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源拿著手機，看著界面上的那條簡訊，顧清源覺得自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耳邊是全是浴室那邊傳來的、嘩嘩的流水聲，顧清源深吸一口氣，把心中的那些慌亂情緒快速地平復掉，從公文包中拿出今天拷下文件的那個隨身碟來，打開了電腦。

他花一個月時間做出來的初樣，如今讓他在明天之前交給修禾那邊的人？逗他呢？為什麼修禾早不要晚不要，偏偏在自己的初樣被刪的時候跟他要文件？

除了巧合之外，會不會……是修禾的人把自己的文件給刪掉了？

顧清源覺得自己越想越離譜，搖了搖頭，辦公室里看他升職快不順眼的人絕對不止一個兩個，或許這些人裡面想要讓顧清源難堪的大有人在，不過現在再討論這些已經沒什麼意義，他的任務，就是在明天早上八點之前，把重新做好的初樣發到修禾公司的郵箱。

男人快速把隨身碟當中的素材給找了一遍，他的隨身碟容量比較大，裡面的東西也很多，把有用的東西找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快到十一點。饒是顧清源心理素質再好，這時手心也有點發濕。有些素材顧清源覺得做完之後沒用就全都刪掉了，不過隨身碟中還保留著一部分，剩下的就都要讓顧清源自己重新來做。

濕噠噠的腳步聲逐漸靠近，門沒關，唐一赫一邊擦著頭髮一邊推開門：「學長？」在看清楚他的photoshop界面之後，青年問道，「這麼晚了，還有工作？」

「嗯，剛剛臨時派下來的。」顧清源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熒幕，時不時地還要用板子在上面畫出幾個樣板來。他絕對不甘心於把今天被刪掉的那個文件重新複製一個出來，既然要做，那就要比之前做的更好。

滑鼠點擊的聲音跟壓感筆與數位板面摩擦的聲音交替，唐一赫站在門口處，同樣一動不動地看著顧清源。男人認真工作的時候是最有魅力的，這句話一點不假，唐一赫只是這麼看著，心中便有種想要把顧清源扯到一邊床上吃幹抹凈的衝動。

忽然，顧清源像是感覺到了唐一赫的存在，抬頭看了一眼。見他還沒有，有些驚訝：「你怎麼還不去睡覺？」

「不是很困。」既然顧清源沒有趕他，那他就乖乖蹭過來到顧清源身邊坐下。唐一赫甫一靠近，顧清源就能聞到他身上的那種森林香氣，還有出浴後的那種潮濕感覺，就像是把他整個人都包裹住一樣。「清源學長，我來幫你吧。」

兩個人靠得很近，不知為何，對於不喜與人接觸的顧清源來說，唐一赫現在與他的距離明明已經超出了安全距離，可是顧清源卻並沒有什麼厭惡的感覺。青年說話時溫熱的氣息撲在他耳邊，搞得他有點癢癢的。

「沒事，我一個人就好。」顧清源先把從隨身碟中找到的那些素材鋪在界面上，再一點點地重新調試。把這些活兒都幹好之後，顧清源再著手開始畫LOGO一類的東西。就算顧清源跟唐一赫交代過了讓他去睡覺，青年還是在他身邊坐著，不過他也不說話，不會打擾到顧清源，男人完全可以當他不存在。

「學長，這裡，可以稍稍改一下。」正當顧清源埋頭苦畫呢，聽見身邊唐一赫這麼對他說道。男人抬頭看了一眼，唐一赫手指指的地方正好是他原來最不滿意的那一塊，可是苦於沒有更好的替代方案，只能把它暫時先放在初樣上。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唐一赫的問題：「清源學長，你……」他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帶著遲疑，「葉子現在，在跟我哥的公司合作？」

怪不得這個方案給他的感覺這麼熟悉，怪不得這個LOGO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勁。

原來是自家兄長的公司？

可當初的事，唐一赫是聽說過一些的。唐無期知道顧清源的存在，在自己離家出走後，二哥像是瘋了一樣地滿B市找他，卻沒能找到一點蹤跡，既然當初最後接觸的人是顧清源，那唐無期的矛頭，自然就對準了學長。

如今葉子跟修禾合作，項目的負責人還是顧清源，唐一赫自然是了解自家二哥的，憑著唐無期的性子，就算再怎麼手下留情，顧清源在做完這個項目之後難免也會脫一層皮，唐無期要是下手再重一點，顧清源的這份工作就絕對保不住了。而最好的解決方法，唐一赫知道——就在自己身上。

只要自己回去，二哥絕對會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放過清源。

可是……

當初自己離家出走的那件事，並不只是因為顧清源對自己說的那番話，還有唐無期跟葉同潛事情的刺激。

就算，就算自己現在對於唐無期並沒有當初那樣執念，就算從前那樣熱烈的愛情早就已經變成了親情，可是唐一赫，卻始終沒有做好再見兄長的準備。

或許這對於顧清源來說，確實是很不公平的吧。

看著顧清源透過來的略帶求助的目光，唐一赫揚唇一笑：「這樣，你先去洗澡，等你洗完我就給你改好了，這樣可以麼？」

「沒有關係，我自己可以搞定。」

「學長你今天還沒有洗澡，快去吧。」面對顧清源的時候，唐一赫似乎無論何時都可以笑得很開心，他轉過臉來看著顧清源，「學長還記不記得大學時候我幫你改設計那件事？我們兩個人的靈感加起來，說不定就有奇效。」

顧清源的臉離他很近，只要微微俯身就可以親吻上去。但是唐一赫不敢越界。他已經傷害過顧清源一次，無論如何，不能再傷害他第二次。

反正……這個人已經逃不出自己的手心了，現在不忍，將來可就吃不到了。

「你還是先把頭髮吹幹吧。」顧清源搖搖頭，摘下眼鏡來捏了捏眉心，似是很累的樣子，「我這邊還有點東西要做，做好了再去洗。」

「學長，別動。」

「？」

還沒等著反應過來，唐一赫溫熱的手心就已經貼上他的臉。青年修長而有力的手指不疾不徐地給他刮著眼眶周圍，輕輕按揉著太陽穴。

今天顧清源面對電腦的時間太長——或者說，他實在是太疲憊了。上午跟下午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看，去敲策劃案，這麼晚了再去看電腦，眼睛自然而然會覺得有些不舒服。

「這是跟一個大夫學到的休息方法，我覺得蠻有用的。」顧清源閉著眼睛，青年的聲音自耳邊很近的地方響起，低沉而又勾人，「學長，待會兒我把頭髮吹幹之後，你就去洗澡，好不好？」

顧清源總覺得，唐一赫跟以前似乎不太一樣了。

雖然他一直都很黏人，但是現在的唐一赫，明顯要比兩年前成熟許多。給人的感覺，也變得天翻地覆……像是可以放心將一些事情交付給他？顧清源的表達能力不好，但是現在唐一赫給他的，確確實實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安心感。

「我……」

「別擔心，」唐一赫低聲道，「有我在。」

「如果趕時間的話，今天晚上一定可以做出來的。」

在聽到這句話時，顧清源心中，莫名一動。

或許是這兩年以來見過的人與事太多，跟他在大學中學到的完全不一樣，已經徹底顛覆了顧清源在學校中的一些觀念，當他再遇見如此單純而又赤誠的感情時，才驚覺，這已經彌足珍貴。

不知道這兩年的時間，唐一赫在外面，究竟過得好不好……？

「……嗯。」不由自主地，就答應了他。

唐一赫的手法的確很棒，他給顧清源揉了五分鐘的眼睛，再睜開時，方才酸澀到睜不開的苦楚已經一掃而空。唐一赫動作很快，幾分鐘的時間就吹好了頭髮，到顧清源身邊來轟他去洗澡。剛剛已經答應過的事情不好再反悔，顧清源只得聽他的，拿上睡衣去浴室沖洗身子。

剛才，唐一赫問他，還記不記得大學時候幫他改設計的那件事……

熱水淋下來，澆到顧清源臉上，稍稍緩解了男人的疲憊。

記得，怎麼不記得。

經由唐一赫修改過的作品一眼就擊中了朋友，那姑娘立刻拍板，下一步重點就要推出這個髮飾。後來顧清源有心，登上某寶看了看朋友的店，這才發現銷量第一的，就是他和唐一赫一起設計出來的這款髮飾。

從那個時候起，顧清源就知道，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人比你更聰明，更有天賦，而唐一赫在設計這方面，就是一個天才。

還有設計趕著要做，顧清源很快地就洗好了出來，把頭髮給吹幹。當他回到房間的時候，電腦上擺著的是一個草樣，唐一赫並沒有改動過多的部分，只是將那個顧清源沒有靈感的地方給替換掉了，顧清源整體的設計還在。

有很多設計，只要別人一經手，就已經找不到自己的痕跡了。這樣的作品，還能稱為自己的作品麼？

可是唐一赫卻考慮得很周到，他只是改動了很小的一部分，卻將整個的作品完全提升了一個檔次，同時並沒有將顧清源原來的設計改動到支離破碎。

這就是，唐一赫的心意麼……

唐一赫看見顧清源來了，露出兩顆小虎牙，討賞似的，甜膩膩地叫他：「清源學長。」

「清源學長，這個做好了，待會兒你就可以不用那麼累了。」

他笑，笑容里滿是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