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什麼下賤身份，怎麼識得了這蜀錦！分明就是信口雌黃，含血噴人！」

見柳絮輕說完那些話就又沉寂下去，反倒是將自己弄得有氣無處發，就好像對著一團軟棉花似的。清霜很有些氣急敗壞的朝著柳絮輕怒吼也完全激不起柳絮輕的一絲反應。

竟然是個和大公子一樣，並非是能夠輕易被人挑動情緒的女人。

紫電在一旁暗暗咋舌。

「究竟是誰含血噴人尚未可知！」

芸兒見柳絮輕不再做聲，便挺身替她幫腔道：「絮兒在此之前做過綉娘，她認得這蜀錦又有什麼好奇怪的！還是說，實際上是某些人自個兒搞不清楚這蜀錦，在這兒胡攪蠻纏丟人現眼罷了！」

「你！」

清霜竟不知這個叫芸兒的小蹄子竟是這般牙尖嘴利！前日還見她乖順才放過她！

其實倒也不怪芸兒。芸兒本來也是個直性子，只要不太犯著她，她倒也乖巧聽話。只是今日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再不強硬一點恐怕就要被這個女人玩死。想著總是撕破臉皮的，反倒沒有顧慮了。這就一下子將她心底的反叛性格全都激發了出來。

「清霜…」

見清霜已經完全被對方控制了情緒而牽著鼻子走，這樣醜陋愚蠢的模樣已然使默不作聲的大公子眸中，一閃而過厭煩。紫電立即適時的以眼神的示意勸阻了清霜。

「你說絮兒曾經做過綉娘，那麼這袍子上的紋案也是她繡的咯？」

紫電很精準的抓住了重點而盤問起芸兒。

被詰問之人雖是芸兒，但是在場的其餘丫頭們皆為之一怔。各人懷抱了各人的心思。

紫電倒也能猜想出司馬師的幾分心思，這紋案細看之下，確實與大少夫人所綉一模一樣。或許正是出自於這個原因，大公子才這麼迫切的想弄清楚這究竟是出自於誰人手筆。

清霜的想法卻與之背道。

因為比紫電更切實的清楚大少夫人的真正死因，清霜固執的認為大公子對已故的大少夫人斷情了。然而大公子卻又對這件袍子表現出異乎尋常的執著，或許也只是對過去自己的懷念？然而現在竟有人損壞了這可供懷念之物，想來大公子必不會輕易饒恕。

「是你嗎？柳絮輕！」

清霜抽回被紫電挽住的胳膊，獰笑著質問著她。

看來這事兒是兜不住了，總有一個人要承擔，不能帶累了無辜之人，柳絮輕也只得硬著頭皮承認了。

「你膽子還真是大呢！」

清霜哂笑一聲，說道：「你以為你是誰呢！以為這樣就可以將損毀錦袍的罪名瞞天過海？！自以為將大少夫人的手筆模仿得惟妙惟肖就真當自己是大少夫人吶！」

「咯——」

穆然的一聲脆響將清霜不知輕重的話語打斷，伴隨著這一聲脆響，整個廳堂落針有聲的寂靜了下來。就連一直在吵吵的清霜也不禁噤了聲。

簡直就像閃電！

如同千萬伏特的閃電在一瞬間穿透人的內心。那種壓倒性的氣勢，將一切抵抗與掙扎都蕩平。

就在這種壓勢下，司馬師將手中的冰裂紋茶杯置於矮幾上，施施然站起身來。

步履沉著而穩重，優雅得猶如一隻黑貓。不，絕然不是貓那樣柔軟的生靈。是虎，甚至是超越了虎的。

是天生的，王者的步伐。

慢動作一般不容人拒絕和抵抗的將身影刻入他人之瞳中。

下顎被毫不憐香惜玉的擒住，柳絮輕被迫抬起眸子與他對視。

彷彿是一汪冰潭中的漩渦，將想要逃離之人的眸，狠狠吸住。然後使對方在窒息中滅亡。

就是這樣可以致死的瞳孔。被柳絮輕默默的承受了下來。

「你？」

又是單單的一個字，但是從他冰潭漩渦的瞳眸之中，柳絮輕了解到了這個字背後的含義。

不是在問她關於刺繡的事情。

而是昨夜被他撞破的事情。

最終，還是被他抓到了麼？

柳絮輕不由得苦笑了。

「不錯，是我。」

既然被抓住，就坦率的承認。

只要打死將自己和夏侯徽的關係撇開就好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的司馬師，瞳孔中一剎那閃過迷惑的神色。

（這個女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明明是陌生的容貌，陌生的聲音，陌生的表情。但是只要凝神閉目，細細去體察，又能在這樣的陌生中，搜尋到一絲令人懷念的熟悉。尤其是在昨夜，因為光線的原因眼睛看不見，就使得感官更加明顯。

「盜竊者，何罪？」

司馬師放開柳絮輕的下顎，直起身來，眸子卻仍如鷹鉤一般緊緊咬定著柳絮輕。

但是他問話的對象，是紫電。

被司馬師沒頭沒腦的這麼一問，紫電一瞬間懵然，不知這「盜竊」又是鬧得哪一出。

然而同柳絮輕一道跪著的丫頭們卻個個心知肚明，內心發虛的顫抖。他們是萬萬不能了解，為何大公子知道了偷金線這件事。

實際上柳絮輕並沒有對昨夜自己所做之事有什麼心虛。在她看來，自己不過是取一件原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罷了，這算不得偷竊。只是叫人覺得悲哀的是，取自己的東西，竟也有背負著盜竊之名！

「盜竊者，剁手。」

最後兩個字從紫電的口中清晰的吐出來的時候，在場的丫頭們無不為之一震。

「都是小春的錯！要降罪就降給小春！饒了絮兒姐姐吧！是小春讓她去的！要剁手，就就……就…嗚嗚嗚………」

慷慨就義般的語句最終是沒有勇氣說出口的，然而這樣的小春就已經很讓柳絮輕感動了。

只是小春好像已經被這件事出乎意料的發展而嚇傻了，竟然不管不顧就跪趨上前，扒拉住司馬師的褲管！

幾乎不易察覺的，司馬師眉間一跳。然後頗為不悅的躲閃開小春的魔爪，彎下腰來不由分說的就扯住柳絮輕的腕子，將她整個人從地上拉了起來。

情勢急轉直下，早已超脫眾人的理解範圍。

就在柳絮輕一時被他突然的動作弄得頭昏腦漲跟不上他的節奏的發著懵的時候，司馬師竟然就已經將腰間佩戴的迅雷劍握在了掌中！

（什麼——）

一切太過迅雷不及掩耳，眾人都處於懵逼的狀態而不能回過神。包括正飄搖於暴風中心的柳絮輕也大腦「嗡」的一響，連掙扎的空隙都不給的，司馬師下手之決然，之快准狠，就好像對方是自己的死敵一般！

他是從來不會心慈手軟之人！不論對方是拼戰沙場的敵人，亦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

只要他認為該殺就是該殺，該斬就是該斬。根本沒有什麼心軟可言！

手起刀落！

柳絮輕知道他一定會不留情面的斬下來，就如當初他不留情面的逼自己喝下鴆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