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的暖氣開得足足的，唐一赫看顧清源沒穿外套（雖然現在沒穿的是他自己），又把溫度往上調了幾度。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讓冷風給吹的，顧清源剛上了車，就連打了兩個噴嚏，搞得十分狼狽。

唐一赫連忙從紙巾盒抽出幾張衛生紙來塞到他手裡面：「學長，你老實交代，怎麼從公司跑到這邊來了？連外套也沒來得及穿？」

顧清源想了想：「散步。」

「手機也打不通，問前台結果小姐姐說你早就下班了……我很著急。」唐一赫笑笑，並沒有揭穿他——青年看著前方的路，現在這個時間，路況比六點多的時候能好一些了，唐一赫用說話的功夫超了一輛車，「學長，下一次如果有什麼事的話提前跟我說一聲，好不好？」

「嗯。」

顧清源把剛剛狼狽的痕跡都擦掉，有些疲憊地倒在座位上。唐一赫的車座很軟，讓人倚靠上去就想睡一會兒。青年衣服上淡淡的香氣鑽進顧清源的鼻腔內，讓他覺得很舒服。手機已經徹底沒了電，男人索性就把它塞進唐一赫上衣的兜里，閉上眼睛小憩一下。

「師姐這邊出了點問題，讓我來幫忙的。」

唐一赫以為顧清源要睡覺，便悄悄地住了口。沒想著男人閉著眼睛小聲跟唐一赫說了一句。青年點點頭：「嗯，很急嗎？」

「很急。」

還好……他到的不算晚。哪怕是剛剛那個時間，素素差點就要被那個挑染紅毛給羞辱了，如果他再晚到一會兒，師姐會不會就……

顧清源不敢想，是周晴茂讓人過去的，在宴會上出什麼事情，這個董事長也逃脫不了責任。但是最後周晴茂看向素素的眼神實在是讓顧清源有些難以理解，可既然師姐沒有說什麼，那就應該……沒事了吧。

顧清源只是覺得有點累而已。

「下一次，如果學長要做什麼不方便的事，打電話給我，我會盡量幫你。就算……就算學長不願意讓我幫忙，至少也讓我知道你的位置。」青年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顧清源耳畔響起，感覺到車緩緩停了下來，顧清源把眼睜了條縫，看向窗外。

因為外面太冷，車窗蒙上了一層水汽，看不清楚外面的世界。顧清源就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地擦出一塊清晰的地方來。窗外，紅綠燈在變換閃爍，街上行人裹得十分厚實，皆是神色匆匆，不知家中是否還有等待著他們歸去的人。偶爾有牽著彩色氫氣球的孩子蹦跳著經過，小臉上的笑容燦爛，在B市灰色的基調中，它好像變成了唯一的色彩。

唐一赫也不著急得到他的回答，青年安靜地等，直到他聽見那句輕得快要散去的「好」字。

青年陰柔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學長，今天太晚了，回去做飯不太方便，我帶你出去吃吧。正好前一陣看見一家不錯的館子，帶你嘗嘗。」

看見好吃的，看見好玩的，就都想跟那個人一起分享。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想著，如果他在身邊的話該有多好。

想把這個世界上所有好的東西都送到你面前，就算你不喜歡也一定要塞給你讓你收下，哪怕你在我轉身的一瞬間就會把它們全都丟棄。我只是想把我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僅此而已。

「我今天，看見你哥哥了。」

「……」

「如果可以的話，」顧清源似是斟酌了一番字句，明明是他自己先說的不要幹擾對方的生活，可他還是忍不住多說了一句，「你最好給他發個消息，證明你還在B市，至少，別讓他擔心你。」

「發消息，然後讓他來把我接走麼？」唐一赫苦笑，「學長，你還是想把我送走，是不是。」

「唐無期是你的親人。」

「學長，這件事，我自有安排。」

聽唐一赫這麼說，顧清源自然能聽得出來他言外之意就是這件事不用他多管。其實憑顧清源的性格，是不喜歡跟別人走太近的，更別說去管別人的家事，但既然那個人是唐一赫，顧清源就稍稍多嘴，插了一句。沒想到青年對這件事會如此抗拒，這讓顧清源有些尷尬，他點點頭，住了口。

「先回家，你拿個外套，然後我們再出來吃飯。」唐一赫有些生硬地把話題給帶了過去，顧清源應了一聲，兩個人再就無話。

看唐一赫現在的反應，似乎極其抗拒看見唐無期。這兩年的時間，兄弟二人應該再就沒有聯繫了才對，為什麼唐一赫現在會對「看見唐無期」這件事極度敏感？是不是在兩年之前，唐一赫跟唐無期二人之間，就有什麼嫌隙？

可他們畢竟是兄弟，又有什麼矛盾，是兩年的時間都不能化解的？

不過這些也不是顧清源能管得了的，既然「回『家』」和「告訴唐無期唐一赫的行蹤」是青年的兩塊逆鱗，那顧清源就不會再在他面前提起這件事，這樣對於彼此而言，都好。

唐一赫的車開的很穩，又過了不到半小時的時間，就到了家門口。顧清源下車，要把衣服還給唐一赫，卻被青年按住了肩膀：「還有一段路，穿著上去吧。」

兩個人並排走向電梯，期間，有個同樓的姑娘也要上去，看見顧清源身上披著與唐一赫身上穿的衣服同色系的外套，姑娘臉上忽然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顧清源覺得她肯定是有什麼地方誤會了。

……肯定是。

回到家之後，顧清源把外套還給了唐一赫，脫了鞋進屋去拿另外一件。這麼折騰了一圈，兩個人到家的時候已經八點多。顧清源換好衣服剛想著把手機充充電，忽然記起剛剛在車上的時候他把手機塞進了唐一赫的衣服口袋裡。

「學長，你在找這個？」唐一赫見顧清源在找什麼，從兜里摸索出男人的手機來。顧清源點點頭，要過來拿，唐一赫卻像逗小孩一樣，把手伸得高高，讓顧清源夠不著。

他原本就比顧清源高上半個頭，顧清源微微皺眉，抬頭看向空中的手機。

「都沒電關機了，就把它放在家裡充電吧。」青年的眸子彎起來，好似兩道月牙兒，他像是怕顧清源跟他生氣，快速地解釋道，「跟我在一起，學長是不用拿手機的。」

顧清源不知道他這句話只是單純的字面含義還是有其他的什麼意思在其中，男人也懶得去細想，把手機連上充電器之後就放在了家裡。顧清源忽然反應過來，這一路上，唐一赫好像說了好幾個「家」字。

他已經……把這個地方，當成他們的家了嗎。

顧清源根本就不敢去仔細考慮這個字的背後究竟有著多麼深刻的意義，這一塊區域對於他來說是禁區，無論如何都不能觸碰的地方。顧清源害怕面對自己對於唐一赫的感情，害怕面對剩下未知的一切，其實從骨子裡來講，他的的確確，就是個膽小鬼。

在收拾妥當之後，兩個人重新下樓，去往唐一赫說的那個味道很不錯的館子。

那是家烤鴨店，地方不是很大，但處處都洋溢著老B市的感覺。唐一赫像是來過很多次，輕車熟路，那老闆娘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喲，又來吃烤鴨啊。」

「誰讓老闆娘你們家的東西味道這麼好呢。」因為是熟客，老闆娘特意給他倆空出來個包間，唐一赫在外面似乎人緣很好的樣子，跟老闆娘調笑：「還是原先那些吧，今天就不用放辣了。」

這話一出口，老闆娘奇了：「四川人不吃辣？以前不都還得多加份辣椒的麼？」

「改口了，總吃辣不太好。」唐一赫指了指自己臉上，「您看，這不是都長青春痘了麼。」

唐一赫的老家是四川的，後來唐家大哥來到B市落了腳，發達了，就把自家弟弟們的戶口統統遷到了B市，但是一家人還是改不掉嗜辣的喜好。其實唐一赫的皮膚很好，上面幹幹凈凈的，一個痘都沒有，他這麼說著，也只是為了調笑而已。唐一赫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是身後已經落了座的顧清源，還是聽了個一字不落。

不是唐一赫不能吃辣，而是自己不能吃啊……

「老闆娘，麻煩來一份辣椒蘸料。」

「哎，好。」

老闆娘把菜單一收，立刻閃得沒影了。唐一赫有些驚訝地回過頭，看著顧清源。

「上次跟師姐出去吃火鍋，覺得辣鍋也挺好吃的。」唐一赫這個目光看得他實在是不自在，顧清源便編了個蹩腳的謊言，「所以，這次也挺想嘗嘗辣蘸料。」

唐一赫笑了出來，並不揭穿他。青年脫掉外套掛在一旁的衣架上，隨後落座：「好好好，等以後有時間我帶你去吃正宗的四川火鍋，到時候學長你就知道啦，辣椒這個真的是邪教。」

他笑得開心，顧清源看著唐一赫的笑臉，居然覺得，晚上的陰霾好像就在一瞬間，一掃而空了。

不管是文件被刪還是唐無期的刁難，全部都被拋諸腦後。

吃飯期間唐一赫一直在給顧清源卷烤鴨餅，偶爾還壞心眼地往裡面加了幾滴辣油，仔細端詳顧清源的反應，看顧清源在吃掉那個卷餅的時候皺了皺眉頭，青年就像惡作劇得逞的孩子一樣，臉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吃飽了之後唐一赫又帶著他出去開車轉了好幾圈，這才滿意地載著他回了家。

其實，唐一赫說的很對。

有他在，的確不用他拿手機。因為唐一赫什麼都會做好，什麼地方都會照顧到，無微不至。

十點半，兩人準時回家。唐一赫被顧清源催去洗澡，顧清源閑來無事，手機也正好充滿了電，他便習慣性地打開社交軟體清理消息。起先是素素的，跟顧清源說她現在沒事了，周晴茂把她送回了家，明天會把衣服還給顧清源。男人笑笑，回道：「手機現在充滿電才看見，安全就好。」

接著，就看見了來自唐無期手下那個女秘書的消息。

「顧清源先生：由於計劃改變，明日修禾即將要使用那份psd文檔，聽孫總監說您已經做好了初樣，還望於明早8:00之前發到修禾郵箱。謝謝。」

顧清源看著這一條簡訊，原本晚上的好心情在剎那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劇場】-----

唐一赫：學長，今天太晚了，回去做飯不太方便，我帶你出去吃吧。

顧清源：……說的就好像你昨天晚上不是大晚上給我做飯似的。你就是想偷懶= =+

唐一赫：別這樣，追人很累的，學長給我留點體力晚上好羞羞啊~

顧清源：……。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