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著小周心愛的電動車去警局，一路順風，沒出任何意外。

廖局長見到我「熱情依舊」，王小汪見到我卻是滿眼的懷疑好奇，還有那麼一絲畏懼。

沒想到肖像還原還挺麻煩的，依靠五官的拼湊總是不能把真實的神韻呈現出來。每一幅畫像都有那麼點神似，但卻不是那個人。

工作進行了很久，我盯著熒幕的眼睛睏倦不已，看了下手錶，已經過了五個小時，天色都有些暗了。

我實在不勝煩擾，隨意說了一下其他的細小特徵，調整後，就說差不多了。

廖局長送我到門口，問我，「傅醫生真的一點也想不起來，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嗎？」

我第一反應是張廚子，畢竟我侮辱了他，他氣不過想殺我，說得通。但是那個瘸子明顯不是張廚子，或者是張廚子雇的殺手？可是傻子才會雇一個行動不便的人當殺手。

而且張述是什麼樣的人，我心裡還是有譜的，不像是會痛下殺手的人。他要是如此心術不正，手段偏激，馬路那麼聰明不可能會跟他走那麼近，他也不會為了過老老實實的生活而勸馬路離開我這個多事的朋友。

至於其他我得罪過的人，我想不起來，因為得罪過太多了。正如那個叫祁跡的人說的，我這張嘴難免樹敵無數。譬如，現在正如狼似虎地盯著我的王小汪。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廖局長說，「如果要列舉我得罪的人，那局長您有的查了。我心裡有譜的，我得罪的人都不是什麼壞心腸的主兒，除了背後問候一下我全家，不會做這麼出格的事的。」

「那好。時間不早了，我讓小王送你回去。案子我們會跟進，您放心，我還有點事，就不送了。」

「好，局長您去忙吧。」

廖局長點頭致意，便匆匆走了。剩下我和王小汪大眼瞪小眼。

我晃著手上的鑰匙，說，「我騎電動車來的，你是選擇在後面跟著我跑呢還是跟在我後面跑呢，反正我是不會載你的！」

「那我載你。」

說完奪過我手上的鑰匙，按了一下解鎖，聽聲音傳來的方向，向停車亭走過去。

「哎你！」

我跟過去，張牙舞爪地說：「你什麼態度？你就這麼對待受害者？」

「受害者？」他鼻子里哼了一聲，「你是掉了一塊肉還是少了一根頭髮。」

小子脾氣見長啊，我氣道，「你是不是見到我出事這麼久七哥都沒來，就判斷我昨晚上唬你呢！那你沒看見廖局長對我畢恭畢敬的嘛，你能個什麼勁？」

說到七哥，我心裡一天都在納悶。放在往常，我扎針扎到手指頭他都會惦記半天，然後一整天就會嘮叨我不省心。我出了什麼事，他總能第一時間趕過來。或許時間長了，他已經厭倦了呢？對一個人再怎麼好，卻總是得不到回應，難免會覺得挫敗，覺得心灰意冷吧。換成我，說不定連七哥一半的長情都做不到。這也是好事，總得有一個人先放棄，這段不明不白的感情才會結束，這是該有的結局。

可是廖局長的態度，明顯是七哥打過招呼了。七哥為什麼遲遲不露面，或許有別的什麼原因，就像上次出差，這一次有繁忙的公務牽絆住也不一定。

至於馬路，出了昨晚關於張述的事，估計還在生我的氣呢。只是相交十年，我們就算撕破了臉，我發誓再也不搭理馬路，如果馬路出了這樣的事，什麼尊嚴什麼身段通通都不重要了，他現在一定很害怕，此時此刻一定需要我的陪伴與支持，我會立馬出現在他身邊，無條件給予擁抱和肩膀。

這麼想，心裡面酸酸的，不是滋味。

王小汪把車推出來，「我知道你和時七的關係不同一般，但你昨天在診所對廖局長說的話，我也聽見了，你不是趨炎附勢的人。我為我那天的失職道歉，那天晚上我因為一些事……有些累，希望你原諒。」

這下反而令我覺得不好意思了，我這人不怕和人掐架，就怕對方放軟語氣和解幹戈，令我覺得自己先前的吵鬧變得不近人情，變得可笑。

我吞吞吐吐地說，「那你幹嘛……從我來的時候就一直那個眼神看著我，跟我欠你錢似的。」

「你不欠我錢，但欠我一個解釋。」

「什麼？」

他把電動車停好，朝我走過來，掏出手機，「我先前和你說過，我的槍膛里的的確確少了一發子彈，我肯定自己沒有精神錯亂，可是事實證明，我可能真的有一點瘋了。」

「到底怎麼回事？」

「廖局長無意間發現局裡完好無損的牆上無故多了一個坑洞，牆皮都掉了一小塊，那個位置，正是那天你背後的那面牆，我本來就心存懷疑，所以仔細看了那個洞，那裡面，是一發子彈，後來，我又在自己的辦公桌的角落裡，找到了一枚彈殼。」

「這隻能說明你自己精神失常，拿牆當靶子射擊，卻不記得了。」

「我也這麼想過，但為了確認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我找到昨晚十點十五分的監控錄像，拍了下來，你自己看。」

他把手機拿到我眼前，點開播放鍵。

畫面並不高清，但還是能看到我們的一舉一動。祁跡因為靠著牆睡覺，在畫面里只露著翹著的二郎腿和搭在膝蓋上的手。

畫面上，我猛地拍了下王小汪的桌子，一堆文件墜落，王小汪起身掏出配槍，迅速開了保險扣動扳機，我卻一個側身，避過了子彈！

接下來就是和昨晚沒有區別的畫面，兩個人都像失憶了一般不記得剛剛發生了什麼，繼續著各自的爭吵。

我怔怔地看著錄像里的自己，一個完全陌生的自己。在我的記憶里被9抹去的這個畫面，令人不寒而慄。

我抬頭對上王小汪充滿探究的眼睛，自己的聲音也變得陌生。

「我，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