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京城這裡，可不比蜀州，入了十一月後，天氣驟冷，昨夜又是一場新雪，第二天一早，房屋地階覆蓋著一層白色。

快過年了。

這是年尾最讓人值得期待和高興的事，然，楓悅館裡今早反倒是有點兒冷清，原是有人正準備踏著雪後的好天氣出門採辦年貨去。婁錚在屋裡的暖炕上聽的很清楚，柳臨笙還囑咐讓人多捎些零嘴糕點以及斛冬茶。

「柳公子，您其實只需吩咐幾句，小的自會去買，不用額外再支錢給我。」

「怎好都用館裡的錢，再說買的東西都是我私要的。」婁錚看到柳臨笙還是將手裡靛青色的錢袋遞了過去。「裡面的錢若是還有剩的，您就挑著給大夥兒買點什麼，不用再還我。」

「這……這……」對方不好意思。

「快去……」柳臨笙將人推出了院門，這才往回走。

「斛冬茶？酥梅肉？豆角糕……這些好像是肖館主愛吃的吧！」婁錚見對方搓了搓手進了門，又道，「外頭的能有他進宮裡的好吃？」

「竟胡說，讓人聽見了就不好了。」

「怎麼，還不許讓人知道他肖天俞有幾個愛好啊！」婁錚擰了意思胡亂扯開話題。

柳臨笙向他瞥了一眼，不願繼續這個話題，只能解釋道，「豆角糕，你弟弟也喜歡吃的。再說快過年了，林老先生他們差不多要回來了！」

婁錚領了對方的好意，再說也確實因為婁逸要回來的原故，所以近來，他心情好的很。

再是，時下已至年尾，肖天俞終於因為忙，不怎麼出現在他倆的視線里了。

這時，暗宮遍布在各處的眼線也都一一回京述職，竟讓婁錚很難想像，暗宮的勢力竟會這麼龐大！難怪當年那個宗陽帝會兵敗如山倒……當然也正因為這些，婁錚覺得朝廷或者是他暗宮在對待陳仲愷一事上定是沒有盡心，要不然，憑暗宮這樣的勢力，怎麼可能抓不到一個人？竟是連個確切的消息都沒有呢？婁錚隱隱有點兒不安，總是感覺關於陳仲愷的一切都忽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雖他並不表現出如何的擔憂，可映在柳臨笙的眼裡，對方此時半倦半懶的樣子，仍是呈現出太多的孤傲和冷冽。

「既然是他答應了你的事，就一定會做到，這點，你也不要懷疑。」看著婁錚的模樣，柳臨笙還是忍不住要替肖天俞說句話。

「我知道，這麼多年都熬過來了，現在再急也是沒用的，只是後悔那日……」婁錚終覺在這件事上，他是欠考慮，近乎於痴傻了，肖天俞當時也罵他沒腦子，讓仇恨蒙蔽了太多。而今……他在暗宮裡短短的幾月，確實學了很多為人處事的道理，如何不動聲色，借刀殺人，暗度陳倉……置人於死地，那真的是最下乘的方式了。

「你去哪？」婁錚看到柳臨笙放下茶盞，起身準備離開，問道。

「去練琴，今天晚上鄒大人要來聽。」柳臨笙披了外間的厚絨披風。

「這鄒大人倒是風雨無阻的很，這種天氣還往楓悅館裡跑。我去過他府上唱了一回戲，女眷不少。」婁錚意味深長道，怕是這鄒侍郎也並不見得如何的兩袖清風，相中柳郎，還不是因他是楓悅館裡第一的紅人。有面子！

「我們只是君子之交。」

婁錚一笑，「那你和肖天俞呢？」

「萍水相逢罷了。」柳臨笙接的快，隨手已推了門，外面一股冷風拂面。

「萍水相逢能為他學琴學兩年就出師？」騙誰呢……

話音寂寂，空留了一地清晰的鞋印。

……

御書房。

與方才婁錚和柳臨笙所待的屋子不同，御書房裡尤為暖和，不僅有地熱供著，還有熱茶暖爐侯著，御書房裡此時有兩人，一個自是天下之主的甯祁放，一個則是肖天俞。

此時，一個正坐在桌案前，慵懶的翻著桌上的奏摺案卷，身上穿件綢質的明黃色薄衫，遮不住那股難言的風情；一個則靠在軟榻上，紅衣正色，閉目養神，似乎只專註於享受這份安逸。

坐在桌案前的男子終於忍不住了，說道，「下月初八，正是臘八節，朕打算去御林狩獵，你也來。晚上還設了臘八宴，所有的皇親國戚都要來慶賀。」

「皇上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公開暗宮，以及臣的身份了嗎？」肖天俞靜靜的答。

「也不是，只要你不穿這些刺眼的紅衣，恢復你甯親王的身份，誰又知道你是誰？再說，楓悅館裡見過你的人本來就屈指可數，而那些去楓悅館消遣的朝臣……」說道這裡，甯祁放眼中含著明顯的鄙夷之色，「即使認出了你 ，朕看今後，他們還是會日日往楓悅館裡跑。對暗宮來說，只會越來越有效，事半功倍。」甯祁放道。

肖天俞沉默，並不立即拒絕或者答應，片刻後，卻道，「川蜀來了密函，確認陳仲愷人就在川蜀，來信的卻是盧家堡正殿使周翰，但又沒有明確指出陳仲愷具體藏匿的地點。還有川蜀那邊同時也傳回信息，卻只有三個字：年後歸。」肖天俞並不想在去不去臘八節狩獵這件事上同甯祁放有什麼爭執，當下講起了這些。

「哼，朕早就知道這個周翰掌握著盧家堡里的一切，盧仁封那隻老狐狸，朕都覺得他好像死了跟沒死一樣，盧家不僅沒亂，聽說接任的那位家主也是個精明人。」甯祁放答。

「還不是太後逼的太緊，總想將各家親眷里的適齡少女送去，想著那份家業，如今看來太後需要重新籌謀了。」肖天俞毫不避諱的說道。

「哥……」對方忽然拖長尾音，形似無辜，「朕的母後是對不起肖端妃，可那時候……那時……」甯祁放看著肖天俞漸漸沉下的臉，便不再說下去。

已故的肖端妃，正是肖天俞的生母。

「陳仲愷這件事，皇上下面有何打算？」肖天俞另起話題。

「盧家堡的那個周翰若不告知陳仲愷的詳細地點，朕總不好派了人去一座山一座山的搜吧，到時候這個人就徹底消失了。」甯祁放話里的意思很清楚，朝廷管不到陳仲愷了，要不然就是打草驚蛇，所以還是讓暗宮去安排吧。

「手諭。」肖天俞毫不客氣的攤手，向對方討要憑證，或者說就是一份「金口玉言」。畢竟在陳仲愷這件事上，總要讓人多一份保障。

聽後，甯祁放繞過桌案，走向肖天俞，這男子身姿修長，眉目里含有幾許俊桀不殊的神韻，旁人總以為這是貴為天子所應有的那份威儀，其實不過是面前的皇帝表現出的一些陰鬱，以及對自己所懷有的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獨佔欲罷了！

如今，他更是因了身份，當真讓人有些架不住。

甯祁放走近肖天俞，慢慢將自己湊了過來，長發逶迤著拂在肖天俞的身前，然後低沉道，「哥，你自己拿，在朕的頸子上。」

說完，甯祁放緩緩傾身，胸前掛著的一根金鏈赤石便露了出來，晃進了肖天俞的眼裡，伴隨著的，還有對方那件鬆散的綢衫半敞開的前襟和大片瑩潤光潔的胸膛，春光無限，深深誘人。

這個男人，若放於楓悅館，不是頭牌也是天下第一，他做什麼皇帝，外人只道他手腕狠厲，處理起朝政來也是手段高明，但他若要誘人時，根本無人敢拒絕。

肖天俞嘆出口氣，冷漠的伸手取下鏈子，鏈子是純金所造，吊墜是一塊赤紅的石頭，沒錯，這不過是一塊松脂所成的琥珀，琥珀里卻映有一個字，自然就是甯。這枚護符可以調動先皇的「神尊軍」，正確來說只是那一個人，名：甯良。

「你真是……」肖天俞說不下去。

「哥，甯良為甯氏家族立下這麼大的功勞，朕一直知道，決然不會告訴他真相。」

「那你又是如何讓他交出這樣東西？」肖天俞問。

「父皇當年怎麼樣都不會將神尊軍交給我，即使我奪位，我發誓，就算父皇口口聲聲說我有膽識有作為有能力，可最後他不過是……不過是怕我！」甯祁放說到這裡，臉色陰鷙不已，「哥，我那個時候你也知道了，根本沒有辦法，然後我就讓甯良看見了……」甯祁放坐在肖天俞身邊，看著對方正看著這條金鏈赤石，似乎這東西比他這個皇帝都要重要了。

於是甯祁放繼續往下講，以期奪回肖天俞的注意，「是，我當日給父皇吃了一種東西，他見我時自然就會情動，他那時眼裡肯定都是甯良的樣子，於是毫不猶豫的，就強硬的粗暴的上了我，甯良當時被我特意喊來，哥，你有所不知，父皇當時上我時，喊的是甯良的小字，那種藏的俞久發泄出來的情感就越粗暴瘋狂，我想甯良是怎麼都不會忘記了。既然已經這樣，我當然要加深甯良對父皇的這些記憶，於是我微弱又無助的反抗著，哭著，喊著。那個黃昏的景色，相信在他心裡再也無法抹去。到後來，甯良就當然能理解我為何恨父皇，為何要奪位。他願意將神尊軍這枚虎符交給我，交換的條件只是懇求我，說……那個人終是生我養我的人，再是如何，也需善待。」說完，甯祁放笑著看向肖天俞。

肖天俞終於微微有點兒顫抖，難怪當年父皇的神尊軍會選擇沉默，面前這個人，果真……

「所以，哥……再如何神勇的人，就如父皇那樣的，只要找到弱點，一樣能為我所用。現在，我把神尊軍交給哥，希望哥不要辜負我，因為這天下，朕只想護你一人！」一時，對方眼裡流轉出卑微和小心的模樣，楚楚動人，不得不說，肖天俞卻幾近已經毛骨悚然了。

肖天俞沉默，更不知要答什麼。甯祁放以為對方會生氣，卻又道，「哥，我……父皇其實心裡根本沒有人，他就是個無情的人罷了，但你若仍敬仰他，想要甯良不要誤會，是朕的錯，那朕也不是不可以把這個真相告訴甯良。」

肖天俞忽然推了對方一下，甯祁放差點摔下去，可嘴角卻擒著細微的笑容。

告訴甯良？那就是徹底毀了這個人的全部信仰，要讓一個人去死，甯祁放向來非常懂得要如何做，心死如灰才是最殘酷的死亡。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必須要和柳臨笙劃清一切！

肖天俞將神尊軍的這枚金鏈赤石掛入自己頸間，瞬間，觸感冰涼如一枚冰錐，毫無防備的直刺心脈。

……         

…………作者有話說…………

昨天太忙，沒修文，所以沒貼上來，今天補了兩章的份。不知道滿足了沒……

還要有幾章內容，婁錚才會去蜀地，也許盧執衍會來京城，反正不是夫追夫，就是夫追夫，千里萬里也阻止不了阿！

^_^

…………小劇場…………

婁錚：京城冬天真的太冷。

盧執衍：川蜀氣候比較好。

婁錚：那邊太悶太濕，身上總是黏黏糊糊的。

盧執衍：也好，這就不要用潤滑膏了。

婁錚：你說什麼呢！？【怒】

盧執衍：盧景堂里什麼藥都有，要增加情慾的也可以。

婁錚：你滾。

盧執衍：那就京城川蜀以後兩邊各待半年。

婁錚：我不要。

盧執衍：嗯，我會帶著名貴的藥材的。

婁錚：你滾！

作者：好阿好阿，我最喜歡倒買倒賣了。

肖天俞【陰測測的笑】：那把你賣入皇宮。

作者：肖老闆，你要把我賣入皇宮，我讓皇帝這輩子黏死你。

肖天俞拉著柳臨笙：走！我們去川蜀。

作者：我艹，你們把我賣了，是不是？

婁錚，盧執衍，肖天俞，柳臨笙：正有此意！

皇帝：大大，那你把肖天俞賣我吧！

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