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策劃部那邊總算完事，我們可以下班了。」

兩個人從六點半一直捱到了八點，總算是等來了趙總監的這句話。唐一赫給他買的一大袋子零食，顧清源留下了幾包，剩下的全都分給了還在加班的同事，賣足了人情。終於得到周董的批准，顧清源穿上衣服，把剩下的東西收進袋子里，對正在掏車鑰匙的唐一赫說道：「走吧。」

就算現在趕過去，也早就過了唐一赫預約的時間，已經吃不了飯，只能勉勉強強地趕上電影。顧清源對唐一赫是心有愧疚的，哪怕一路上青年一句抱怨都沒有——或者說，他其實一句話都沒說，但是顧清源知道，這件事任憑放在誰身上，都不會開心。

更何況，唐一赫還是個被家裡人泡在蜜罐子里養大的小少爺。

他跟在唐一赫的身後，糾結了一路，還是開了口：「……抱歉。」

當時兩個人正是走到公司的台階處，顧清源走在唐一赫後面，還停在台階上，而唐一赫已經下了兩三階。聽見顧清源的道歉，唐一赫回過身子來：「嗯？」

看見顧清源不走了，唐一赫又折身回來，站到顧清源下面的那個台階上。他比顧清源要高一些，這樣看來，兩個人的身高就變得差不多。唐一赫將深灰色的圍巾摘下來，圍到顧清源的脖子上：「學長，沒關係的，這不是你的錯，不要道歉。」

熟悉的森林香氣陡然將顧清源包圍，圍巾上還帶著青年的餘溫。唐一赫將雙手插進兜里，眯起眼睛朝他笑，狹長的鳳眼中都是小孩子才有的俏皮。顧清源抿了抿嘴唇，想把唐一赫的圍巾摘下來——他覺得這樣有些太過親密，可是胳膊剛剛動了動，就被唐一赫給摁住了：「學長，外面冷，你戴著。」

「……」

想法被洞穿的顧清源有些莫名的尷尬，他只得點點頭，跟著唐一赫上了車。

今天的B市，似乎格外的暖和。

等到兩個人到了電影院所在的商城時，正是B市夜生活的開始，商場的人很多，大多是一對一對的情侶，趁著聖誕節的時候再出來玩耍一波。顧清源和唐一赫是九點到的，電影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開場，顧清源安靜地等唐一赫取好了票，看著青年很高興地回到自己身邊來：「學長，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顧清源很久都沒有看過電影了。他為人清冷，交好的朋友除了大學的三個舍友，再就寥寥無幾。畢業工作，宿舍四個人各奔東西，也只有一個人還跟他一樣，留在B市。只不過剛剛畢業工作都很忙，兩個人能聚在一起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他早就已經習慣一個人生活，做什麼事情也是一個人，可是當身邊出現另外一個有溫度的物體時，顧清源才發現，原來溫暖是那麼美好的事物。

——可他害怕這份溫暖將自己再一次灼傷。

顧清源有點不習慣，他搖搖頭：「沒什麼，你晚上買了那麼多東西，不餓的。」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來看一次電影，學長就當陪我嘛。」看樣子，唐一赫是早就有了想法，顧清源被他一副乖孩子的模樣給逗笑，臉上露出幾分笑意：「你想吃什麼？」

總感覺唐一赫回來之後，從之前的小孩子變成了會撒嬌的大型犬，雖然看起來成熟了不少，但是骨子裡依舊還是當年那個喜歡黏他的少年。

「爆米花。」

「好。」

唐一赫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跟著顧清源去吧台那邊排隊買東西。看著戴黑框眼鏡的男人認真地在詢問前台套餐與價格，嘴角些微地上翹，表情柔和，細長的手指在玻璃櫃檯上點了點，唐一赫心中忽然就生出了一種，他們在一起很久的錯覺。

男人的一舉一動對於唐一赫來說都像是致命的誘/惑劑，青年舔了舔嘴唇，看著顧清源抱著一大桶爆米花和飲料走過來，他忍不住笑出聲：「學長，你買好多。」

看著顧清源一臉「不是你剛剛讓我買的麼」表情，唐一赫簡直想在他臉頰上親一下，不過這個念頭還是被他生生地忍了下去。他從顧清源手中接過爆米花和飲料，高興道：「好久都沒吃了，好懷念。」

他們兩個男人的搭配在眾多情侶之中顯眼得很，顧清源偶爾會看見一些姑娘看著他倆後臉上露出十分興奮的表情，這讓他覺得稍稍有些不自在。唐一赫就像什麼都沒感覺到似的，依舊跟顧清源嘮嘮叨叨：「以前二哥經常會帶我來，有的時候還會跟別的朋友一起，不過只有跟二哥在一起的時候才會有這個吃。」

顧清源聽著唐一赫說話的聲音，稍稍有些出神。

現在的他跟唐無期是屬於對立的兩方，唐無期自然不會給他什麼好果子吃，只不過在弟弟面前，他似乎是個很負責任的兄長，至少……至少唐一赫，是那麼欽佩他。

「嗯。」

「學長，你喜歡看電影嗎？」

「還可以……」

其實很喜歡。

「那以後有好的片子，我就帶你一起看。」

「如果有時間。」

顧清源仍然惜字如金，只不過臉上莫名的稍稍有些發熱，他用手背貼了貼，試圖把臉頰的溫度給降下來。唐一赫見他有些羞赧，也不戳破，只笑著看了看時間。已經到了九點二十，唐一赫就帶著顧清源入場，找到了訂好的座位。

因為是晚上現改的票，好的位置基本上都已經賣完，唐一赫買的是靠後一些的座位。他們進來的比較早，電影廳里的燈還亮著，就能清楚地看見都是一對對的情侶走進來。顧清源臉皮有點薄，他只能摸著爆米花吃來緩解這種令他感到莫名其妙的尷尬。

很快，電影開始了。

唐一赫選的是一部青春商業片，但是裡面的好幾個場景顧清源都越看越熟悉，他想了想，這似乎是自己母校裡面的一角？因為T大的校園實在太大，顧清源每天所走的也只是宿舍到教學樓這一條路，頂多再加上去超市去咖啡廳，不可能把T大的邊邊角角都走過，因此有眼熟卻沒認出的地方也很正常。他一邊去摸爆米花一邊想著這個鏡頭的景是哪兒的，下一個鏡頭的景又是哪兒的，剛一摸過去，指尖就碰到了一個溫暖的物事。

顧清源愣了一下，才發現這是唐一赫的手背。

他往右邊看了一眼，發現唐一赫剛好也在看他，顧清源像觸了電一般把手收了回去，剛想張口說點什麼以緩解兩人之間，就聽見左邊後側發出的、令人臉紅的水漬聲。

顧清源以前雖然跟女孩子談過戀愛，但是面對這樣的事情，男人的臉皮兒仍然薄的很，臉騰地一下變得通紅，跟平時清冷的模樣完全不同。幸好是在黑暗中，唐一赫看不清他的臉，不然顧清源身為年長者的威嚴恐怕在今天就要丟個一幹二凈了。

顧不得去摸吃的，顧清源趕緊把視線轉到熒幕上，可是身後那一對兒情侶似乎親起來就沒個完，親就親吧，關鍵是還要親出聲音，唇齒相接的水漬聲搞得顧清源渾身上下難受。男人逼著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電影上，不去在意旁邊這對小情侶，可是……可是這麼大的聲音，就算顧清源想無視，也十分困難。

忽地，耳畔傳來一陣熱氣，身邊人像是要對他說些什麼。顧清源原本就被小情侶搞得有點心不在焉，又被唐一赫這麼一驚，下意識地轉過頭去——

可正是這一轉頭，卻讓他就這麼正正好好地，碰到了青年的嘴唇。

青年剛剛喝了飲料，嘴唇上稍稍帶著點濕意，唇上柔軟而溫暖的觸感讓顧清源在那一瞬間大腦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視線里只有青年那張在他面前放大了數倍的陰柔的臉，還有唇上略微輾轉的力度，和溫度。

令他沒想到的是，唐一赫這次居然立馬就撤了回去，比他的反應還大。青年右手虛握成拳放在嘴邊輕咳一聲，低聲對顧清源道：「抱歉，學長，我沒想到……你會突然轉過來。」

「……」

顧清源什麼也不敢說，他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老老實實抱著飲料看電影。只不過後面發生了什麼劇情顧清源通通都不記得了，電影對於他來說就像是彩色的走馬燈，一晃就過去，什麼都記不起來。

男人腦袋裡，都是剛剛那個不成形的親吻。

他……他……

臉上甚至燒得有些發痛，顧清源連忙往口中送了幾口飲料來冷靜一下，他想分散注意力，可是身邊坐著的那個青年卻用存在提示著他，他一直都在。

腦袋裡亂糟糟的一團，如果現在地上有條縫，顧清源肯定會第一個就鑽進去。

好不容易等到電影結束，電影的後半部分講了什麼男人一點都沒注意到。顧清源低著頭，一言不發地跟在唐一赫身後出去。青年也罕見地沉默了，直到從電影廳中出去，顧清源才聽見他的聲音，含著笑的，暗潮洶湧的：「學長，回家吧。」

現在的顧清源連直視唐一赫的勇氣都沒有了，他「嗯」了一聲，把手中的飲料杯扔進了垃圾桶。

噌地一聲。

他抬眼，發現唐一赫正在前面等他。

在看向顧清源的時候。

青年的眼中，永遠都有著……最溫柔的光。

-----【小劇場】-----

小情侶：啾啾啾。啾啾啾。

顧清源：（努力看電影，實際渾身上下難受）

祁濕父：清源源你裝個啥！反正以後你也要跟赫赫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顧清源：/////？？？

唐一赫：（沒說話，期間一直笑眯眯）^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