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梨花染血
小說: 玉笛怨 作者:飞豆雾花 字數:3214 更新時間:2019-04-26 07:54:15
子時已過,仙草園已經恢復之前的平靜,只有地上散亂著的樹枝和幾道火把留下的痕跡還提醒著所有人,這裡才剛發生過一場混亂的追捕。
大雨已漸漸轉小,狂風卻依舊在黑夜中咆哮,安靜的小屋內,桌案上的蠟燭就快要燃燒殆盡,窗外驟雨亂彈,屋內卻安靜溫馨。
迷藥的效力一點點消散,鄭允浩慢慢清醒過來,無端覺著腦袋還有些暈。蕭貴妃被他的動作驚醒,鄭允浩望著睡在身側的蕭貴妃,又看了眼地上散落的衣衫,他不由得扶住額頭呻吟出聲,腦袋裡嗡嗡作響,似乎更覺暈眩了。
「朕......朕為何在這裡?」
「陛下不記得了?」蕭貴妃攀上他的身子,在他耳邊溫柔細語,「方才陛下留在臣妾這裡用膳,後來天下了大雨,陛下難以回宮,便留下來同臣妾再續夫妻之情......」
鄭允浩聞言皺了眉,他根本不記得自己要在這裡過夜,也驚奇自己竟然會說出那樣的話,更令他困惑的是,若果真如蕭貴妃所說,那又為何他對此毫無印象?
兩人在榻上絲縷未著,不用猜也曉得方才都發生了什麼,鄭允浩又看向桌上的酒菜,神情似有所猜測,蕭貴妃不由得抓緊了身下的被子,辛苦維持著面上的冷靜。
「來人吶!——冷宮走水啦!——」
門外忽然好一陣混亂,仔細一聽才曉得是冷宮忽然起了大火,蕭貴妃嚇得緊緊抱住鄭允浩,在他懷中顫抖。
「陛下!臣妾好害怕......」
老奴闖了門進來,臉上黑漆漆的,灰頭土臉。
「陛下!北苑走水啦,請陛下快快離開冷宮吧!哎......貴妃娘娘小心!」
鄭允浩乍聽得北苑失火,一顆心頓時像是被人緊緊攥住,他忙起身披上裡衣,又將地上的衣衫撿起來,裹在了蕭貴妃身上,接著將人橫抱起來,衝出了院子。
這邊火勢還不算太大,可北苑卻早已被巨大的火舌捲入腹中,鄭允浩忙將蕭貴妃往宮婢懷中一推,道。
「快送蕭貴妃回合歡殿,不得有任何閃失!」
鄭允浩說完便頭也不回地朝北苑沖了過去,老奴跌跌撞撞追了過去,卻怎麼也勸不住他的腳步,北苑的木門已被燒得面目全非,原本已經含苞的佛鈴花也終於毀於大火。
「在中......」鄭允浩眼中只剩下了駭人的火光,就算是來救火的侍衛也不敢冒然衝進去救人,若是有人困在裡面,恐怕也只能乖乖認命了。
門外不遠處有一隻廢棄的破水缸,經這一夜大雨之後已經積蓄了不少雨水,鄭允浩很快將裡衣脫下,浸飽冷水之後又再穿回身上。他的動作並不慌亂,鄭允浩逼著自己冷靜下來,無論如何他都要見到金在中。
「陛下!」老奴好不容易追上來,卻見鄭允浩一頭扎進了火海里,老奴嚇得坐在了地上,六神無主,「來人......來人吶!」
鄭允浩不顧自己的安危衝進北苑,他幾乎尋遍了每個角落,最終在房裡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翠濃。
「翠濃?」鄭允浩扶起翠濃,用力將她搖醒。
「畢......畢樂師?」
「你家主子在何處?!」
「主子......主子他......咳咳!......」濃煙嗆得翠濃說不出話來,僅剩的力氣也被耗盡,鄭允浩望著再度昏迷的翠濃,心中焦慮到了極點。無奈他怎麼都找不到金在中,眼下只能先救翠濃一個。
趕到北苑救火的侍衛越來越多,老奴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幸而,鄭允浩終於背著翠濃從火場里逃了出來,老奴指著鄭允浩張了張嘴,又是高興又是激動,竟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蕭貴妃被送回合歡殿,雖然沒受什麼外傷,可她始終放心不下,北苑火勢兇猛,稍有不慎便會丟了性命,鄭允浩這樣冒然衝進去,不知又會發生什麼。
「娘娘,陛下已經回未央宮了。」
「陛下可有受傷?!」蕭貴妃不等宮婢回答便下了榻,匆忙趕到未央宮,只見鄭允浩沉著臉在殿內踱步,御醫忙著救治一個宮女,正是北苑成太妃的近身侍婢,翠濃。
「北苑的火撲滅了沒有?」
「大火恐怕還得再燒一陣子。」
「事發之前可有在北苑附近看到什麼可疑人物?」
「這......老奴什麼也沒瞧見,只是聽到天上打雷,那雷聲響得很,老奴記得北苑裡有顆石榴樹,興許......興許是天雷劈中了那石榴樹,這才起了大火。」
「一派胡言!」鄭允浩將手中的茶盞摔得粉碎,怒道,「你以為朕會相信這種連三歲的孩子都不會信的話麼!」
老奴嚇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汗水幾乎濕透了他的衣衫。茶盞就摔在蕭貴妃腳邊,碎瓷片崩裂開來,驚得蕭貴妃倒抽了口氣。
「丹初?」鄭允浩心中正煩亂,更無暇去顧及他人的感受,他皺了眉頭,似乎有些不悅,「你不在合歡殿好好休息,來這裡幹什麼?」
「臣妾知道自己什麼也不能做,只是臣妾放心不下......」
「朕沒事,你安心回去吧。」
蕭貴妃正欲開口,翠濃已經漸漸恢復了神智,只是身體還很虛弱。
「翠濃。」鄭允浩上前扶住她的身子,耐著性子等她恢復,「你快告訴朕,你家主子究竟人在何處?」
翠濃喘著氣,眼神落在鄭允浩身上,過了好一陣她才清醒過來。
「畢樂師......?」只見得榻邊跪著幾個御醫,一班奴婢恭恭敬敬伺候在畢樂師身旁,翠濃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她口中喃喃念著畢夏二字,畢夏......陛下?!
「奴婢參見陛下......」
「朕現在不需要你多禮,朕只想知道成太妃究竟去了哪裡。」
「太妃他......」翠濃想起還留在北苑的金在中,還有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她不由得痛哭失聲,「主子哪裡都沒去,今天一早便回屋歇息了,誰知院子里起了大火,主子恐怕......」
「他果真沒有出來?!」
「沒有......」
「朕不信......朕不信!」鄭允浩恨得咬牙切齒,手也不禁捏成了拳,「究竟是誰人如此狠毒,竟敢在北苑縱火......來人!給朕即刻起守在北苑周圍,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要把皇宮翻過來,朕也一定要找出兇手,將他碎屍萬段!」
蕭貴妃從未見過鄭允浩如此可怕的樣子,她抓住身邊的珠簾,脆弱的身子找不到依靠,顫抖的雙手縮在廣袖中,驚恐得面色如紙般蒼白。
一桶冷水從頭澆到腳,一股一股的寒氣見縫插針般鑽入肌骨,金在中沒有葬身火海,而是被扣押在不見天日的掖庭獄中,雙手雙腳被綁在刑架上,冷水將他再次潑醒。
「成太妃,想不到你如此飢不擇食,寂寞起來連太監也能勾引?」
「我......沒有......」
「沒有?那這又是什麼?!同你通姦的太監已經如實招認了你們之間的姦情,你還有什麼可辯解的?」獄卒將所謂的證據貼到金在中面前,又拽起他濕透了的長髮,逼迫他抬起頭來看著信,「若得江上泛扁舟,妾願與君往......嘖嘖,好一番痴纏情意。」
金在中搖搖頭,茫然的眼神令人心疼,那字跡繚亂無章,根本就不是他的筆跡!
「我沒有......我沒有寫過這樣的信......」
「你若是清清白白,那又為何半夜三更偷偷躲在仙草園!這麼巧,那小太監也如期赴約,又這麼巧,你們倆都帶上了行李,若不是早有預謀,又哪來這麼多巧合?!」
「你含血噴人......我是冤枉的......」
「既然你不肯承認,那就打到你認罪為止!」獄卒叫來兩個強壯看守,又讓人剝去他的衣衫,接著抽出捆在腰間的長鞭,那鞭子上帶著特製的倒刺,一鞭落在金在中胸口,雪白的肌膚立刻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唔......」金在中還未來得及喊出聲,鞭子又落了下來,殷紅的血順著傷口緩緩滑下,又從金在中的腳尖滴落,一雙雙粘膩又噁心的手在他身上遊走,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金在中已被虐打至體無完膚。
「瞧這張臉,多麼淫賤!」刺耳的笑聲殘忍地灌入金在中而中,「既然太妃如此不堪寂寞,又何必捨近求遠去找個太監?太監再好他也不是真男人啊!」
不知是誰的手用力抬起了金在中的臉,骯髒下流的辱罵一刻不停地摧殘著金在中的身心。
「啊!......賤人!」獄卒忽然慘叫一聲,他掐著金在中臉頰的手忽然被咬,氣得那獄卒從刑架邊的火盆里抽出一根燒紅的烙鐵,湊到金在中面前,怒罵道,「你以為自己是什麼貞潔烈婦?給臉不要臉!哼......看見這塊烙鐵沒?只要往你臉上一烙,你那嬌嫩的皮膚就
會馬上被燒焦,一輩子留下可怕的疤痕,哈哈......」
烙鐵散發著熱氣,只是從金在中臉上掠過,接著便是一陣劇烈的疼痛,金在中終於失去了掙扎的力氣,那巨大的痛苦令他的瞳孔急劇放大,失去了神采。
烙鐵滋滋地炙烤著脆弱的皮肉,燒焦的氣味令人作嘔,短短一刻鐘,金在中赤裸的身子已經遍布傷痕,牢獄中四處瀰漫著新鮮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