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赫的動作十分迅速，這還沒有多久，就已經把飛機票給補辦好了。他除了手機跟錢包什麼也沒帶，也沒有行李可以託運，跟機場那邊溝通一下，辦了個車子存停業務之後便透過安檢進了候機廳。

顧清源一直在裡面等他，看見青年興沖沖地過了安檢，一邊把外套穿上一邊走到自己身邊來，臉上的笑似乎能讓外面燦爛的陽光失色。唐一赫揚起嘴角，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笑容甜甜的：「學長學長。」

「走吧。」顧清源見他這麼高興，連自己的心情都變得好了許多，方才心中那種不安的感覺似乎就在唐一赫的笑容之中融化了。他剛要走，就感覺到背後傳來一股力量，扯著他往回拉，顧清源回頭，看見唐一赫正在伸手拿他背著的旅行包。

「又不沉，我自己背就好了。」顧清源下意識地拒絕。

在唐一赫身邊，哪怕他才是年長的那一個，卻總是屢屢被青年照顧。青年搖了搖頭，執意要幫他把背包拿下來：「裡面有電腦，有點沉，我來背吧。」

且不說唐一赫在B市機場裡面戴著大墨鏡，他本身就長得很漂亮，會讓許多人誤以為是什麼明星（然而這些人忘記了明星會走的是vip通道），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目光。唐一赫再去幫顧清源拿包，這種親昵的動作似乎更容易引發什麼誤會，男人已經感覺到了周圍一些人在他們身上來回打量的眼神，這讓他有些不太習慣。唐一赫這麼敏銳的人當然也察覺到了，在把顧清源的旅行包背上之後，他低聲對顧清源說：「學長，走吧。」

「嗯。」

「衣服什麼的，你是過去之後再買麼？」

顧清源當然注意到了唐一赫兩手空空，青年撓了撓臉頰：「事出突然，我直接過去置辦就好了。」

——就跟兩年前一樣。

當然，這句話，唐一赫識相地沒有說出口。

「我剛剛跟我父母打了聲招呼，三十那天晚上，你來我們家過。」兩人面前是一條長長的通道，下午的陽光很好，鋪滿了整條路，只有玻璃窗上的合金陰影在地上將陽光割裂得分明。兩個人慢慢走著，陽光烘在身上，暖洋洋的。

機票並不是很緊張，顧清源買的那一班還剩下幾個位置，正好，唐一赫就立刻買下了其中之一。三點半的飛機，現在還有將近四十五分鐘的時間，兩個人也不著急，慢悠悠地走著，好似午飯後的散步。

「可以嗎？」

有那麼一個瞬間，顧清源甚至以為，他們兩個人回到了兩年前。唐一赫仍然是那個喜歡撒嬌喜歡黏著他的乖巧學弟，而他，仍然是那個性子冷淡，處事波瀾不驚的顧清源。一個恍惚，顧清源愣了下神，答道：「當然。我父母很歡迎你。」

唐一赫有些小小的緊張：「那你說，我給叔叔阿姨帶點什麼東西去比較好？」還有好久才過年三十呢，結果唐一赫倒好，現在就開始緊張起來了，激動得就像是期待明天可以出去郊遊的國小生。

「沒關係，少帶一點水果什麼的就好了。」

「啊，早知道我就在車上多準備點東西了……」青年有些懊惱地敲了敲自己腦袋，這可是難得的見家長的好機會，不能在清源父母面前好好表現一番怎麼可以？雖說顧清源只讓他帶點水果什麼的，但唐一赫知道，要是他真照做了，在准岳父岳母面前的印象分可是會大打折扣的啊！

顧清源看了唐一赫一眼，有點無奈地笑了一下：「沒關係的，過去再買也一樣。」

「那學長有時間陪我買麼？我怕我自己眼光不行——」

「嗯。」

顧清源似乎最聽不得唐一赫跟他撒嬌，不管是什麼樣的事情，只要唐一赫一對他撒個嬌，顧清源立馬繳械投降。午後的陽光很好，困意襲來，曬得顧清源有點想趴著睡一會兒，唐一赫看男人眯了眯眼睛，以為他是被光刺著眼了，他低聲說了一句「等一下」，拍了拍顧清源的肩膀讓他停下來。

「？」

顧清源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就被青年握住雙肩給扳了過來，唐一赫一手將自己的墨鏡摘下，一手將顧清源的眼鏡給摘下，然後將墨鏡戴在了顧清源的臉上。隨後，就像是欣賞自己的傑作似的，溫柔笑開：「學長，這樣會好很多，就不刺眼了。」

「……」

「走吧，快三點了，找到登機口登機吧。」唐一赫像是怕顧清源拒絕似的，迅速說道，不給顧清源一點說話的機會，「我買的是頭等艙的票，待會兒就算是換過來也比較方便，可以坐在你旁邊麼？」

唐一赫並不在意錢的問題，上一次被顧清源看見了建築圖紙，男人也只是粗略猜測唐一赫現在在做的工作是與建築有關的，但是青年從來沒在他面前提起過，他也向來都沒有問過。聽唐無期跟他說的，唐一赫走之後唐無期已經凍結了青年所有的積蓄，目的就是逼他回來，可就連這一招也失敗了。也就是說，這兩年的時間，唐一赫根本就沒用過唐無期的一分錢。

但是現在，他已經可以做到絲毫不在乎錢的地步，這兩年的時間……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嗯，只要別人願意跟你換。」

顧清源連忙垂下眼睛遮蓋住心中的一絲慌亂，可他忽然想起來，現在他的臉上架著唐一赫的墨鏡，墨鏡背後是什麼樣的表情，唐一赫根本就看不清楚。

他聽見青年風輕雲淡地笑了一聲，不多作答，兩個人便繼續去尋找登機口準備登機了。

唐一赫的那張臉，不管走到哪兒都能吃得開——這個社會，美人兒總是會有更多的特權。顧清源的位置是飛機中部右手邊靠窗的一個座位，他左邊分別坐著一個白領打扮的女子和一個姑娘，看起來像是個大學生。唐一赫悄咪咪地跟著他來到經濟艙，笑容甜膩地問那名白領是否可以與他換一下頭等艙的位置。顧清源看見那女白領注意到唐一赫的時候，呼吸似乎都停滯了一下，她忙不迭地答應，大型犬便高高興興地坐到了顧清源的身邊。

可能那名女大學生在學校裡面也沒見過像唐一赫這麼好看的人吧？顧清源的目光偶爾會落到女大學生那邊，他發現那名姑娘的臉居然稍稍有些發紅，他忽然想起來，當初唐一赫在大學時期，T大的姑娘們，尤其是他們班的，對唐一赫也是這種反應。

「這幾天有沒有想去玩的地方？」

因為旁邊有人，顧清源便壓低了聲音，用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小聲問道。唐一赫很認真地想了想，笑道：「沒什麼特別想去的，倒是還是有點想吃學長上次的帶我吃的。」

Y市原本就不大，真問唐一赫想去哪裡玩，也是難為他了。顧清源點點頭，想著反正年假也有很多時間，在家抽出幾天陪陪父母，剩下的時間，就可以帶著唐一赫去旁邊的地級市那裡看看，那邊的早餐也挺有名氣的，可以去嚐試一下。

上了飛機之後，顧清源就把墨鏡給摘了下來。唐一赫把他的眼鏡給收進了眼鏡盒裡，顧清源有些近視，摘下眼鏡後始終有些模糊，不舒服，便摸摸索索地去拿唐一赫背著的包。

「學長，要拿什麼？」

「眼鏡。」

「嗯，好。」

之後的時間，兩個人又隨便說了幾句話，唐一赫就有些睏倦了。他今天早上為了包餃子起了個大早，忙活了一早晨，有些累，現在忍不住打了個瞌睡。顧清源原本是透過窗戶去看外面機場的建設，剛想跟唐一赫說點什麼，回過頭，才發現青年已經睡著了。

唐一赫的睫毛很長，就如同兩把小小的刷子，在柔和的閱讀燈光下，小刷子在眼瞼上擲下一小塊陰影。之前進艙內的時候有些熱，唐一赫便脫下了外套，見現在他睡著了，顧清源怕他感冒，就叫空姐拿了個小毯，輕輕地蓋在了青年的身上。

不久之後，飛機起飛。

從B市到Y市，也就一個小時的路程。唐一赫是朝著顧清源這邊睡著的，男人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青年的睡顏很好看，在燈光之下，他的皮膚顯得愈發白皙，就像是陶瓷做的一般。怕打擾他的睡眠，顧清源抬手，把頭頂的閱讀燈給關掉了。

不管過了多久，時間似乎都沒有在這個青年的外表上留下什麼痕跡，他還是像當年一樣，好看到讓人第一眼就會發出驚嘆。

正看著窗外的景色，不知過了多久，顧清源只覺得肩膀上一重。

青年柔軟的頭髮貼著他的脖頸，稍稍有些癢。平穩而均勻的呼吸噴在他的皮膚上，一陣陣熱氣激得他脖頸處的雞皮疙瘩都起了一片。

隨著唐一赫的呼吸，身上像是倏地竄過一陣熱流，讓顧清源的身體抖了一下。

唐一赫好像很累，就算是腦袋從座位上滑了下來，他都沒有醒。

顧清源微微側過頭來，青年柔軟的頭髮跟男人的下巴磨蹭了幾次，帶著點軟軟的觸感。顧清源認命似地嘆了口氣，給他掖了掖被角。

有些事情，大概就是……命中已經註定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