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葉桓之沒有去追。

首先是窮寇莫追的道理他懂，其次是這麼火急火燎地去追一個目測是變態的人物，好像有點有損他形象容易把他人設OOC。

「不料將軍竟這般神武！」身後一個驚喜的男聲傳來，劉都尉一臉「誒呀媽呀撿到寶啦」的表情就這麼赤果果地擺在臉上，搓著手單膝跪地，第一次沖葉桓之行了個大禮。繼而他後方不知何時趕來，見識過方才葉桓之出手的士兵，也都齊齊跪倒在地，高呼，「將軍神武！」

葉桓之遠遠看了一眼飛遠的裕子征和他手上提著的那個小小身影，轉過頭沖他們微微點了點頭，面上卻仍是玉像般完美，沒有絲毫動容之色。彷彿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彷彿他生來就是接受萬民朝拜。

只見這人一邊背手入了帳，一邊用那冰冷如寒月的聲音靜靜吩咐到，「把地上的人都帶下去吧，審訊的事你們應當都熟練不用本將操心吧。」

看著一群滿地打滾的黑衣人，這群葉桓之的新手下才終於第一次在心裡OS：

哦日我的新老大不可能這麼帥！

啊我的新老大就是醬紫帥！

將軍將軍你最帥我要給你生小孩！！

嗯？好像有什麼不得了的東西混進去了？不管了反正葉桓之也在心底給自己比了個大拇指：哦，老子真帥，我最棒。

回了帳內，葉桓之的第一件事的是換衣服。

開玩笑剛打過架啊！飄起來的灰塵好髒的啊！那群人的衣服好髒的啊！這個房間也好臟啦！還有他們吐血啦看著就好臟啊！勞資現在也肯定好髒的啊！

想洗頭。

想洗澡。

想換房間。

想換衣服。

出征在外不容易。葉桓之只好選擇了最簡單的換衣服。

換好衣服，也不管一片狼藉的營帳，他側卧到了榻上把自己縮成了一團。

葉桓之：委屈，不開心，想回家種田。

夜至三更，屋外終於清靜。士兵們都下去了，巡邏的巡邏，站崗的站崗，睡覺的睡覺，該幹啥的去幹啥。

蟲鳴重新響了起來。竟描繪出了這邊疆黃沙場的一絲安寧和祥和。

葉桓之。。。他坐在他那張簡陋的床上煩躁地直撓頭。

好煩啊好煩啊好煩啊，睡不著！不知道那個給帶走的小崽子怎麼樣了。好不容易碰上個挺有趣的傢伙。

#誒呀他們都是自己人，應該不會把他咋樣吧？#

#誒我去這可不好說，當別人面還敢提著人家脖子甩甩甩呢，關起門來指不定怎麼著！#

#啊為什麼我被人暗殺了還得擔心人家的小崽子啊？#

#聖母是病我得去治。#

葉桓之埋被，淚流滿面。

#為什麼這麼棒的我生活總是這樣艱難？#

#不想當將軍，不想上戰場，不想砍人被人砍，只想去種田。#

#只想讓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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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世安穩，就現在而言，目測是沒有辦法了。

三日後，時方寅時。

天剛蒙蒙亮，葉桓之還抱著被子睡得昏天黑地。帳外忽然響起了號角的嗚鳴聲。這次於尋常的練兵號角不同，這次的角聲急而尖銳，繼而密集凌亂的鼓聲咚咚地響了起來。

是戰角。

戰角起，大戰至。

葉桓之：？？？？？

麻辣個雞能不能讓人好好睡一天覺，能不能！

這麼早你們都不用睡覺的嗎？？

你們不睡麻煩考慮考慮別人啊別人都是睡的謝謝你們全家哦。

所有士兵們都第一時間抓過床邊的寒鐵鎧甲披身，魚貫而出，飛快地列好隊。所有人的面容都是一片肅穆，他們的手上或執刀，或執槍，或持劍，或只是帶著個鐵拳套。但是那眸中卻都是滿滿的堅毅、熱血，與。。決然。

視死如歸。

葉桓之在心底嘆了口氣，這便是，軍人啊。

眾人只見那位新至的將領站在高高的閱兵台上。他仍是身著一件雪白的長衫，外罩一件最普通的銀鐵鎧甲。一頭如水墨浸染的長髮被高高束起。他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冰冷，似是亘古不變的冰雪。但是那雙眸子，卻緩緩地，從最角落一點點掃過了全場。

繼而，猛地氣勢畢露。綉了雲紋的袍角無風自動。那冷冷的聲音分明是極輕極緩，在場的數萬人卻無一不是聽得清清楚楚。

他道，「眾位將士，我知道眾人不服我葉某。確實，我葉某十五歲一黃口小兒，怎敢稱帥。大家對我任何不滿，就在戰後至書陛下，便是讓葉某卸甲歸田，也絕無怨言。但今日！」他環顧眾人，「今日大敵將至，葉某絕不推諉，一身寒衣為證。願諸君與我一樣，誓退賊寇！」

四個字，鏗鏘有力，震耳發聵。

一時間，所有士兵的血氣都直衝腦門，他們紛紛上下揮舉起武器，齊聲吶喊，「誓退賊寇！誓退賊寇！誓退賊寇！」

葉桓之：不，我主要還是希望你們在戰後給皇帝寫信讓我回家種田。

葉桓之騎的是軍中最彪悍駿猛的馬。原本十分傲氣，碰都不叫人碰得的高頭大馬見到葉桓之後，竟自覺臣服了下來，垂下頭，微微屈膝，恭迎將軍上座。

在場小弟：我家將軍奏是酷帥！

葉桓之：嗯不錯，昨晚沒白揍他。

黃沙場。

漠北疆地，多的是黃沙。風吹過，便灰濛蒙地揚起一片。

尤其是這般兩軍對壘之際，更添一份肅殺。

敵方大帥站在遠遠的，新搭建出的觀戰台上，模糊可見是一個高挑，卻並不壯碩的男子。

「嗚——」

只聽兩方的號角聲同時吹響。

「殺——」

兩方的士兵同時吶喊著，衝殺向前。一時間，刀戈的碰撞聲不絕，利刃的破肉聲也清晰可聞。

卻無人敢接近葉桓之。

他身為統帥，卻一馬當前地立在當前，本該是眾矢之的。但竟然沒有人敢去多靠近這個面上沒有絲毫表情的少年。於是他只是抿著唇，望著遠處的觀戰台。

他好像在上面，看見了什麼熟悉的人。

「殺！——」終於，有一把九孔長刀沖他劈砍而來，執刀的青年面上露出決然而狠厲的神色。

葉桓之終於捨得給眼下一個餘光了，見了來人，他很讚許地眨了個眼。

於是，青年就飛出去了。

他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覺得似乎有一股劈山大力，猛地將他掀翻出去。

青年不信，復又站了起來，拿著刀重新欺身而上。

也許是因為青年的鼓勵，周圍其他幾名鳳棲士兵，竟也執著武器，咬著牙沖了上來。

葉桓之終於有別的動作了。

只見他穩穩地騎在馬上，卻不知從那裡抽出了一柄細而長，幽幽散著寒芒的瑩白長劍。只輕道了一聲，「我敬重每一位拋卻生死的只為心念的人」

言罷，他目色一凌，就是在一念間，那柄劍便從半空劃過一個銀白色的虛影。連驚呼都沒有，這幾位士兵便倒在了地上。

快，實在是太快了。他們甚至沒有看清這人的動作。

但是，因為快，所以他們去得毫無痛苦。在戰場上這是多不可思議。

也許，這正是這謫仙般人的仁慈吧。

應當說一句，謝謝的。

眾士兵想著，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葉桓之的想法沒有這麼複雜。主要是能幹脆果斷neng死幹啥要那麼累啊？

而且，最主要的是。

死的快，出血少，衣服和劍就都不會弄髒啦！

葉桓之：我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