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山雨欲來
小說: 玉笛怨 作者:飞豆雾花 字數:2680 更新時間:2019-04-26 07:54:12
容妃的一次抱恙讓鄭允浩同金在中再次遇見,漸漸的,他竟成了北苑的常客,太後的禁令他視若無睹,蕭貴妃的好心告誡他也從未放在心上。
金在中拿這個總是不請自來的客人沒法子,只能由著他胡來,鄭允浩每每來北苑,都要帶走一件他身上的東西,大到一件破衣裳,小到一桿筆。其實他的好意,金在中又怎會不明白?只是那句謝謝,他卻無論如何說不
出口。
他倆因一盞宮燈再遇,鄭允浩說,北苑的夜太過孤寂冷清,於是他請來宮人,在北苑的每個角落都添置了新的宮燈,每到夜晚,宮燈就燃起昂貴的鯨脂,那燈火晝夜不息,將北苑裝點得華麗非凡。
鄭允浩的丹青十分了得,北苑的門窗換了新的桃花紙,他便揮筆畫了牡丹上去,金在中問他師承誰門下,鄭允浩卻只是微笑,太子的老師自然是天下間最好的畫師。
每日下朝後,鄭允浩都要去一趟北苑,對外說是去探望庄貴太妃,實則是去見他那位老朋友。
一日,天氣有些悶熱,鄭允浩正要去北苑,還特意讓老奴取了些解暑的冰塊來,想帶給金在中,拿去冰鎮銀耳羹。
「奴才知道陛下關懷成太妃,可也用不著每天都來一趟啊......」鄭允浩放縱一日,老奴的擔心便多一日,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若叫太後得知鄭允浩在北苑胡來,還指不定要如何同成太妃算賬呢。
「朕自有分寸。」鄭允浩嘴上這樣說,卻管不住自己的腳,彷彿只要一日見不到金在中的人,他就渾身不舒坦。
鄭允浩到北苑時,正見翠濃在院子里種花,金在中最喜歡佛鈴花,這種花他只在合歡殿見過,據說是關外的供品,不知那畢夏樂師是否有通天的本事,竟然隔日就為他找來了佛鈴花。
金在中踩在竹梯上,不知在搗鼓什麼,那竹梯已有些鬆動,金在中身子再輕踩上去也是搖搖晃晃,就在鄭允浩踏進院子里時,竹梯啪地從中間斷開來,嚇得金在中驚呼救命。
「在中!——」幸好鄭允浩步子邁得大,將人穩穩地接住,還抱了個滿懷,「你爬這麼高做什麼?!」
金在中身上換了嶄新的衣袍,用料都是輕薄的蘇州綢緞,最適合盛夏天裡穿在身上,只是過於輕透,即便隔了兩三層,鄭允浩也能隱隱看見他鎖骨的輪廓。
金在中略帶歉意地朝他一笑,接著在鄭允浩面前慢慢展開雙手,只見他潔白柔軟的掌心裡,正蜷縮著一隻羽翼未豐的雛燕。
「這雛燕落在窗檐上,大概是被兄弟姐妹擠下來了,可惜竹梯壞了......」
鄭允浩的眼神不自覺在他身上流轉,容妃還以為住在北苑裡的是個奇女子,雖然那絲綢袍子下若隱若現的纖細腰肢的確曼妙,可他胸前那兩枚尚未發育完全,還十分青澀的果實早已表明了一切。
當年父皇寵幸的,乃是個男孩。可看著這年輕又美艷的臉龐,鄭允浩不想叫也叫不出來一聲庶母。
「畢夏願為太妃效犬馬之勞。」鄭允浩托起他的腰肢,心中那一潭春水被驀地攪亂,再也難以平息。
「你這次又要從我身上拿走什麼?」金在中看著滿院新種上去的佛鈴花,心情立馬好了不少,他不再對鄭允浩冷言冷語,以鄭允浩的誠意,連頑石都能感化,又何況是金在中的心呢?
「你猜。」
「你不說就算了。」
鄭允浩忙上前攔在金在中面前,笑著從袖子里摸出一根玉簪,接著綰起金在中未束的一捧長發,這舉動嚇了他一跳,金在中瞪大了雙眼直勾勾盯著鄭允浩,那一陣陣的心慌又襲上了心頭。
「怎麼我每次來你都不束髮,蓬頭垢面的,你就這樣接待客人?都說女為悅己者容,你就算不梳妝,也該打理一下自己才是。」
「我......」金在中咽了口唾沫,藏在廣袖中的手無處安放,只好扭著衣角,吞吐道,「我一個人住北苑,又沒什麼人來,我梳妝給誰看。」
「那麼我呢?」鄭允浩忽然靠近幾步,逼得金在中慌張地後退,「你不梳妝給我看麼?還是你覺得我只是個小小的樂師,不配看?」
「......」好在金在中還算清醒,他拒不回答鄭允浩令人難堪的問話,反而跑回房中嘭的一下鎖起了門,靠在門背上艱難地平復著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
任鄭允浩在門外如何認錯,他就是不開門。
「畢樂師,你我始終身份有別,這樣的玩笑是開不得的。」身份?鄭允浩笑了,只要他想,他隨時能打開這道門,去佔有他想要的東西。
但金在中太妃的身份的確是扎進鄭允浩心裡的一根刺,他恨上天四年後才讓他遇見金在中,他不甘心金在中成為別人的妃子,哪怕只是名義上的。
「好,畢夏知錯,請太妃念在畢夏是初犯,就原諒畢夏吧?」
鄭允浩依舊語氣輕佻,半點聽不出來是在道歉,金在中無奈地開了門,瞪了他一眼。
「再過不久就是七夕了......」話音未落,金在中便狠狠將他往門外推了一把,催促道。
「畢樂師!你該走了!」
「太妃就算惱怒,也不必這麼快就趕畢夏走啊?」
「有什麼奇怪的?我不是生你的氣,只是你平時都是這個時候走的,你不是說,梨園的師父在等你回去麼?還不快走?」
鄭允浩無話可說,他可算明白了,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好,我明日再來......」鄭允浩一步三回頭,戀戀不捨地走向門口,翠濃擦了把汗,抬頭同他打了個招呼。
「畢樂師這麼快就要走?」
「不走還能怎麼樣?某人不想留我在這裡礙手礙腳罷了。」鄭允浩望身後看去,金在中急忙偏開了臉,「我走就是了。」
萬萬沒想到,鄭允浩前腳還沒跨出院子,頭頂忽然變了天,原本晴好的天忽然濃雲滾滾,乍響了幾個悶雷,雨點不留情面地砸下來,鄭允浩卻歡喜地咧開了嘴角。
「還是你最懂朕的心思......」他抬頭望著天低聲喃了一句,接著回頭跑到屋檐下,擠著金在中的肩膀,朝他笑了笑,「太妃,天下雨了!等雨停了再趕我走,如何?」
金在中被他拉進屋子,帶來的冰塊還未完全融化,銀耳羹已經冰鎮好,又冰爽又清甜,正是解暑的佳品。
翠濃看著他倆在屋中對坐,心裡有說不出的欣慰,金在中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半大的少年,可平日里卻沒有什麼玩伴,連個鬥嘴逗趣的人也沒有。
難得畢樂師這麼能說會道,常常讓金在中眉開眼笑,恐怕也算是上天給予他的一點憐憫了。
鄭允浩托著腮,眼神毫不避諱地粘在金在中身上,害得金在中心神恍惚,不敢去對上他的視線。盛夏的陣雨下不到一刻就停住,雷雨一停,金在中就催著鄭允浩離開。
待人走之後,金在中又無端覺著身邊少了什麼似的,無聊之下他端起桌上的銅鏡,照見鏡中鄭允浩親自為他綰的髮髻,溫潤的玉簪十分惹眼。寶玉自然要配美人,金在中對著鏡子里的人笑了一笑,不知是想起了誰。
「翠濃,替我修剪頭髮吧。」
金在中忽然跨出門來,笑著說要修理頭髮,白皙的臉上暈著淡淡的紅霞,正一點一點恢復少年該有的青春活力。
鄭允浩去北苑探望成太妃的事,容妃並非不知情,只是她與蕭貴妃不同,一直以來,容妃都站在鄭允浩這頭,甚至縱容他的每一個決定。
蕭貴妃再次同鄭允浩大吵一架,一來二去,消息也就傳到了太後耳中,她道是誰有能耐挑撥鄭允浩與蕭貴妃的夫妻之情,結果卻令她勃然大怒。
又是成妃......當年迷惑了先帝還不夠,現在更放肆到勾引年輕的皇帝,留他在世上簡直就是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