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
小說: 把教授拐回家 作者:散弋 字數:2866 更新時間:2019-04-26 06:57:43
陶安很快就回來了。
他剛在殷定面前站定,甚至顧不上微喘的氣息,便連忙抓過殷定的手臂,細細端詳了起來。
站在一旁的鄧沁正想開口催促,可當她不經意間看到殷定那微微垂眸,認真注視著陶安動作的模樣後,她又什麼話都不想說了。
……還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良久後,殷定也覺著有些不對勁了,「陶先生……」
「你閉嘴!」陶安惡狠狠地吼了一句。
殷定被吼得一愣。
陶安現下腦袋亂鬨哄的,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這樣抓著殷定的手臂不動作。
他總覺得……心裡莫名有些懼怕。
片刻後,陶安臭著一張臉把手中的袋子朝站到一邊無聊得打哈欠的鄧沁那扔去。
鄧沁正百無聊賴呢,猝不及防地就有一白色物件朝她這邊飛來,她被嚇得一個清醒,趕緊手忙腳亂地接住後,才抽出空來瞅瞅這憑空出現的「大殺器」到底是什麼。
不看不打緊,一看她就氣炸了!
敢情她站在旁邊就是給那臭小子當傭人使的?職責就是幫他拿拿東西,必要時候就看他們打情罵俏?!
真是操他媽的!
陶安懶理鄧沁帶殺氣的眼神,他小心翼翼地拆了殷定虛綁著的繃帶,那深約半寸的傷口便直接暴露在他眼前。
雖說那傷口不深,但陶安就是禁不住抽了一口氣。
陶安臉色陰沉地朝鄧沁所站的方向攤開了手掌,「拿來。」
鄧沁翻了個白眼,卻還是按捺住自己想要脫下鞋子糊他一臉的衝動,從袋子里翻找出了一卷白色繃帶,遞給了陶安。
沒承想,陶安在拆繃帶的同時,還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你怎麼還不走?」
……呵呵。
鄧沁氣得連眼神都不想給他了。
陶安本來就沒想著能從鄧沁口裡聽到什麼滿意的回答,他只把全副身心都集中在眼前人的傷口上。
他捆了好幾圈,到最後要捆緊的時候卻犯了難。
……只是術業有專攻,陶安儘管在工作上一直以精英模樣示人,但是在生活中,他卻是個生活白痴。從小生活養尊處優的他,許多小事都不需要他親自動手,更別說是包紮傷口了。
從陶總給殷大教授包紮得不堪入目的手法來看,估計陶總從小到大就沒受過傷。
陶安這罕有的躊躇模樣落在殷定眼中,他嘆了口氣,接過陶安手中的繃帶,手法純熟且幹凈利落地用單手在自己傷口處打了個結。
陶安定定地看著殷定的動作,從心臟深處透出的一絲鈍痛緩緩地流向四肢百骸。
不太疼,卻深刻。
令他有一種自己才是傷者的錯覺。
這種怪異的感覺迫得他脫口而出:「你經常受傷?」
「可不是嘛,考古雖不是什麼高危的工作,但上山下海、攀山越嶺卻是不可避免的,那當然受傷也是不可避免的,」鄧沁終於找到機會插話了,她將陶安上下打量了一番,譏誚地笑了笑,「就只有你這個枕邊人不知道。」
陶安噎了噎,一時啞口無言。
「沁姐,時候也不早了,你還是早些回去吧,別讓燁哥擔心。」一直沉默著的殷定突然開口說道。
「他擔心個屁。」
話雖這麼說,但向來大大咧咧的她卻難得地露出了一絲小女人的姿態,她望瞭望殷定,再瞪了瞪陶安後,意有所指地說道:「那我先回去啦,你也早點休息,好不容易從狼窩裡逃出,可別再被大灰狼的寥寥數語給拐跑了。」
聞言,殷定微彎了眉目。
他這微微一笑便好比一塊被人握在手上的上好玉石,溫潤且微暖,奪目卻不耀眼。
有道是:「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陶安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卻從沒有一個人像殷定這般,將「溫雅」二字發揮到了極致。
不過……陶安卻沒來由地厭惡他這笑容,尤其是當它向他人展露的時候。
陶安硬是忽略掉心中突如其來的慌亂,他冷冷一笑,出口諷刺道:「怎麼,才離了我不到兩個星期,怎麼快就攀上金枝了?」
殷定手一顫,抬起頭來直直地看向陶安,眼中帶著陶安從未看過的莫名情緒,直把陶安看得心底慌亂愈甚,他緩聲開口,聲音低啞不似往常,連語氣也不覺帶上些冷意,「陶先生就非得要用最惡毒的心去揣測他人嗎?」
「我……」
「她是我表親,」他望了陶安一眼,神色間也不禁染上了一絲疲倦,「天色已晚,陶先生還是回去吧。」
說罷,殷定轉過身來,像是不想再看陶安一眼似的,邁步往前走去。
「等等!」
殷定依言停下,靜靜等待著。
他不知道的是,陶安話一出口,便已心生後悔。
殷定等了數秒後,意料之中的並沒有等來陶安的下文,他微微斂目,突然問道:「陶先生今日前來,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陶安一愣,臉色突然變得難看,他聲音一沉,「我路過。」
「既是如此,」殷定偏頭看了陶安一眼,「就請你繼續路過吧。」
就請你繼續路過吧。
陶安突然回過神來,才知自己竟一直控制不住地在想著那天晚上發生的事。
而他手中的筆一直戳在文件上,墨水在紙上暈染開了一個濃重的墨點也不自知。
旁邊的小李看見總裁這般反常的行為,默不出聲地拿過那份文件,走到外間重新列印了一份,順帶還給陶安換了一杯溫水。
豈料,陶安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忽然就開始發難了,「這水溫度不對,拿出去換。」
小李剛把手中的文件放在了陶安桌前,聽了自家總裁的這句話後,她默默地掏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溫度計,將其探入水中,她如機器人般語調毫無起伏的聲音在陶安耳邊響起,「25攝氏度。」
聞言,陶安動作一頓,他抬起頭來面無表情地望著小李,在這樣迫人的目光下,小李似乎意會到了什麼,她接過陶安手中的杯子,面不改色地說道:「好的,我馬上去換,請稍等。」
然而,這個無論表情和工作能力都堪比機器人的女助理,在臨走前竟破天荒地向陶安表達了自己的關心,「陶總,您最近臉色不太好,要多保重身體啊。」
面對小李這罕見的關心,陶安也無甚感覺,他頭也不抬地繼續專註自己手上的工作,隨口說道:「行了,你先出去吧。」
小李才剛一出門,陶安便不由自主地停下筆來,怔怔地看著手中的文件。
須臾後,陶安搖了搖頭,強迫自己集中起精神來,方拾起 筆,腦海中卻又不合時宜地閃過適才小李說的話,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煩躁地將筆一扔,緩緩地靠在椅背上,表情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臉色不好?
這當然臉色不好。
就這短短一個月,每日三餐都因找不到稱心如意的食物而草草應付,晚上又翻來覆去輾轉難眠,在這樣吃吃不好,睡睡不好的情況下,臉色還能容光煥發,那才是見鬼了。
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自那殷定離開以後,一到夜裡,他總是會做些亂七八糟的夢,夢中無一例外的都會出現一個面目模糊的人。
雖然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但他卻是一見那人,就知道那人心裡一定很難過,難過得讓他的心也跟著揪痛起來。
他心中酸澀得厲害,雖想朝那人狂奔而去,但又不敢隨意亂動。
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只要自己往前再走哪怕一步,那人都會化成星光,永遠地消失在他的眼前。
可是,就算他什麼也不做,光是站在原地貪婪地注視著那人,卻也改變不了那人最後灰飛煙滅的結局。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人……一次又一次地消失,直至再也不見。
每當這時,他總會從夢中驚醒,心中一陣驚惶,以至於令他久久不能入眠,只能睜眼到天亮。
更無法理解的是,每每他被驚醒了,總會下意識地轉身,想要將頭深深地埋進某人的胸膛里,似乎只有像這樣聽著某人穩健的心跳聲,才能讓他安下心來。
可事實上,床的另一邊卻是空空如也。當他意識到這個時,心中便陡然生出一股想要毀天滅地的戾氣來,任他怎麼壓都壓不下去。
儘管如此,他內心卻又無比詭異地希望能在夢中與那人相見,即使是遠遠看上一眼,即使不能與那人有任何交談,即使因那人無數次從自己眼前消失而心中大慟,他也甘之如飴。
他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
一種……他是深愛夢中那人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