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顧清源的姑娘不少，但是像季瑤這樣追得這麼厲害的，卻是第一個。

大四上學期，自從那一次跟設計系的大三學生一起上了一次課之後，顧清源的朋友圈裡就多了一個叫季瑤的國小妹。

其實客觀來講，季瑤長得很可愛，及肩黑髮，髮尾處稍稍有點內扣，臉帶著一點嬰兒肥，眼睛大大的，就像日本動漫里的那些小姑娘一樣。一開始被舍友知道了，顧清源沒少受他們的調侃。

可是他確實沒有想過，之後的事情，會變成這番模樣。

大概歡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暑假快要兩個月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唐一赫偷偷跑來Y市，說是跟兄長出現了矛盾，過了十幾天之後沒什麼消息，也回了B市。自那以後直到開學，他都沒有見到過唐一赫的人影，不管是在學校里還是微信上。想來大概是少年剛上大二太忙了吧，顧清源也沒有考慮這麼多，只是在網上聯繫好了線上實習公司，跟他們合作完成項目，比起那些全職的，又可以有更多時間繼續留在學校里看書。

而季瑤，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其實大四原本不應該有課的，因為之前顧清源漏選了一門，還是專業課，這個時候就急需他補回來。專業課的老師顧清源還認識，上一次上課他的成績還不錯，想來這次老師也不會因為自己的粗心把科給掛了。是上午第二大節課，顧清源提前十分鐘進了教室，選了靠窗的一個座位坐著。

九月份，夏季的餘熱還沒有散去，透過玻璃窗，陽光照進教室裡面，明晃晃的，照得人眼疼。顧清源將厚重的窗簾拉上，留下一個縫隙，讓陽光可以到達他的身邊。

他想，他是喜光的。

踩著鈴聲匆匆忙忙跑進教室的腳步聲讓許多人都抬頭望後門看了一眼，就看見一個姑娘跑進教室，悄悄關門，找見一個過道一旁沒人的座位，迅速溜了進去，正好就坐在了顧清源旁邊。這節課的老師是出了名的好脾氣，他倒是沒有責怪那個冒冒失失的姑娘，只看了她一眼便打開PPT開始講授課件。

「同學，同學！老師剛剛有沒有說什麼啊？」那個姑娘把懷中的書放到桌子上，側過頭來趴在上面虛著嗓子問顧清源。男人看向她，低聲回道：「沒有。」

「呼。」姑娘長長地鬆了口氣，臉轉了回去埋進書的封面中。課堂上講的東西顧清源是知道的，之前也有過諸多的了解，再加上這本來應該是他大三修習的課程，作為年長一年的學生，他接受得還是比較輕鬆的。剛剛看向姑娘的一眼中，顧清源不小心瞥見了她懷中抱著的厚厚的一摞書，原本以為都是專業課本，後來他才發現那都是一些厚實的畫冊，上面畫的人物，看起來似乎是最近很火的一款古風遊戲里的。

不過也就是看了一眼，顧清源還是回過神來，專心聽老師講課。

他的各科成績在班裡還是說得過去的，畢業設計也已經想好，就等著最後動手實施。宿舍四個人中只有他還留在T大，剩下的三個人都出去實習了，有的時候一個人回宿舍也沒有人陪著說話——他的同學大部分都去實習，要不然就待在圖書館中準備考研，有時顧清源獨來獨往的，會覺得偌大的校園似乎只剩他一個人。

不過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要走吧？人類，本來就是孤獨的生物。

又聽了一會兒課，聽到旁邊傳來些輕微的動靜，在書上趴了許久的姑娘又轉過來了臉，弱弱地問他：「同學……你是來蹭課的嗎？總覺得你有點眼熟可是我想不起來你是誰了……」

顧清源停下手中的筆，淡淡道：「我是大四的。」

「啊，是學長啊！」姑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學長怎麼來聽課啦？這個老師講得很好嗎？」

「之前漏選了，現在補上。」

「哦~原來是這樣~」姑娘若有所思地回了一句之後，又撲到了桌子上。顧清源這才發現她並不是在趴著睡覺，而是把額頭靠在桌子的邊緣，在桌洞里拿了個素描本畫畫。姑娘的頭髮在課桌上鋪散開，莫名地就讓顧清源想起了在水底晃動著的水草。

兩個人再就無話，顧清源安安穩穩地聽了一堂課，直到下課季瑤又悄咪咪地湊過來：「學長，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嗎？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請教你嗎？」

顧清源為人比較高冷，平時就算有姑娘會偷摸地看他，也沒有人會直接上來跟他要聯繫方式，這個小姑娘倒是蠻特別的。其實顧清源並不是不好接觸的人，只是在陌生人之間交流確實會不知道如何跟他們相處罷了——他點點頭，跟小姑娘交換了微信。

不過他倒是沒想到，這個小姑娘最後真的會開始追他，而且後來，在他、季瑤、唐一赫之間，三個人兜兜轉轉，兩年之後卻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原點。

「學長，學長——你在哪兒——」

又過了幾日，唐家的小少爺似乎終於想起了T大還存在著顧清源這麼一號子人，當時季瑤說有的地方弄不明白，想讓顧清源給她講講，又拉著他去了T大的咖啡廳。唐一赫電話過來的時候，顧清源正在把季瑤筆記裡面錯誤的地方給她挑出來。

姑娘的幾個設計圖畫得都不錯，但都有個共同的毛病，基礎打得都不牢，只有上層最為華麗的地方做得很好，雖然看起來都很漂亮，卻是空中樓閣，容易崩塌。

聽見唐一赫聲音的時候，顧清源額上的青筋一跳。

「在咖啡廳。」

「清源學長你稍等一下，我這就過去。」

「……」顧清源看了眼季瑤，他起身往咖啡廳門口走去，「現在有些不太方便。要不，你下午再過來吧。」

「不太方便？」那邊唐一赫的聲音立馬就變得委屈，「學長，你是不是在跟姑娘約會啊？有了姑娘你就不要我了，我要鬧了。」

聽著他素來甜膩的聲音此刻變得哀怨無比，顧清源甚至想要長嘆一口氣，男人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不是約會，是學妹，她也是功課……」

顧清源連那句「她也是功課有的地方不明白來請教我」都沒說完，就聽見唐一赫在那邊笑了幾聲，聲音詭異得很，就像下一秒要吃人一樣。少年飛快地說了一句「你等我一下」，接著就把電話給扣了。

「……」

現在的小孩子獨佔欲都這麼強嗎？顧清源看著退回熒幕的手機界面，有些莫名其妙。想想唐一赫應該也是家裡人給慣的，二哥比他的年紀要大上幾歲，也應該會很寵他吧……顧清源想了想，還是給唐一赫把電話撥了回去，季瑤還在這裡，唐一赫如果過來的話，會很不方便。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電話響了沒幾聲之後，卻變成了嘟嘟嘟的盲音。

唐一赫……是把他的電話給扣了？？

顧清源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機，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才好。唐一赫剛剛的那個反應，完全就是小孩子的糖果啊玩具啊被搶了之後才會有的、撒嬌又任性地發脾氣，可關鍵是，顧清源是他的學長，並不是他的所有物啊。

「學長？學長？」顧清源還在愣著呢，身後的季瑤就開始叫他，「學長，這個地方我有點不太會。」

顧清源看了看季瑤，有點不知道從何跟她說起。該怎麼解釋比較好呢？他剛跟季瑤沒說多長時間，這個時候能趕著姑娘家回去？可如果她不走，帶會讓唐一赫過來了，這件事又怎麼收場？

「清源學長，是出什麼事了嗎？」顧清源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剛在發獃，直到季瑤叫了他好幾聲，男人忽然反應過來，女孩兒皺了皺鼻子，裝出一副生氣的模樣，「學長，你剛剛走神啦！」

顧清源垂下眼來，看了看季瑤剛剛不明白的題，可是腦袋裡面亂糟糟的，想的都是方才唐一赫說的話，他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應對，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季瑤開口：「……」

姑娘倒像是通情達理的，她看著顧清源的樣子不太對勁，小心翼翼地問他：「學長……？學長你從接了電話之後就有點不太對，是有什麼事情要做嗎？沒事的，如果學長有事的話我下次再請教學長就好。」

沒有想到這個小姑娘還挺會看眼事的，顧清源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下次請你喝咖啡。」

沒有挽留，還是幹脆地談起下次的事，季瑤一秒鐘就反應過來剛剛那個電話是真的有事了。小姑娘嬉笑著對顧清源說：「不要咖啡，要吃甜點哈哈哈。」

季瑤手很快，立馬就把桌子上的書和筆記本收拾好，背上她的小書包：「那學長有時間，之後一定要叫我，我可是隨叫隨到的哦~」

「嗯，好。下次見。」

正當季瑤從座位上起身的時候，咖啡廳大門轟隆一聲被人給推開，原本並不算安靜的場所瞬間變得寂靜無聲，只有店內憂傷的藍調還在一直響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門口，看著那個長相出眾的少年。

唐一赫像是一路跑過來的，額上滿是汗液，在推開門之後顧清源看見少年努力地平復他的呼吸。顧清源回過頭，發現唐一赫的目光正死死地盯在這裡。季瑤顯然也是發現了什麼不對勁，跟男人示意過後快步離開。

少年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直到姑娘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拐角之後。