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最近新出了個片子，看評價很高，學長你今晚有時間嗎，我們去看好不好？」

自趕方案那天已經過了約半個月的時間，少男少女們所期待的聖誕節如期而至。這一段時間，唐一赫吸取教訓，每天都提前出發，準時在葉子公司的門口等顧清源下班，甚至比當年跑咖啡廳聽他補習還要積極。這天，青年興緻勃勃地拿著手機在顧清源面前晃：「今天晚上正好有排片，學長有時間嗎？」

顧清源看了看，正是最近上映的一部票房很高的片子，朋友之前也給他推薦過。想著最近跟修禾那邊的項目合作得還算順利，況且今天再怎麼說也是個節日，公司應該不會加班，便點點頭：「時間倒是有，可是今天晚上的票，應該不是很好訂吧？」

「沒關係，只要學長願意跟我去就好，剩下的事學長就不用操心了，我來做。」見顧清源同意了，唐一赫很高興的樣子，「晚上想吃什麼？中餐西餐？」

剛剛正好是紅燈，等綠燈亮起，唐一赫便收了手機，老老實實地開車。

「你想吃什麼？今天晚上我請。」

顧清源可沒忘記上一次吃烤鴨的時候是唐一赫掏的錢。上一次提早回家看見唐一赫畫的圖紙，顧清源差不多就明白了，現在唐一赫的工作恐怕跟建築有關。有了正當的收入來源，顧清源也不用擔心唐無期那邊會以此來拿捏唐一赫什麼。只不過，就算是高薪行業，顧清源也不習慣去占他的小便宜，既然上一次是唐一赫請他，這一次，他就要請回來。

「我都可以啊，只要是學長愛吃的就好。」青年露出了他的小虎牙，笑得開心，他知道顧清源是個較真的人，所以並沒有堅持什麼，「好啊，既然學長請我吃飯，那我就請學長看電影好啦。」

「……。」

不管怎麼推脫，最後顧清源似乎總是被照顧的那一方。男人抿了抿嘴唇，把鼻樑上的黑框眼鏡向上託了一下：「嗯。」

那一天，唐一赫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快要到五點了。只要唐一赫在家裡，就沒有顧清源下廚的地方，今天總算是有可以讓他露一手的機會。因為大學期間唐一赫曾在他們宿舍住過一段時間，對於這個學弟的喜好，顧清源還是頗有了解的。顧清源下意識地看了看下班時買回來的菜，這才發現，自己選擇的，似乎都是唐一赫偏好的。

在找調味料的時候，顧清源在壁櫥裡面發現了一大袋艷紅的幹辣椒，他不喜歡吃辣，所以這肯定是唐一赫買的——但是早餐和晚餐，唐一赫卻從來都沒用過它們。顧清源抓著塑料袋的手緊了緊，唐一赫跟自己吃飯的時候從來都是笑眯眯的，沒有任何不愉快的情緒，可，可他明明知道，這個人離了辣椒，會死。

顧清源搖搖頭，從中挑出了三根來沖洗，切碎。

「那就這麼說好了哈，學長我晚上來接你。」都已經送到公司了，唐一赫還要從車裡探頭出來跟顧清源喊。他本就生得好看，這一喊，就引來了周圍姑娘頻頻注目，跟唐一赫在一起，總是會時不時地就變成眾人目光的焦點。顧清源不想惹得人盡皆知，便點點頭，催促他回去。

公司裡面被裝點得很有節日氣氛，喜氣洋洋的，前台旁邊有一棵巨大的聖誕樹，上面掛著許多小禮物，公司的姑娘們人人都可以從上面拿一個下來。顧清源往裡走的時候正好撞見了素素，師姐也不例外，手中拿著個小巧的禮物盒子，看見顧清源後興奮地揮了揮手：「清源！」

「師姐。」顧清源對她笑笑，上次那個事過後，素素似乎有一段時間心情很不好，但是她跟周晴茂的事情顧清源又不能隨便去問什麼。素素是個要強的女孩兒，上一次她在顧清源面前出醜這個事已經是個禁區，她不主動說，顧清源也不會主動去提。

「你看你看，這個。」不管是多大年紀、什麼地位的女孩兒，面對「驚喜」，總是會懷有最為熱切的一份心情。素素小心翼翼地把禮物盒子給打開，裡面裝著的，是一個做工精緻的小熊掛件。

看著素素高興的模樣，顧清源微微笑了一下：「周董很有心。」

「是吧，好可愛的。」素素動作十分迅速，立馬就把小熊別在包包的拉鏈上，「聽說周董今年為了回饋員工花了好多錢呢~把姑娘們都哄得開開心心的。」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看著素素下了電梯，過了一會兒，顧清源就到了辦公室。創意總監也給他們每個人的桌上提前準備了蘋果，周晴茂讓姑娘們在下面拿禮物，給每位男性員工的桌上都放了點其他的東西，有的是Zippo打火機，有的是電子煙，而顧清源的桌上，則是一支包裝精緻的鋼筆。

顧清源的節日感向來都很淡漠，可難得今天所有人都很高興，搞得這個素來冷淡的男人臉上，也有著些微的笑意。

「對了，清源，你過來一下。」

顧清源原本在做著剩下的項目設計，下午四點多的時候，總監忽然叫他去一趟辦公室。顧清源將文件拷貝過後，才快步走了過去。一推開門，屋子裡面那種陡然凝重起來的氣氛嚇了顧清源一跳，目光從創意部總監開始掃過去，顧清源發現這屋子裡面坐著好幾個其他部門的總監，而且他們一個個的臉色，好像都不怎麼好看。

「趙總監。」

他點頭示意，找了個邊上的座位坐下。屋子裡面安安靜靜的，所有人一言不發，似乎在等待著最後時刻的到來。又過了五分鐘，門從外面被打開，顧清源看見周晴茂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啪」地一聲，一個藍色的文件夾不輕不重地摔在桌子上。

顧清源看見所有人的身體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修禾是什麼意思，當初說的好好的，現在又開出這樣那樣的條件。」周晴茂的聲音很沉穩，但是，顧清源能夠明顯聽得出來其中壓抑著的怒意。提到修禾公司，顧清源就知道，大概是唐無期又在背後鬧妖了，「說我們的策劃案太過草率，策劃部，照著他們的條件再重寫一份。」

從前沒有跟修禾合作過的經歷，但是周晴茂也是聽說過唐無期的大名的——任誰看見他的第一眼都會以為他是個弔兒郎當的CEO，仗著家大業大就可以隨意地揮霍，做事情全憑心情。可是了解他之後才明白，唐無期能坐上這個位置穩穩不動，必定是有他的道理在其中。

策劃部總監老老實實接過文件，顧清源往那邊掃了一眼，看見那名精明強幹的女性臉已經開始變綠了。

「清源，關於LOGO的事，你還要再改一下。」下一秒，周晴茂就轉向了創意部，趙總監輕輕碰了碰顧清源的胳膊肘，生怕他有片刻的走神，「原本已經說是沒什麼問題了，過了這麼多天之後，唐無期突然又提出返工的要求，所以還得再麻煩一下。」

「是，周董。」

顧清源從周晴茂手中接過修禾那邊的改動要求，粗略地掃了一眼，發現他們所提的都是些吹毛求疵的東西。顧清源知道接下這個活之後自己或許就沒什麼好日子過了，而唐無期最終的目的就是把自己從現在這個位置上給趕下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晴茂，或許，在不久之後，顧清源就真的會自動辭職，或者，被忍無可忍的周晴茂給趕走。

因為你的老闆是不會仔細聽你的解釋的，他只會看你的結果。顧清源若是幾次都不能達到修禾滿意導致反覆，周晴茂對於顧清源的態度，自然不會是現在這般。

後面周晴茂又著重說了幾點，顧清源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自己手邊的這個文件上，什麼都聽不進去，最後只聽見了一句「散會」，和「今天晚上等所有人做完再走」。看樣子周晴茂這次是被氣得不輕，他一陣風似的離開，留下一臉懵逼的眾主監，還有一個顧清源。

「清源，今天晚上在公司加個班吧，周董要得急。」趙總監嘆了口氣，「辛苦你了。」

「沒事。」

顧清源搖搖頭，對於一個處女座的人來說，加班不就是日常麼？他倒是覺得，既然唐無期非要給他挑刺，那他就想做出一個讓唐無期挑不出毛病的作品出來，他倒是想看看這位唐董事長還有什麼整人的方法。可當他剛出會議室，看見辦公室牆上掛著的鐘表時，顧清源才猛地想起來，今天晚上他跟唐一赫有約了。

現在家裡不止他一個人，家裡還有唐一赫。

以前他想在公司里待到幾點就可以待到幾點，反正家裡面沒人，回去還要做飯洗碗，忙裡忙外的，在公司吃食堂就可以，省事，還省時間。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晚上回去晚了唐一赫會擔心他去了哪裡，會問他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會約他一起出去玩，會在他睡覺之前給他遞一杯熱牛奶。

現在的顧清源，不管做什麼事情，同樣也都需要為對方考慮一下的。

周晴茂開完會之後已經是四點半了，也就是說，項目組的所有人想要按時下班的話，就需要在一個半小時之內把所有的東西都給做好。

顧清源捏緊了手中的文件，手心中出了點汗，因為握得太緊，沾濕了文件的紙。

——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