

陸辰齊還是有些疑惑，「那萬一唐燁在別的地方用了這個打火機呢？如果旁邊有人怎麼辦？」

「我覺得兇手應該不會在乎這個問題。」段浩陽回答，「他想要的只是唐燁死，至於在哪裡，無所謂。」

「那也有可能是他兒子抽煙不是麼？」陸辰齊反駁。

「他兒子身上沒有煙味，卧室里也沒看到打火機。」段浩陽淡淡道，「你眼睛是長了做擺設的？去了這麼多次都沒發現？」

……

陸辰齊覺得自己有點噎。

並且無法反駁。

楊軒很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可是唐子傑很肯定地說唐燁已經戒煙了。」陸辰齊提醒。

「人家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有沒有腦子？」段浩陽不耐煩地甩過去兩個白眼。

「哦。」陸辰齊哽咽著咽下一口老血，「那他為什麼要撒謊？」

「只有兩種可能。」楊軒替段浩陽回答，「要麼與命案有關，要麼是兇手。」

「是兇手。」段浩陽斷言，「估計他媽知道這件事，並且想袒護他。剛剛在他家，謝霖並沒有都說實話。」

「兒子殺父親？！」陸辰齊驚呼，「這不太可能吧？而且他才高中啊，怎麼弄得出來小型炸藥？」

「不可能的事多的去了，但不包括這一件。」段浩陽從手機里調出一張照片，「看看這個。唐子傑的書架。」

書架上大部分是名著，小部分是學慣用書，剩下的，是爆破知識和化學類的書籍。

「所以他想做個小型炸藥也不是不可能。」段浩陽很自然地把陸辰齊的手機揣進兜里，「而且，能在死者的打火機上做手腳的，必定是很親近的人。」

「可是……」陸辰齊神色中帶著糾結和難以置信，「那可是他爸啊。」

段浩陽卻依舊那麼淡然：「現在的孩子腦子裡想的什麼，沒人知道。他們幹什麼都不奇怪。」

陸辰齊將目光投向楊軒。

「立刻把唐子傑帶來局裡。」楊軒環著雙臂，冷峻地下了命令，「作為嫌疑人。」

段浩陽很滿意地一笑，看起來終於心情好了點。

但他心裡仍然有些疑惑，尚不明朗，只好隻字不提。

通知完所有值班和在外出勤的原專案組成員後，楊軒帶著陸辰齊迅速趕往高新區。

段浩陽從不參與抓捕行動，一如既往選擇在警局靜候。

刑警隊辦公樓里的氣氛他不喜歡，便走到樓外在院子里找了個陰涼處坐著點了根煙。

現在到了快傍晚的時候，天氣比白天好了許多，空氣嗅著很舒服，他心裡也跟著舒坦起來。

然而他習慣性掏出手機想看看時間，看到關機後的黑屏，又不由得煩躁了起來。

滿腦子，都是陳時雨。

段少爺很不爽地把煙頭掐變了形。

昨晚他本不想做出那樣出格的事的。可是每次面對陳時雨，他就會完全失了方寸。

這種感覺並不怎麼好。

他向來喜歡靠邏輯思考一切，喜歡把所有事都處理得有條不紊。可偏偏上天讓他遇到了陳時雨。一個只要在一起就會把他所有的原則無效化的人。

一個讓他怎麼都放不下的人。

他焦躁地撐住額頭，呼吸有些急促。

想見陳時雨。

現在就想。

明明在逃避他，又忍不住想見他。真是糟透了的感覺。

他摸出煙盒，打算再點一根煙，卻無意間在警局大門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站在門口張望半晌，看到他，臉上便揚起了清秀的笑容，沖他小跑過來。

「陳時雨？！」段浩陽叼著沒點燃的萬寶路，愣住了。

怎麼剛才想到他，這下人就憑空冒出來了？

都說X市這地方邪，他之前從來不信。看來今天不得不信。

「段浩陽！」陳時雨跑到他身邊坐下，「驚喜吧？」

「這叫驚嚇。」段浩陽笑著把煙收回煙盒，「你怎麼來這兒了？」

陳時雨抱起胳膊揚著下巴看他，「因為你手機關機了。老子擔心你。昨天你說你幫刑警隊的朋友辦案，我就來這兒碰碰運氣啊。不過沒想到你還真在。還有。」他遞過去一件外套，「你的衣服，給你拿來了。」

段浩陽盯著他不說話。心裡莫名很暖。

「你看我幹嘛？」陳時雨移開目光，臉微紅。

「因為你丑，忍不住就想多看兩眼。」段浩陽如是說。

「你有種給老子再說一遍？！」陳時雨怒回頭。

「你頭髮上有個東西。」段浩陽正巧湊近了些抬手給他拍腦袋上的柳絮。

於是陳時雨順利親到了段浩陽的臉。

……

兩人不約而同沉默三秒。

陳時雨猛轉頭，把後腦勺對著段浩陽：「這是個意外。」

「嗯。」段浩陽聲音很平靜，毫無波動。

「那我們去吃飯。」陳時雨「蹭」地一下站起來。

「好。」

段浩陽跟在他身後。

「陳時雨。」段浩陽忽然出聲。

「幹嘛？」

「你嘴挺軟的。」

「……」

「真的。」

「滾！」

還能不能再不要臉一些了？！

段浩陽在他身後輕笑。

因為時間緊迫，陳時雨很窩心地選擇了快餐。

「吃這種東西你也能吃得這麼享受。」段浩陽看著餐桌上油膩的垃圾食品，略反胃。

「有的吃就不錯了。」陳時雨翻白眼，「要是吃別的絕對菜還沒上齊你朋友就回來了。」

「說的也是。」段浩陽拿起一個照燒雞肉漢堡盯了半天，捂嘴。

麻吉想吐。

陳時雨遞給他一個蘋果派，「吃這個吧，不是很油。」

段浩陽咬了一口，舔掉嘴邊的果醬，「嗯，這個確實還不錯。」

「自己拿著！」陳時雨把蘋果派塞進他手裡，低頭啃漢堡，臉略燒。

隨隨便便舔個嘴都這麼邪魅是要鬧哪樣！

又不是在總裁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