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新機場建在距離顧清源家較遠的地級市，兩個人下了飛機之後還要去汽車站坐汽車回去。一路上顛顛簸簸的，不過花在路上的時間加起來也就三個半小時左右，也沒有太過分。原本唐一赫想先將顧清源送回家之後再去酒店，沒想到下樓來接的叔叔阿姨熱情的很，硬是拉著唐一赫上樓來吃晚飯。唐一赫有些為難地看了顧清源一眼，發現他的學長正平靜看他。

「學長？」

「一起上來吧。」

顧清源的話對於唐一赫來說可是聖旨，得令之後，唐一赫跟著一家三口一起上了樓。

這是唐一赫第一次來顧清源家裡——兩年之前他來Y市，顧清源也只是抽時間帶著他出去玩了玩，並沒有讓他去家裡做客。進門之後，唐一赫打量了一番男人的家，屋內裝修得很好，很溫馨，跟自己家裡面的風格差很多——要知道唐無期讓人從國外辛辛苦苦淘回來的裝修傢具可不是隨便擺著看的，歐式的風格，與顧清源家裡差得大了去了。

唐一赫的嘴很甜，一路上一直在跟顧母說話，沒用幾句話就把顧母哄得開開心心的。顧清源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但是不得不說，唐一赫那張臉，就是很討女性的喜歡，下至幾歲的小女孩兒，上至阿姨輩的，只要唐一赫想，無一不能被他拿下。

「我和你叔叔已經做好飯了，就等你們倆回來。」桌上的飯菜還在騰騰冒著熱氣，唐一赫習慣性地把箱子從顧清源手中拎過來，對顧母笑道：「謝謝叔叔阿姨了，我也來湊熱鬧，讓阿姨費心了。」

「沒事沒事，反正源源回來我們也得做這麼多。」顧母笑靨如花，唐一赫揚了揚下巴問顧清源道：「學長，那間是你卧房嗎？我給你把箱子拎過去。」

「我自己拎就好。」

「沒關係，你去洗手吧。」

顧清源看著唐一赫把他的箱子放到屋中空閑出來的一邊，青年隨意往旁邊看了看，笑道：「學長，一看就像是你的卧室。」

卧房裡幹幹凈凈的，走的是極致簡潔風，除了一旁的一個裝滿書的大大書櫃，書桌上一個電腦散熱器之外，基本上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唐一赫出來洗了手，坐在顧清源身邊作乖巧狀，惹得顧母又是一頓笑：「這孩子，這麼拘謹做什麼？來，就當做在自己家裡一樣。」說著，顧父給唐一赫挑了個沉甸甸的螃蟹：「Y市在海邊，海鮮都很新鮮的，孩子來嘗嘗。」

「謝謝叔叔阿姨。」

如此聽話，惹得顧清源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中間用餐過程還是很愉快的，顧父顧母的手藝的確很好，很大程度上保留了海鮮的原汁原味。唐一赫剝開蟹殼，把肉放進拌著薑絲兒的醋里沾了沾，滿口都是鮮味。在顧清源的父母面前，唐一赫還是會收斂一些的，否則五分鐘後，整隻螃蟹里的肉都會到顧清源的碗里。

熱氣模糊了唐一赫的面容，他聽著顧清源跟父母的聊天，聽著父母各種詢問顧清源的狀況，聽他們問清源在外面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什麼困難的時候，青年的心中忽然就生出些遙遠又看不清的、微小的羨慕感。

他從來都沒有與父母坐在一起吃過飯——他敢如此肯定地說，從來沒有。

自他出生之後，就沒有見過父親來家裡看望過母親，而那個命苦的女人，為了能讓唐家的人承認她，把希望都寄託在了唐一赫身上。只可惜沒過幾年，她就因病逝世了。母親出殯的那天，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敲開了他家大門，透過男人龐大身軀的空檔，唐一赫看見外面還站著好多個戴著墨鏡穿著黑色西裝的人，為首的那個什麼招呼也沒打，直接把他抱到了車上，抱走了。

當時的唐一赫還不認得汽車的牌子，但看這個排場，他就知道，一定是那個從未謀面的生父來接他了。幼小的孩子沒有哭也沒有鬧，就用那雙似是要把人的魂魄都勾走的眸子，在黑暗中安靜地觀察著這一切。

那一年，唐一赫七歲。

一餐飯下來，唐一赫似乎都是在神遊天外，顧清源偶爾會給他夾點菜，青年才會反應過來，笑著跟顧清源說謝謝學長。總體來說氣氛是很和諧的，除了最後，顧母還是忍不住對顧清源嘮叨了幾句：「源源，上次我跟你說的事兒你到底考慮了沒有呀？正好你放年假回來了，人家姑娘也放了假，有時間，等你們倆都有空的時候，我跟你阿姨帶你們一起吃個飯，聊聊天，怎麼樣？」

聽見這話，唐一赫抬起頭來，愣愣地看著顧清源。

顧清源沒想到母親居然會急性子到這種地步，唐一赫還在呢，就在飯桌上談起了這件事。顧清源將口中的飯咽了下去，淡淡道：「我現在工作挺忙的，沒時間考慮這些。」

「你這孩子……」

「咳咳。」顧母剛想再說點什麼，卻直接被顧父的咳嗽聲給打斷，叔叔夾了一口魚嚼了嚼，對顧母說道，「孩子剛回來，你提這些沒用的做什麼。來，清源，小唐，多吃點魚。」

「好的。」

唐一赫彎起眸子來，夾了一塊魚肉放進碗里，小口小口地扒著米飯。顧清源看了唐一赫一眼，除了剛剛一閃而過的、略微驚訝的表情，青年似乎沒有任何反常，就像沒有聽到母親方才說的什麼似的。他會偶爾跟顧父聊聊裝潢的藝術，談談時政，也會說些俏皮話來逗逗顧母開心。

但是顧清源總覺得，青年似乎……有點不高興。

說不出來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吃完了飯，唐一赫又在顧清源家裡待了一會兒，便借口說要去外面開房間，準備離開了。顧清源自然不可能放任唐一赫一個人出去，男人跟父母打了聲招呼，穿好衣服就陪著唐一赫出了門。可就在邁出大門的那一瞬間，兩個人之間那種無形的尷尬感再一次出現了，兩個人彼此沉默無言，就這麼一前一後地，走在Y市被夜幕籠罩的大街上。

「……」

顧清源有幾次都想叫住唐一赫，可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最後只能被他重新吞回肚子里，又走了幾步，顧清源慢慢地停了下來。

旁邊路燈昏黃的光打在青年背上，有那麼一瞬間，顧清源覺得， 唐一赫像是要走入漫天的風雪之中，再也不回來。

唐一赫似是感覺到了身後的異樣，他回過頭來，發現他跟顧清源之間已經隔了十幾米的距離，青年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一步步向顧清源走來。

「……」

唐一赫要比他高出半個頭，顧清源將脖子上的圍巾纏緊些，微微抬眼，看向他。

「學長。」

Y市只是個三線小城，現在這個時間，街上的行人已經漸漸稀少。唐一赫低頭看著他，眉眼中儘是濃郁的溫柔：「冷麼？」

他捉住顧清源的手腕，合上雙手將男人的手指捂進了掌心裡。外面很冷，唐一赫的手也凍得發紅，只有掌心處還殘存著一點點的溫度——而他，卻把這所剩無幾的溫暖全部都留給了顧清源。男人的目光在兩人交疊的雙手上停留了一會兒，沉默些許，他的嘴唇動了動，跟青年說道：「先去買衣服麼？」

「呵……」

沒想到這一句話卻讓唐一赫笑了出來，下一秒，手上的溫暖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個緊緊的擁抱。

「清源。」

「是不是我做的不夠好？我哪裡做的不好，讓你討厭了，你要跟我說……我都會改。只要你不喜歡，我都改。」

「我會讓你喜歡我。在這之前，你不要喜歡別人，好不好。」

他們站在路燈下面，儘是光芒最盛的地方。雖說已經很晚了，但街上還是有稀稀拉拉的行人，顧清源想要推開他，卻被唐一赫抱得更緊。

青年的聲音里莫名就帶了幾分委屈，他趴在顧清源的肩膀上，就像失去了精神的大型犬。唐一赫一手摟住顧清源的腰，一手抱著他的肩膀，用力之大，讓顧清源覺得有些喘不上氣了，腰都快要被他勒斷，繼而化成一地的碎片被他揉進身體中去。唐一赫的雙臂就如同最緊實的束縛，讓顧清源逃脫不得，也無處可逃。

「你先放開……」

「清源。」

「……」

彷彿只有這麼緊緊抱著他才會讓青年有安全感似的，唐一赫柔軟的頭髮蹭在顧清源臉上，這種觸感讓男人一下子想起了下午飛機上的經歷。後來唐一赫醒過來，發現他居然是倚著顧清源的肩膀睡的，青年的耳尖居然罕見地紅了起來，連說話都顯得不好意思了許多。

其實說到底，讓唐一赫如此不安的，還是母親晚飯時所說的，要給他相親的那件事。

「唐一赫……放手……」

「我害怕我一鬆手，你就不見了。」

顧清源簡直要被他氣笑：「不會，我快喘不過氣了……」

大概真的怕顧清源喘不過氣來，唐一赫想了想，還是乖乖地鬆開手，把他放了出來。

顧清源稍稍鬆了口氣，直視青年的眼睛。

「我現在，還沒有什麼談戀愛的心思。」他說，顧清源敢保證，這是他所能拿出的最嚴肅的語氣來了，「你也好，我媽也好，最好還是不要抱有這樣不切實際的幻想。」

男人看著面前青年的表情顯示愣了一下，隨後他揚了揚嘴角，露出了一個甜膩的微笑。

「沒關係。」

「只要你不喜歡別人，那就什麼都沒關係。」

——「清源，我會讓你喜歡我的。」

「真的。」

-----【小劇場】-----

「之後的時間內，他有了二哥」這一句，祁濕父給打成了他有了二狗……

隔壁南風劇組徐小北：？？？黑人問號

裴之洛：哦？那我就不客氣地把清源給抱走了喲~

顧清源&徐小北：喂！！！

唐一赫：（蜜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