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思之不忘
小說: 玉笛怨 作者:飞豆雾花 字數:2206 更新時間:2019-04-26 07:54:12
「你......」鄭允浩皺了眉,他無端覺著手裡抓著的這個人有些熟悉,哪怕宮燈昏暗,夜色漸漸將人吞沒。
金在中試圖掙脫他的桎梏,面前這一群人不知又是從哪個宮房來的,既無禮又莽撞,不但打翻了他辛苦抄寫的佛經,還這樣蠻橫地抓著人不放。
可惜,夜色之下,金在中只能勉強辨出一個輪廓,拽著他手的男人很是高大,投影幾乎將他整個身子罩住。
啪嗒!——
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老奴提著宮燈埋頭尋找,借著那微弱的光,金在中朝地上一瞥,原來是收在鄭允浩腰間的竹笛不慎掉落,那管竹笛幾乎與金在中的一模一樣。
「這笛子......?!」
他詫異的聲音終於提醒了鄭允浩,他抓著金在中的手也不由得收得更緊,彷彿害怕他隨時會逃脫,力道大得令金在中皺了眉,哼了聲疼。
「這是你的笛子?!」鄭允浩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急切地問著面前辨不清容貌的人,他總算明白了哪裡奇怪,他果然十分瘦弱,那捏在他手心裡的,幾乎是一桿枯瘦的骨頭。
「我......」金在中幾乎就要把話說出口,可他的眼前卻忽然浮現出當日蕭貴妃帶著一班人來北苑的情景,倘若承認,也許往後的日子會更加難過,倘若不承認,至少於他來說也沒什麼損失。
「你認錯人了,這不是我的笛子。」
「怎麼會?」鄭允浩冷下了笑,百思不得其解,「難道當日在北苑野竹林里吹曲的人不是你?」
「什麼北苑,什麼竹林?我根本不認識你!」金在中又掙了掙,看了一圈周圍,那散落滿地的佛經,他又是無奈又是心疼,「我的佛經......」
「不必撿了,朕......正好我幫你抄。」老奴仔細聽著鄭允浩同這陌生人的對話,接著悄悄吩咐下人去多取幾盞宮燈來,若是見不到他的廬山真面目,鄭允浩恐怕不會就經此罷休。
「不用你好心。」金在中越來越厭惡這個男人,明明拾得了他的竹笛卻不肯歸還的人是他,如今害他丟了佛經的人也是他,這人像他命里註定的冤家似的,三番四次地叫他遇見,不知有什麼圖謀。
「東西是我毀的,你若不肯讓我做個補救,叫我如何過意得去?」
「我求你行行好,放開我,你再抓著我不放,我的手就要斷了!」金在中的語氣越來越惡劣,他拚命想離開神明台,但無論如何都甩不開這個難纏的男人。
翠濃聞聲從神明台里出來,只見金在中同個陌生男子僵持在殿外,已經精神恍惚毫無生氣的金在中今日竟格外多話,多半是被氣的。
「你答應我,鬆手之後不急著逃跑我就放開你。」鄭允浩在心裡認定了他就是那日在竹林里吹笛子的人,他跑得比兔子還快,簡直滑不留手,他自然不肯輕易放人。
「這位大人做什麼抓著我家主子不放?」翠濃趕忙攔在金在中身前,這才將他的手腕解救出來。
「這個就要好好問問你家主子了。」
「我不認識你,是你半路殺出來纏著我,還打翻我抄了整整一夜的佛經!」
「我不是早就說過了,你請我去北苑坐坐,我就幫你抄經?」
「你分明強詞奪理!」
「放肆!你可知道這是誰站在你面前?」老奴一聲呵斥,反倒讓金在中愈發氣惱。
「不就是一個喜歡吹笛子的樂師?」金在中心道,除了樂師,誰會如此在意區區一管竹笛?
他的回答令鄭允浩忍俊不禁,試問什麼樣的樂師能前擁後簇,身後跟著一班奴才?金在中此刻心煩意亂,根本無心去留意男人身上的細節,他更無時不刻散發著「毒氣」,告誡男人切勿靠近,他實在討厭宮裡的生人,
個個都不懷好意。
「翠濃,我們走。」
「主子......」
「且慢!」鄭允浩順下內侍手中的宮燈,轉而遞到了翠濃手裡,笑道,「御道太過昏暗,用這盞燈走路才不會摔著。回吧,明日我再來給你抄經賠罪。」
「有勞大人了。」翠濃提著宮燈,陪著金在中漸漸走遠,去取宮燈回來的內侍喘著氣跑過來,奈何鄭允浩要見的人已經離開。
老奴擔心鄭允浩發怒,誰料他反而微笑不語,似乎還在回味方才那個朦朧的人影,十幾盞宮燈照亮了四周圍,鄭允浩俯身撿起地上的佛經,看著那一行行字跡娟秀的經文,他越發期待同他再相見。
唯獨老奴額頭上的汗一茬接著一茬地冒出來,鄭允浩不知那人的身份,更不曉得眾人避談的成太妃又有什麼來頭,那成太妃本是豆蔻年華,又美艷非常,怕只怕鄭允浩陷入其中,鑄成大錯。
「陛下,蕭貴妃還在合歡殿等著您吶。」
蕭貴妃?鄭允浩將竹笛收起,臉上笑意全無,本以為蕭貴妃只是小女孩心性,不過只會撒嬌撒潑,沒想到她竟膽大至此,在他面前信口雌黃掩飾真相。
「叫她不必等了,朕一見她就倒胃口!」
「陛下!可蕭貴妃......」
鄭允浩停下腳步,側身看向老奴,冷道。
「膽大包天的人看來不止蕭貴妃一個,大監,你也越老越糊塗了,你的主子究竟是朕還是蕭貴妃!?」
「陛下恕罪!奴才冤枉啊!」
「夠了,你這聲冤枉,還是留著到蕭貴妃面前去哭吧!」
回到北苑破落的大院子,翠濃將鄭允浩所贈的宮燈插在了窗上,金在中端來紙筆,一聲不吭地開始抄經書。翠濃見他眉頭深鎖,顯然還在為方才的事而惱怒。
「翠濃已經記不得主子上一次這樣中氣十足是什麼時候了。」
「我心裡不痛快,怎麼也忍不住,更何況他偷了我的笛子,又弄爛了我的經書。我氣不過......」
「照奴婢說,若能讓主子多說幾句話,那麼給陌生人氣一氣又何妨?」
金在中一時間無話可說,於是咬了嘴唇,這便開始悶頭抄經。
「翠濃倒覺著那位樂師心腸不壞,主子瞧,這宮燈多麼新,多麼好看。」
金在中聞言停了筆,他抬頭望向插在窗上的宮燈,馨黃的燭光落在他的桌上,燭台投下一片影子,令他想起那男人的高大身形,他留下的影子,足可將他包圍。
他留在他手腕上的指印已經漸漸消失,可那溫度卻不知何時,已然深深刻在了金在中腦中,揮之不去。
那感覺令他驚恐萬分,連積壓在心底的不甘與怨怒也都一齊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