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宇文旭卻直直地站在一旁沒有動。

他看著孤毒道人，嘴角仍舊掛著笑。

半晌，孤毒道人睜眼，問道，「怎麼還不走。」聲音里有些不悅。

宇文旭道，「我的祖父與道人一般年紀，見了您，我便想到了他。有些愣怔了。」

孤毒道人陰惻惻地笑了一聲道，「倒是個好孩子，行了，下次我若去國都，便去你家拜會一下看看哪個老頭竟能像我。現在，你滾吧。」

宇文旭低下頭，也跟著輕輕笑出了聲，道，「不必下次了，就現在吧。」

話音未落，一柄雪白的六尺長劍便直直地超孤毒道人飛刺而去。

其實宇文旭一直有個秘密。

誠然，宇文旭的身上有很多秘密，但是這個秘密是他自認隱藏的最好的。五年了，連葉桓之也沒看出絲毫蛛絲馬跡。

他會武功。

甚至是身懷絕學。

是啊，誰能想到，堂堂鳳棲皇宮，竟然藏了間坐著具枯骨的密室。

誰又能想到，同樣是天真爛漫的孩子，竟然會狠毒到企圖活活弄死另一個孩子。

呵，又有誰能想到，這個孩子竟然命大到不止逃過了追打，還誤打誤撞，找到了一室珍藏呢。。

那是七年前了。彼時，他還生活在那看似富麗堂皇實則陰暗腐臭的地方，他是最低等最下流的人。那些被他稱為「皇兄」的人，每日最喜歡做的事，是拿他取樂。那日也是一樣，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又來到了他的院前。有的拿起石頭砸他，有的要他學狗爬。正當大家都玩的開心時，忽然誰提議說，「我聽說我朝有罰曰五馬分屍，就是五匹馬套住一個人的頭手腳，往五個方向拉。這樣人就會分成五分，反正這也就是一個小雜種，我們試試吧！」

聞言，眾人先是一愣，繼而全都哈哈大笑起來，紛紛說，「有意思，有意思！」

目光轉到他的身上，惡毒陰冷地讓他渾身一顫，下意識地狂奔起來。

一群錦衣華服的少年瘋狂地追在他的身後，放肆地笑啊，鬧啊，順便讓路過的宮女侍衛攔住小孩。

最終，無路可跑，他一頭闖進了藏書閣。

也不辨道路，悶頭就往裡跑。一路上跌跌撞撞，碰落了不少古玩書籍。也不知是碰到了哪處機關，他忽然眼睜睜地看著角落的一扇牆面，緩緩地上升了起來。害怕身後的人追來，他一咬牙，藏進了牆內。熟料，他剛剛側身而入，牆面便再次緩緩落下。不多時便，整個樓閣內，便靜得彷彿從未出現過人。

宇文旭不知道，那些孩子其實並不敢跟著他闖進這個閣樓。見他一頭撞了進來，他們便早早地停住腳步，圍在閣外討論該怎麼辦了。

鳳棲皇宮的藏書閣，一直是整個鳳棲皇室的禁地。除了歷代皇帝，沒有人有資格入內。

後來小孩們心中害怕，不敢上稟於是各作鳥獸散去的事按下不表，現在的宇文旭只知道一件事。

他找到了足以改變他一生的寶藏。

書。

藏書閣里自然是多書。

當宇文旭走進這面牆，看見了碩大的夜明珠光華熠熠，看見了一個盤腿端坐在蒲團之上的枯骨，還看見了滿室的書時，宇文旭是不驚訝的。畢竟這裡是皇宮，夜明珠在許久許久以前他都是拿來當彈珠玩的。而在宮中發現一具骨頭更是稀鬆平常，在這宮中，每一天，都會有那麼幾個人死在這尊貴榮華的背後。所以在藏書閣內看見書，更不是什麼稀奇事了。

但是下一秒，他翻開了這些書。

當即，這個早慧的孩子，便愣在了原地。

竟然，全都是武學秘籍。

鳳棲重武，強者乃尊。

宇文旭自小在欺辱中長大，他知道這些書代表這怎樣的力量。

於是，他端端正正地坐了下來，一個字一個字地，將這些書全都死死地刻在了腦子裡。

他沒有時間在這裡苦練，那麼他能做的，就是把這些書放在腦子裡帶走。

三天。

六歲的宇文旭用了三天，將他覺得有用的秘籍全都滾瓜爛熟地背了下來。

然後帶著密室里的一樣好東西，偷偷地溜出了藏書閣。

就在這天晚上，鳳棲藏書閣失火。萬卷藏書付之一炬。亭台樓閣，玉宇瓊樓，歸墟灰燼。

沒有人知道是誰做的，正如沒有人知道，在皇宮的一個小小角落，此後兩年都多了一個孩子練武的身影，寒暑不休。

「嗖」！孤毒道人好似早有預料，輕輕巧巧地從榻上一躍而起，化手為爪，一把抓向宇文旭。

宇文旭翻身一避，便又與孤毒道人呈了面對面的對峙模樣。

毒道人看著宇文旭，桀桀地笑了幾聲，道，「小小黃口，竟然妄圖偷襲本道，你究竟是何人！」

宇文旭仍舊笑得一派溫煦，那如染過櫻汁的唇輕啟，道，「當年見過道人，我方無名，差點讓道人制了個無名傀儡。今日一敘，終於可以朗聲相對了。在下，宇文旭。」

言罷，快得幾乎看不見影子的一劍，猛然地向孤毒道人襲去。

在宇文旭記刻在在腦子裡的秘籍中，有兩本書，被他重之又重地背了又背，貫通了復貫通。其中一本，名為匿身訣。

所謂匿身，即謂之藏身也。

匿其氣，藏其身，實乃保命大能。

但宇文旭最看中的，是其中一章，講述的是如何藏匿自己內力和武技不被任何人看出。

也正是憑藉這一手本事，當他站在葉桓之面前，連葉桓之也沒有發覺這個孩子竟然身有不凡。

而另一本書。

孤毒道人畢竟是老江湖，即便是這樣快的一劍，他似乎躲得仍舊遊刃有餘。他雙手作爪，一腳踏在榻上，兩隻手爪一前一後放在胸前，獰笑道，「看樣子你小子知道本道究竟有何等本事，還敢來我屋中。倒真是讓本道刮目，那本道就獎勵你親眼看見自己的渾身住滿本道的小寶貝。然後再切身地感受本道將你做成小玩意的快感吧。哈哈。」

說著，這次倒是他主動地揮爪而來。宇文旭避之不及，衣襟前被爪風帶過，抓開了五道滲血的爪痕。

孤毒道人外號毒道人，以毒為名，自然是使毒用毒的高手，此時身上見血，自然不是什麼好兆頭。

果然，毒道人嘿嘿一笑，道，「小子，我老道常年與毒蟲蛇蟻，屍身傀儡打交道，挨了我這一爪，你小兒怕是真已然走不出我這陋舍了。」

「還是乖乖喂我的小傢伙們吧！」話音未落，幾隻雪白的小蟲，便嗖然幾聲，被彈了過來。

宇文旭應顧不及。那幾隻蟲子當即便鑽入了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