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此，過不了多久，關於陳仲愷逃逸一事，又都成了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的閑談。想想，官家的事又和老百姓們有什麼關係。該查的查了，該抓的也抓了幾個，不過是做做樣子，再過幾月，便沒人記得這件事了。

一切恢復如常後，整個都城還是那個歌舞昇平，燈火輝煌的溫柔鄉。

再說楓悅館，肖天俞和婁錚經過幾番徹夜長談後，婁錚答應了肖天俞的要求，他入楓悅館，更確切的說，是入了肖天俞的暗宮，專為肖天俞所用。

當然，這其間，至少對婁錚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第一，他本人並無一技之長，還真以為那間小小粥鋪可以營生嗎？第二，人入楓悅館後，表面似乎與旁人無異，但他所能接待和被人點名的，又都是京城裡的各種權貴，阿諛奉承與心思清明並行不悖，更不會因旁人的幾句關心，幾沓銀票而被輕易掠獲。第三，肖天俞既要用婁錚，那開的價自然是不差的。再來，也方便婁錚能夠更好的督促弟弟婁逸學醫，雖然目前，婁逸隨林老先生出城去置辦藥材了，並不在館內。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婁錚已知曉了肖天宇與當今天子原是兄弟，肖天宇又承諾，朝中上下，是一定會找出陳仲愷來的，將其依法懲治，還你們婁家一個公道。

那麼肖天宇呢，沒錯，婁錚這樣的人，無疑是暗宮最適合的人選。一則，他沒有身世背景，父母雙亡，二則，人長的軒秀俊朗，舉手投足間又處處都是戲。而最最重要的，則是他內心的孤傲堅毅，不為金錢利益所驅，太過難得。再說他私已因陳仲愷這人，早在京城打下一些基礎，入了楓悅館，怕是更能招攬生意，而每每這些達官貴族來此，皆以為青樓楚館是供人放鬆、陶冶心情之地，殊不知在酒色歡笑中，更會毫無所知的吐出許多不為人知的秘事。其中種種，好似一張讓人看不見的情報網，一點點收集著人心動向。

這日，婁錚想著將小小的粥鋪退了，以後也就搬進楓悅館住，心裡嘆慰，當初好不容易在京城尋這麼個地方立腳，如今倒底還是有些留念的。

緊接著，便把剩餘的這個月的租金都給了房屋的主人，對方原是個市井之人，一聽自己原先所租的是這麼個風流人，亦覺渾身都不光彩了，平白耍無賴似的又向婁錚苛刻的要了許多銀子。

那老婦人轉眼瞧見店鋪裡頭還掛著一盞精緻的燈盞，又是一頓嫌惡，「別忘了拿走那東西，晦氣！好好的人，竟成天讓人幹，沒個男人樣兒，我老伴要敢做這種事，看我不打爛他這人！」老婦人氣勢洶洶的罵完人，扭頭走了。

婁錚這才想起那盞燈來，是前頭不遠處書坊里的，也是當初那書生推他時一併扔下的。想起這些，心裡又是一陣無奈的笑，遂取了燈，走向了書坊。

「喲，虧你還記得，我們書坊的可早忘了這盞燈吶。」

婁錚將燈盞遞給對方一書童模樣的夥計，倒底人家也是有些學識的人，雖然並不見得能同婁錚熟絡起來，可禮數還是周全。

婁錚想了想，又問了句，「你們這裡之前不是住著個盧姓書生，他可考取了什麼功名？」

那夥計微微詫異，看了看婁錚，然後搖頭，彷彿並不記得有這麼號人。

遂，婁錚也就不問什麼了，笑了笑，就告辭了。

人就是這麼勢利，除非你是大顯大貴的人物，人家才會記得你，巴結你，要不然，哪怕在他們書坊里住上個一年半載，也不一定會讓人記住多少，更何況這書生又是那麼個人，渾身上下都透著認真正經的勁兒，怕是內里有著更多他根本就不屑怒罵出來的嫌棄和噁心呢！

文人嘛，他們眼裡自是只有詩詞里的那些仗義，又或者是歌賦里的那些浪漫，一遇現實，多半就都是懷才不遇，抑或憤世嫉俗的樣子了。

這不，婁錚走出書坊，徑直繞了路，特意經過京城裡發榜的告示欄，那上頭張貼的就是這一屆的科舉皇榜。許是早已昭告天下有些時候了，連著絲絹緞面的明黃色都有些灰暗了。婁錚仔細一看，榜中名單，別說那盧書生會不會就是其中一個，皇榜中，連個「盧」的名字都沒有。一時，內心竟又有些可惜，想他那才學，應不會落第啊！

這頭書坊里，自婁錚走遠後，才有人說起話來。

「你怎麼不告訴他，盧執衍是他家裡有人死了，回去奔喪的。」

「我偏不說，怎樣？再說，你當時又不是沒見到，他家那幾個人，也太凶神惡煞了。好壞那時候，他們腰間，手臂上都還戴著孝呢！」

「哎……家家有本難念經的。」

「嘆什麼氣，又不是你家的事。」

……

晚間，剛巧這日是重陽，楓悅館竟早早就關了門，庭院里擺了許多菊花，月色又好，天氣也涼爽宜人，肖天俞卻不在館內，落的一群人又可以「稱王稱霸」的玩鬧了。

婁錚進了柳臨笙的小院，那人正進進出出的在端菜擺台。

「做什麼？」婁錚問。

「大約你也沒吃吧，我今日閑著，親手弄了幾個菜，還有菊花酒。今日是重陽節。」柳臨笙答話，將一大湯碗的青魚濃湯端了上來，香氣陣陣。

「都是你做的？」婁錚狐疑的看著桌上的佳餚。

「嗯。」說時，對方拿著筷子，認真的將那魚肚子上最鮮美的肚皮肉自顧夾進了小碗，順手去了肉里夾帶的幾根刺。

「他又不在館裡……」你獻什麼殷勤，婁錚會意，知道這桌美食是為誰準備的。

「回來了。」聲音溫和，說完，就見肖天俞走了進來。

婁錚內心有點兒想笑，真是沒見過這樣巴結人的，而對方竟也是理所當然的拿起了筷子。他們真是唱了一大出「你情我願」的戲呢！

「此處應有彈幕：

…………算是秀恩愛啊……

…………婁錚會不會被閃瞎眼……

…………我已瞎…

…………我只關心盧書生怎麼還沒上線…………

…………所以，差評咯？233333…………」

「吃飯吧……」柳臨笙說時，將挑完刺的魚肉小碗推至肖天俞面前。

肖天俞依然冷冷淡淡的樣子，卻道，「婁錚，你不要總往外頭跑，跟子臨學學琴藝，也是有用的。」

「學琴？你讓我學琴？那少說得有個三五年，要不然在人前獻奏一定會被嫌！」婁錚不屑道。雖然心裡也清楚，在楓悅館裡，有門才藝才是好的。

「子臨就學了兩年，你在這方面的資質並不差。」肖天俞啜飲了口酒，反駁道。

「兩年？哈哈哈哈，肖天俞，他要真兩年就成了，我看他是沒日沒夜的瘋練，才有可能！」婁錚瞥眼看了下柳臨笙，見對方只悶頭吃飯並不接話，笑眯眯的又道，「不如我可以學學他這燒菜的手藝，真是色香味俱全……」

三個人一桌飯食，吃的有那麼點局促。不久後，卻被小院外進來的一群小倌們打破了，大夥兒紛紛要藉此機會獻些才藝，以敬肖天俞的知遇之恩，惹的婁錚也唱了一出《相見歡》，將小宴推至了高潮。

空中月色皎潔，庭中燈盞熒亮，又有美酒茶點作伴，這個重陽，肖天俞覺得要比方才宮裡的家宴來的更為溫馨。

「你，真的只練了兩年？」肖天俞不動聲色的問對方，並不想讓頤花池裡的那場真相，當真影響了彼此原就不可多得的默契。

「這個，你該比我清楚。」柳臨笙含笑，月色掩映下，他眉角卻有一些陌生的疏離。

肖天俞心裡一沉，想起很久以前，不，那一階段，對方不僅說他要學琴，也想學廚藝，所以才會見他十指頻頻有傷，是啊，再是燒個菜飯，真能天天切菜切了十個指頭，怕是彈琴彈傷的。

眾人歡鬧不減，肖天俞伸手拽到了柳臨笙的手，他面上無所動容，而手裡則是細細的，一根根的撫過對方指尖上的那些繭子。彷彿過去所錯過的那些關心和疏忽，要在這無聲的撫弄里還清。

柳臨笙未看他，任他輕輕撫著，另一手端著盛有菊花酒的小杯，心中亦涼亦熱。

而婁錚，看著這些不似有他就能興起的熱鬧，心裡空落落，又滿懷希望。重陽一過，這一年就算過去了，很多人很多事越發變的清晰。

倒底還要等上多久，他的那些清粼粼的仇恨，才可以被消去，這酒一口口的喝下，亦覺更是寒涼無比，清醒難醉。     

…………作者有話說…………

這章比較長，一口氣把所有能交代的都交代了，然後明天，盧執衍就真的上線了！！

我原來並不覺得會有這麼多內容，然而手速還是趕不上腦洞。

希望小夥伴們沒有大失所望。

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