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兩年不見了……我好想你。」

剎那間被溫暖環繞，鼻尖上都是青年身上淡淡的森林香味，那一個瞬間，男人覺得就像是回到了兩年之前，他和唐一赫還相安無事的那些日子。顧清源先是呆了下，隨後反應過來，忙把他推開：「你放開。」

青年或許早就料到顧清源會是這個反應，被他推開的時候也不氣惱，臉上都是笑意：「你身上淋了雨，太涼了，快去洗澡吧。」

顧清源被淋得透濕，身上都是水，唐一赫這麼一抱他，搞得自己身上也濕了一大片，不過青年毫不在意地沖顧清源笑，彷彿衣服濕的人不是他一樣。

「唐一赫。」顧清源顧不得搭他的話，男人調整了下自己的表情，嚴肅道，「你怎麼會在我家？」

「你吃晚飯了嗎？」

「你為什麼會在我家？你從哪兒弄的鑰匙？」

「我在外面學到了好幾樣菜，你沒吃飯的話我現在就給你做……」

「唐一赫。」顧清源加重了些語氣，打斷青年的話，「回答我的問題。」

青年說話時原本是看向廚房的，聽見顧清源的聲音中帶著些惱意，才住了口。他緩緩地轉過頭來看向顧清源，眼神中滿是溫柔，就連語調也是輕輕的：「鑰匙，是我從房東那裡拿到的。」

窗外猛地閃過幾道閃電，就算在室內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大雨猛烈地擊打著地面，整個世界都被雨聲給籠罩。顧清源輕聲嘆了口氣，也不想糾結去問他為什麼他會認識房東，不想問他為什麼房東會把鑰匙給他，只對著他伸出手：「鑰匙給我。」

「如果我說不呢？」

「我今天見到你哥哥了，他很擔心你。」顧清源的聲音還是淡淡的，沒什麼起伏，「我這就跟他說，讓他把你接回去。」

說罷，男人轉身就要去拿地上的包，手腕卻被身後的人一把抓住：「清源。」

「我想我們沒這麼熟。」顧清源想把手抽回來，可青年卻抓得緊緊，把他弄得有些痛了。顧清源皺起眉，臉上蒙了一層薄薄的怒意：「唐一赫。」

「難道你就一點也不關心，我出去這兩年，都做了些什麼？」

青年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悶悶的，顧清源別過頭，避免了與唐一赫的對視——他現在不想跟唐一赫有任何交流，包括軀體上的，包括語言上的，也包括精神上的。最近的夢做得太多了，只要一看到唐一赫那張臉，夢到的景象就會毫不留情地衝進顧清源的腦海中，給他帶來巨大的困擾。他跟唐一赫的故事早在兩年前就應該已經結束了，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所以……不管唐一赫說什麼，顧清源都拒絕接受。

「你回去吧。」

他在刻意迴避唐一赫。

顧清源手上又用了用力，掙脫了唐一赫的鉗制。男人彎腰把手機從濕透了的包里撿出來，解鎖，手機還亮，所幸沒進水，完好無損。他打開手機通訊錄去找唐無期的聯繫方式，抬頭見唐一赫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在他望過去的那一刻青年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鷙跟狠意，可轉瞬之間它們就都消失不見。接著，唐一赫臉上的笑變得莫名苦澀起來，鳳眼中滿是小孩子吃不到糖似的委屈：「……清源學長。」

「……」

「我知道你最近在跟我哥談生意，我也知道我哥一直在找我，但是還請你不要告訴他我在這裡。」見顧清源看他，唐一赫走過來把手機從男人手中拿過，隨意放到吧台上，「而且我是不會回去的，現在也不會見他，多一個人幫你分擔房租不好麼？」

「……」顧清源這次沒來得及說話，回答唐一赫的只是一聲不合時宜的噴嚏聲。唐一赫笑笑，幾乎是推著他進了浴室：「你如果不喜歡我叫你清源的話，我就一直管你叫學長，就像從前那樣。學長，你先去把澡洗了好不好？」

「……」

顧清源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唐一赫推進了浴室。

顧清源進去的時候，浴室內的熱水器已經把水燒到了滿格，不知道唐一赫是什麼時候過來的，這一次竟然窩心到這種地步，還提前給他燒上了洗澡水——顧清源嘆了口氣，把身上的濕冷衣服脫下來，扔進筐里。

因為太涼，男人身上早就起了一層細密的小疙瘩，他打開蓮蓬頭，任熱水從頭澆下。

浴室內很快就瀰漫起了騰騰的霧氣，什麼都看不清楚。

剛剛唐一赫問他……難道他一點都不關心唐一赫出去這兩年都做了些什麼，顧清源苦笑，他怎麼會不擔心？曾經跟那個孩子發生過那麼多的事情，難道他顧清源就真的冷血到這種地步，轉眼間就忘了所有？

他只是逼著自己不再與唐一赫發生任何關係罷了。就讓他們的關係止於兩年前，不要再橫生出任何枝節就好。

不過現在看來，大概……也是不可能了吧……

在想著事情，時間不知不覺地就過得飛快。顧清源聽見唐一赫在外面敲門，模糊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學長？學長你沒事吧？怎麼在裡面呆了那麼久？」

一不留神，他都快在浴室裡面呆了一個小時了。顧清源反應過來，身上早就已經洗幹凈，後面只是嘩嘩流水而已，他趕緊擦幹穿好浴衣。唐一赫看顧清源在裡面沒什麼反應，還以為他出了什麼事，喊了幾聲後猛地把門推開：「清源？」

一進來，就看見顧清源正在低頭系浴衣的腰帶，唐一赫一愣，跟顧清源的目光對了個正著。男人系好了帶子往門外走，剛要跟唐一赫再說說方才的事情，就被唐一赫一句話給堵了回去：「吃晚飯了嗎？剛剛在你洗澡的時候我做好飯了，沒吃的話快點吃吧……已經這麼晚了。」

「你……」

顧清源要出去，卻被唐一赫給堵在了門口。

「學長，我不會走的。」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強勢與不退讓，見顧清源抬頭，他又把稱呼換了回去，就像是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過來吃飯吧，不然待會兒好涼了。」

唐一赫已經換上了一身幹凈衣服，看著青年去廚房的背影，顧清源突然想起了兩年前唐一赫跟唐無期吵了架沒地方去，而自己宿舍四個人三個都出去實習，他便搬過來住的日子。那個時候唐一赫偶爾也會心血來潮在周末時自己做飯吃，只不過他的口味太重了，顧清源口味清淡，根本接受不了那種程度的辣。

看向桌子上的菜，顧清源才發現，裡面根本就沒放什麼辣椒。

唐一赫拿好了碗筷給他添上米飯，見他還在發獃，笑道：「別發獃了，快點過來吧。」

跟唐一赫一起吃飯的感覺實在是太過於怪異了，顧清源不是會主動找話題的人，而唐一赫也詭異地沉默起來，兩個人一句話也沒說。當顧清源動了筷子時，他才發現，唐一赫做的菜，正好都是自己喜歡吃的。

……其實他沒有必要這樣做的。

「唐一赫。」

「嗯？」

「你明天回去吧。」

「……是我做的菜不好吃？」

「不要岔開話題。」

「我剛剛想過了，」青年把口中的飯咽下去，眼睛彎起來，「家裡只有一張床，那我睡在書房就好。幫你分擔一半的房租跟水費電費，會做飯會洗衣服會收拾屋子，這樣的舍友你不需要麼？」

「……」

「學長，我想我很早就跟你說過一件事。」

——「我這個人，向來是你不讓我做什麼，我就偏要去做。既然你說你不會喜歡我，那我，就偏要讓你喜歡上。」

「……」顧清源沒想到他居然會說得這麼直接，男人頓了一下，「不可能。」

「不要這麼急著拒絕我。」唐一赫無所謂地笑笑，往顧清源碗里夾了一塊口蘑，「學長，我們的時間還很長。」

顧清源望著碗里的那塊蘑菇，微微有些出神。

唐一赫跟兩年前，確實不太一樣了。

顧清源具體說不出來是哪裡發生了什麼變化，只是覺得唐一赫給別人的感覺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當初還只是跟個孩子一樣黏在自己屁股後面，什麼事都想跟自己一起做，但是現在，無形之中，他居然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唐一赫了。

青年比兩年前又長高了一些，面部的線條也更加鋒利，他會揚起嘴角給你一個溫柔無比的笑，但你卻不會知道他心中所想的到底是什麼。

「今天穿暖和點再睡，別再凍著。」唐一赫看似無意地體提醒著顧清源，「家裡有沒有藥？先吃點預防，怕你明天感冒。」

等了很久都沒能等到顧清源的回應，他抬起頭，卻發現顧清源也正在看他。

「你不是想要住在這裡麼？可以。」

顧清源的語調平靜，沒有一絲波瀾，就像是在敘述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一樣。

「但是，彼此互不幹涉，我想你應該做得到。」

唐一赫垂下眼睛笑出聲來，他本就生得漂亮，若是放到外面，這一笑說不定就又要勾多少姑娘的魂。

「好啊，只要學長你肯接受我就好。」他毫不在意地把剩下的米飯都吃掉，又添了一句，「學長你吃好了就去睡覺吧，我來收拾。」

當年唐一赫對他的喜歡，他是知道的。

可是當顧清源發現自己對唐一赫同樣也有著那種朦朧的感情時，他退縮了。他害怕自己辜負家人的期望，害怕自己會變成別人眼中的「異類」。

他沒有足夠的勇氣來面對這一切，所以他跑掉了。

但顧清源沒有想到，兩年之後，唐一赫居然會繼續追上來。

顧清源咬咬下唇，低聲應了一句：「嗯。」

唐一赫看見他這副模樣，托著下巴傻傻地笑了出聲。

「你啊。」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